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河却道,“太子枬坚持说他是被人下了药,要留在此处等待王后查清此事。王后,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了。”
“岂有此理,他难道连脸面都不要了么?”人多口杂,一不小心泄露出去,那丢的可是整个王室的脸面。尤其想到传言有可能涉及自己被戴绿帽子,那心底的火就蹭蹭蹭的蹿了上来。不行不行,一定要捂严实了!
五河见一个小太监在外面探头探脑,低声喝到,“小桂!你不是去请太后面前传话了么?太后可有话带回?”
那个叫小桂的太监连忙屈膝上前,“回皇上,太后听说荷风堂那边出了点意外,已经过去了。”
璟汰铁青着脸,“既如此,让女客们都先散了!至于外院……”他看了看在人群中喝得正高的璟沅和旁边一干人等,“也罢,让他们闹去罢。派两个人在垂花门守着,谁都不许进内院来!”当务之急,先把秽乱后宫的事压下去再说。
五河应声诺,踢了小桂一脚,“还不去办!”
那小桂连声应诺,欲哭无泪,很想问一声,这不许进内院的人,包括新郎官儿么?但是他什么也不敢说,只得躬身下去找人办差了。
璟汰黑着脸跟着引路的太监到了荷风堂。
太监正要朝堂内报一声,被王上一脚踹到了旁边。
璟汰走了进去,看到孙瑶坐在上首喝着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王后平日不是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拎不清?
他冷声哼了一声,屋内的孙瑶、璟沫和璟浅、太子及那个王夫人赶紧下跪行礼。
璟汰看着面前跪着的数人,一时没有发话。
太子的心里早就惊涛骇浪。
在他等待王上过来的短短片刻功夫,他已经把前因后果全想了一遍,越想越是冷汗岑岑。
他此前三番五次把行刺璟沅的事办砸,这次更是以两万大军死守钟良山却无功而返,已经被扣上了“办事不利”的帽子。他想破了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从凉州回京都,钟良山是必经之路,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让广安侯悄无声息地回了京都呢?今日这事不知道是谁布的局,把他和后宫夫人安排在一起,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落个淫乱后宫的罪名,从此失了圣心?可既然要秽乱“后宫”,又为什么不在宫里设这个局?难道对付自己的人是广安侯?他知道了自己三番五次要除掉他?可是谁又会这么傻在自己大喜的日子在自己的府上设这么一个肮脏的局?可是如果不是要对付自己,难道要对付的是王夫人?王夫人的娘家没什么背景,只有两个兄弟在北面一个小州县做着小县丞,王夫人之前在宫中虽是得宠过一段时间,生了个王姬之后晋为夫人,但一直为人谨慎,不像是得罪什么大人物的。下手之人目标是自己的可能性大一点。可是目的是什么?废了自己?这个罪名虽大,但毕竟是给王上戴了绿帽子,王上十之八九是会压下来的,又怎么可能用这个名义正当地废了自己?
想到此处,王上进来了,他倒也稍微镇定了一些,不如刚开始时那么惊惶。
但如今他随众人一起跪在地上,王上又迟迟没有喊起,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此刻正死死盯着自己,不禁额上细细冒出了汗。
璟汰的确在盯着太子枬的头顶那三颗滚圆的东珠剧烈颤抖,鬓边几缕散发垂落,显示出刚刚真是有过一翻激烈动作的。自己也做过三十年太子,却不记得自己被封为太子的头一年是怎样的心态。所以他盯着面前的这个太子,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正犹豫间,太后带着秦夫人、苏嬷嬷进来了。
王后看到不由一愣。
璟汰赶紧迎上去,“母后,您怎么来了?您病体未愈,还是早些回宫歇息的好。”他还看了一眼秦夫人。
太后一个拐杖打在他身上,咳了两声,“怎么,出了这么天大的事,就想要瞒着哀家私下处置了?”她脚程慢,虽是从芙蓉居过来,紧赶慢赶的还是比璟汰慢了一步,就怕他一个不慎,做出会令自己后悔的决定来。看样子还好,他也刚到?
“儿臣这不是担心您的身体么?您先这边靠靠,缓一口气儿。”璟汰心虚地扶了她赶紧坐下,这荷风堂他上次是参观过的,客厅里的沙发最是柔软舒适,他见旁边还有个大抱枕,也一把拽了过来让太后倚靠得舒服些。
他看着陪同太后一起来秦夫人,皱了皱眉,“你怎么也来了?”
