内院里摆了十余席,王后孙瑶正主持着喜宴。
她举起杯子,“长嫂如母。广安侯府没有女眷长辈,母后又身体不适,只好由本宫代劳了。今日是广安侯的大喜日子,诸位夫人小姐莫要客气,随意些才好。”
众女眷纷纷举起杯子,“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王后娘娘。”
太后也笑道,“我这老婆子,都半截子身子入土了,能亲眼看到先王的最后一个孩子成亲,也算是了了我一大心愿。”
璟沫王长姬笑道,“母后说得哪里话?您还要等着抱孙子孙女呢。今日是王弟大喜,哪里来的丧气话?”
罗鸢小郡姬也不依了,“太后祖母,娘亲说得对,我还要等着教侄女琴棋书画呢,您就等着享福吧!”她们都是知道太后的病体的,却不敢流露半分,只捡着好听的说。
璟沫取笑她,“就凭你那点花拳绣腿,还琴棋书画呢,你拿得出手么?”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秦夫人在另一张桌子上,照顾着其他侯爷世家的夫人小姐们。
她原本非常不愿出宫来参加这场宴会,但是内府一早拟了名单,说是侯爷没有女眷长辈,又是王上宠爱的弟弟,几位嫂嫂要在喜宴上照拂一二,选了几个夫人分散安排在几张有头有脸的勋贵世家夫人的席面上。她去求了王上,也不知王后吹了什么枕边风,说什么“臣弟不是外人,你们这些做嫂嫂的不帮衬谁来帮衬”的话,竟是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她不得已便也只好与另外三个夫人一起过来了。
她与席面上的几位世家夫人寒暄了两句,便起身带着宫女到后面去更衣了。
她从净房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个随身宫女并不在净房外等着,她有些奇怪,朝前走了两步,却觉后颈被人重重一击,随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秦夫人醒来的时候,在一间小黑屋里。
她头疼欲裂,正欲起身,敏锐地察觉旁边有人。
果然下一刻,一个声音响起,“夫人您醒了?”
这个尊称并没有让秦夫人放松警惕,她紧绷着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不点灯?”
拜堂是申时,喜宴开席也不过堪堪酉时,外面的天光应当还是亮的,为何此处竟然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她本能地有些恐惧起来。
一只手软软地握住她,“夫人莫怕,今日情况紧急,如今外面危机未除,不得点灯。夫人且稍待片刻。”
“听你的声音有些熟悉,本夫人在哪见过你?”她向来极少出宫,很有可能 说话之人是宫中之人。
“奴婢日常在慈安宫当差,名唤恒儿。”那个女声倒也不隐瞒她。
“慈安宫?是太后娘娘命你来的?”她皱了皱眉,若是太后,倒也可以理解。想是太后为了还她上一次提醒王美人的恩。
“夫人遇险,主子让我先救下您再说。”恒儿轻声说道。
“外面出了什么事?是谁敲昏的我?”秦夫人问。
“嘘——一会儿您便能知道了。”恒儿出声提醒。
秦夫人静听,有一个方向似乎有女子的呻吟声传来。
难道还有其他女人和她一样被打昏了?她想起了她今天带来的随身宫女小召。
两人便听见外面 一阵喧哗声起。好似有一群人到了这里。
一个宫女恭谨的声音响起,“王后娘娘,就在这里。”
外面孙瑶正领着几个女眷过来,“去把门打开。”
“是。”
宫女轻轻打开了一扇门,灯笼提了进去。
后面跟着的一个长安伯夫人惊呼道,“啊!”
只看了一眼,她便深深后悔刚刚在宴席上有宫女闯到王后面前惊叫“不好了不好了”时自己一时起的好奇心。
彼时王后轻喝那小宫女,“今日是侯爷大喜,有什么事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冲撞了太后你该当何罪!”
小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讷讷不敢言语。
是她多嘴说了一句替那可怜的宫女说情,“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太后娘娘和王后娘娘都是菩萨心肠,定会为你作主的。”
其实她也是前面喝了两杯,酒气上涌才胆子大了些,想到深宫里的小宫女向来都是谨小慎微,又岂会无缘无故在王后娘娘面前大声嚷嚷,定是得了王后娘娘的准许才这么做的。她不过想替王后娘娘伸出一个台阶,怎知就呼啦啦被拉到此处面临如此尴尬的局面?这可是王室秘辛啊,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自己和整个伯府上下,还能脱得了干系?
她撇开了脸不去看室内,却听前面的璟浅王长姬先是吩咐了宫女去拉那屋内正交叠在一起蠕动的男女。一起过来的璟沫王长姬向一旁的王后娘娘道,“此事怕是污了王后娘娘的圣目,此事还是交予臣妾来处理如何?”
孙瑶冷哼一声,“本宫早就听闻太子枬行事荒唐,总以为太子年岁渐长会越来越明白事理。谁曾想竟会发生今日之事,本宫也算是管教无方,实在是愧对王上。此事便交给王姐来处理吧!”言下之意是她这个继母年龄比太子大不了多少,实在无力管教他,何况他平日里只是虐死几个宫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璟沫王长姬要伸手,且看她能如何处理。
璟沫奇道,“娘娘如何得知是太子枬?”那男人还未察觉有人进来了,正伸出了手掐住身下女子的脖颈,身上快速地抽动着。底下的女人已经哑了声,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看旁边一具女尸,不正是太子枬的好手法?”孙瑶冷声道。
果见床榻旁边横卧着一具女尸,颈间身上布满青紫掐痕,嘴角的血迹鲜艳仿佛还在滴淌着,显然是刚死去不久,就是一双眼睛睁圆了盯着上空,看着有些疹人。常常出没于宫中的人都晓得这是太子枬虐待宫女的一贯手法,不过一直都无人追究罢了。
屋内两个小宫女不忍直视,偏着头想去拉伏在那赤**体上的太子,颤抖的手却在光滑的身体上徘徊,不知如何下手。璟沫看不下去了,吩咐另两个宫女去取一盆冷水来,再对着后面跟过来的太子妃说,“还不快去把你家太子爷拉出来!”
那太子妃打着寒颤进了屋,先是捡起地上的衣服铺在男人光裸的背上,然后隔着衣服拉他的手臂。
男人吼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坏爷的兴致?!给我滚!”
太子妃又拉了拉他,一面喊道,“太子爷您醒醒,您是不是被人下了药了?”
孙瑶冷笑,这太子妃倒 是个聪明的。
取水的宫女到了,看了看璟沫的眼色,又看了看王后的眼色,战战競競地走上前去,一咬牙,一盆冷水泼在了床上的两个人身上。
太子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愣怔了一下,不顾地上衣服湿冷,拿起来就套在身上。
太子妃赶紧伺候他穿衣,一边大声哭着,“太子爷,今儿是王叔的好日子,您怎么能行这种荒唐事?奴刚才怎么叫您都不醒,您 是不是被……”
太子也是经历过风雨的,极快地反应过来,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快步走出来,跪在孙瑶一干人等面前。
“母后,儿臣刚刚喝多了,不知怎的到了此处,做下如此荒唐之事,请母后责罚。”不过就是两个宫女,这种事宫内都发生过好几起,只要认错了,王后还能再说什么?总不至于为了两个宫女就惩治堂堂太子吧?
孙瑶看了一眼璟沫,“此处是广安侯府,新娘子尚未执掌中馈。说起来也算是家事,此事就请王姐处置吧。”
璟沫便道,“太子枬,你也太荒唐了,怎能在你王叔大喜之日作出如此……”她的话还没说完,屋内的太子妃却惊呼一声,“王夫人,怎么是你!”
原来那刚刚被太子掐得昏死过去的女人,被冷水一泼,呛了几声,悠悠醒转了过来,眼见着一个人影往外走,不由分说便扑过去抱住了她。
她抬眼一看竟然是太子妃,吓得一哆嗦,放开了她,又惊觉自己赤身裸体,四下先找起衣服来。
孙瑶往前走了两步,“太子妃,你嚷嚷什么?哪个王夫人?”
太子妃脸色苍白地跨出房门,失神地走到太子身边,跪了下来。
太子枬有些莫名,怎么又冒出一个王夫人?
屋里那女人见到孙瑶,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忙穿好了衣服扑过来哭道,“王后娘娘,请救救臣妾。臣妾不知怎么被人打晕,醒来就见太子枬他……他要杀我!”
孙瑶大惊,“王夫人,你、你怎么……”
璟沫皱了皱眉,原本若只算是家事,私下处置了也便罢了,怎知这苦主之一竟然是王上的四位夫人之一,王夫人。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王夫人哭道,“原本臣妾在席上吃得好好的,一个宫女过来斟酒时不小心撞翻了酒盅。臣妾本欲到后院来清理清理身上的酒渍,可是不知怎么便被打晕了过去。醒来后就见太子掐着我的脖子……”说到这,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太子的手法宫内人尽皆知,宫女宫妃见到太子枬无不绕道而走。自己既然裸身被他掐着,那必然是已经……
她想到这里,悲怆地对王后说,“王后娘娘,请转告王上,臣妾能伺候王上三年,已经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敢有辱天家尊严。”说着她就要往旁边的树撞去。
“快拦住她!”孙瑶忙叫道。一旁宫女连忙拉住了王夫人。她看向璟沫,意思是,您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