秦夫人说:“妾身怕苏嬷嬷一人照应不过来,一起来服侍太后娘娘。娘娘病体初愈,怕是会有许多需要人照应的地方,多一个人也多一双手不是?”
璟汰没有再说什么话,转身伸脚就踹在太子肩上,“还不起来?!你们也都起来吧。”
王后和两位王长姬纷纷站了起来,给太后行了礼。太子给太后叩了个头后也站了起来,璟汰看着他脸颊一道明显的刮痕,再看向一旁的王夫人,泪水合着头发沾在脸上。
太后心疼地说,“枬儿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的生母去得早,几乎就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心疼得不得了。
太子枬又跪了下来,抱着太后的双腿说,“祖母,孙儿是被人陷害的。”
那王夫人没有起身,此刻见王上朝她望了过来,连忙流着泪朝前跪行两步说,“王上,您是知道的,妾身平日谨言慎言,绝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今日之事,臣妾万死难赎,就算是为了敏淑王姬,妾身也会慷慨就死。但妾身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不能让敏淑王姬被人笑话她有个寡廉鲜耻的生母。妾身死之前,只有一个请求,请王上、王后娘娘查清事情真相,还妾身一个清白。”
璟汰一个激灵,是啊,不管怎么说,敏淑王姬都是自己的女儿,又快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生母被扣上这样一个大帽子,只怕是议不到好驸马。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先起来,把事情经过说来听听。”一边说着自己也找了个椅子坐下。
王夫人伏地拜道,“妾身已是污秽之身,怎敢辱了王上圣目。内府安排了妾身出席今日酒宴招待女客,妾身虽觉出宫有些不妥,但想着既是内府的安排,想必王上和王后娘娘都是同意了的。又想着敏淑王姬到了议亲的年纪,正好趁着这宴席与京都的勋贵夫人们碰碰面。当时妾身在宴席上吃酒,正与甘阳侯夫人聊着时下新鲜的绣样,一个宫女上酒时,不慎碰翻了酒杯,妾身的衣裳上洒了些酒。因妾身马车上备有换洗衣裳,便让桃红去取了来。自己先随那宫女到了这荷风堂梳洗一番。岂料刚进此屋,便觉后颈一痛,妾身便失去了知觉。”她抽抽答答地说,“待妾身被一盆冷水泼醒,才惊觉自己……”
她又往前爬了几步,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太后娘娘、王上、王后娘娘,妾身死不足惜,但请顾惜敏淑王姬好歹是王室血脉,莫要让人欺辱了她。妾身只求一个真相,死也瞑目了。”
王后孙瑶却在一旁迟疑道,“你说你是被冷水泼醒的,可是本宫到时,分明听到你的……叫声,还有,太子脸上的伤痕……”她看了看王夫人的双手,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太子却沉声说,“禀王祖母、父王、母后,儿臣也是在冷水泼下的那一刻清醒的,此前做了什么,在做什么都一无所知。”
孙瑶向太后、王上行礼说道,“母后、王上,太子言行不端,妾身难脱教养之责。还请母后与王上责罚。但今日,臣妾实在是有惑难解,不知可否,给臣妾一个恩典,问太子几个问题?”说罢,她又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看了看这厅堂里的人,躇踌道:“此间都是自家人,臣妾只希望今日事今日毕,若是能因此水落石出,想必也不会有任何的流言蜚语传出去。”
璟汰先是吩咐一旁的五河,“五河,你让人去查查,是哪个宫女泼洒了酒渍到王夫人的衣裳上?把人带过来。”
五河应一声诺,就出去了。
随后璟汰又看向太后,太后便点点头道,“这是你后宫之事,哀家不便干预,只在这里看着。”
璟汰于是道,“有什么问题,王后便问吧。”
孙瑶于是向太子问道,“若据你所言,你是被人下了药。那么二月十三那一次呢?你用同样的手法,在丹阳宫虐杀了三名宫女。去年的十一月初十,同样的丹阳宫,虐杀了四名宫女。去年十月初七,虐杀了三名宫女。这些宫女的死法,同今日一模一样,难道你每一次,都被人下了药?”
太子枬头抬起来,死死盯住孙瑶,“王后娘娘,手法可以模仿。是不是下了药,太医来验过便知!”孙瑶的这个问题狠狠给了他迎头一击,自己在丹阳宫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