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沅住的正院如今已改名叫“执樨院”。卓夕自那次璟沅以修缮房屋为借口迁入芙蓉居以后,就再也没来过这执樨院。因为整个院子修造全是由寇安梃负责的,吸收借鉴了许多芙蓉居的便利之处,但也保留了原来侯爷的惯用物品。
因此卓夕在肖魂和花焉的帮助下,除去了繁重的头饰和衣饰后进入洗手间洗漱,非常满意于寇安梃对于芙蓉居卫生间各项功能的完整保留。她才能舒舒服服地洗漱泡澡,之后套了一身轻便衣裳出来。出来的时候,迎头便接到一个醉熏熏的身影,柔若无骨地靠在她身上,口中喊着“夫人,夫人。”
她抬眼一看,肖魂和花焉早就退下去了,房内空无一人。她翻了翻白眼,用食指戳戳璟沅的太阳穴,“人都走啦,你还装什么装?”
璟沅还想赖在她身上偷闻几息她颈间的馨香,闻言就眯着眼笑着嘟喃一句:“再装一会儿嘛。”
卓夕嗅了嗅他的发际,皱起眉头,作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捏着鼻子说,“哎呀,你是喝了多少?一身的酒味好重。”
璟沅闪电般离开了她的肩头,愤恨地朝她瞪了两眼,故意又呵出一口气,惹得卓夕频频躲闪,才跳进了洗手间“嘣”地一声把门关上。
很快,不过半盏茶功夫,他便一身清爽地走出来。
只一眼,站在桌子旁边准备她的瓶瓶罐罐的卓夕就看呆了。好久没有看到如此精神焕发的他,头发虽然是湿漉漉的拢在后面,俊俏的五官洇着满脸的湿气,连带着一双黑眸也更幽深了,仿若一泓清泉嵌在白玉般的脸上。他穿的正是她给他提前放在卫生间的青色绸布长衫,腰间是她在飞羽醉玉轩享有版权的作品——富贵牡丹龙纹镶玉扣。整个人英挺倜傥,站在那似笑飞笑,更是勾得卓夕魂儿都快飞了。
璟沅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打量了自己一番,显然对新换上的这件衣服十分满意,特意掸了掸衣襟,说道:“夕儿,你的手艺不错。”
卓夕挑眉,“哦?不好意思了,这面料是吴妈妈挑好了送来的,衣板是陈越家的裁制,针线是伍家针线房上的李三娘所缝,衣领和衣襟上的五蝠云纹是大夫人屋里的晴娘所绣。不知侯爷是欣赏哪一处?”
时间这么紧, 都让她来绣他要等着光屁股?最关键的是,她只会缝个扣子什么的,这偏偏这古时哪里有纽扣?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璟沅不慌不忙,“夫人不擅针线,却擅出奇制胜。唔,这衣袖和裤缝里固定个小荷包,倒是不错的创意。”
卓夕怒了,“那是口袋,口袋知道吗?!”什么荷包?还固定式的荷包?有没有见识了?只恨这里没有拉链,否则让你们好好见识 一下什么是口袋!
她一把抓起桌上准备好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儿全塞给他,“拿着!把它们都装进口袋里,保证不会掉出来!”替他的衣服装上几只口袋,这就是用处啊,不然口袋缝着好看的?她早就不耐烦自己随身带那些硬梆梆的小瓶罐。
璟沅眼前黑了黑,由着她把那些瓶瓶罐罐分头塞进自己的袖兜里、怀里,还有裤子外侧的缝里……那只小手,在他的大腿外侧碰来碰去的……他突然就全身火热了起来,一手按住她塞在自己裤兜的手,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密密地吻了上去。
卓夕脑袋轰的一声炸开,闭上了眼睛。她暗自奇怪,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自己还会手足发软、热血上涌?难道是这次他来势汹汹、攻城掠地?还是自己又一次被刚刚他那长身玉立的形象迷惑了去?
“不许心不在焉!”璟沅的力道松下来,改为慢慢细啃着她的唇,偶尔伸出舌头与她亲密接触。
良久,就在她以为他要放开她的时候,他却一头扎进她的脖颈间,用力地吮吸。
卓夕吓坏了,两世为人的她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连忙大力推开他,跑到卫生间,侧脸就看到脖颈上一颗血红的草莓。她恨恨地跑上去狠狠踩了他两脚,“这叫我怎么见人嘛!”
他笑嘻嘻地靠过来,“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只要见我就行了,还要见什么人?”还有他身上的变异,真的不想出门了……洞房花烛夜啊……
卓夕却有一瞬间的羞赧,看到桌上还遗留了两个瓶子,立刻抄起它们拉着璟沅就往外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今晚有大事发生!快带我去事发现场看热闹!”
璟沅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不动。
卓夕偏头看他,说:“我在卫生间里放了两套衣服,另外一套是睡衣。别告诉我你不懂那睡衣怎么穿?肖魂她们已经过去了吧?”
璟沅偏说,“就算我穿了外出服,但并不意味着你也要一起出去啊?”
卓夕不怒反笑,“你让我一个人度过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既要出去,外面就是下刀子,我也要和你一起。”
璟沅沉默了一会,纠结地说,“我不知道。今晚我们要面对的,也许是腥风血雨,也许是人世间最黑暗的丑恶。我想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下定决定要不要让你去面对。也许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卓夕极少见他这么纠结,知道前路仍是危险重重,“璟沅,以前是我不好,一心想要离开,所以许多事我不问也不想问。如今我已是你的妻子,下半辈子就要和你一同面对风风雨雨。我需要对前路可能存在的风险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和判断。这一路走来都不太平,其中的危险更是亲生体验过。但我一直都不明白,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现在,你可愿意告诉我?”
他愣了一下,“敌人?其实我从未将他们当作敌人来看。”
“他们是谁?”
他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亲人和敌人就是一念之差。有时亲人还不如长枪明立的敌人,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能给你在心窝子捅上一刀。”
卓夕明白了,跟她原来判断的差不多,她上前紧紧抱住他,“横竖戏台上都是那些王室宫墙内兄弟阋墙、亲人反目的故事,你应当知道这是历史必然的洪流,我们只能在这洪流的裹胁中守护好我们想要守护的人就行了。”
璟沅也紧紧地回抱着她,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嗯,现在你就是我的亲人。”
卓夕一愣,都说爱情到最后都变成亲情,果然有道理,“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亲人的。我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们都要相亲相爱,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一家人……
璟沅心底里涌出深深的暖意。
他突然眼睛一亮,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长叹一口气,“我恨他们!”
好像孩子气的话,卓夕却听了心中一凛,“他们是谁?”
璟沅立刻换上一副哀怨且楚楚可怜的眼神:“一切干扰我们洞房花烛夜的人!”
卓夕心软下来,抱着他的手臂,“好啦好啦,以后十倍补偿给你!现在你带我飞过去吧?我好久没有飞了……”
璟沅立刻阴转晴,抱起她直奔荷风堂。
十倍啊……呵呵呵……
几个纵跃,他们已经到了荷风堂三楼的走廊外。
荷风堂一楼的大厅直通三楼的屋顶,二楼三楼都是房间,因而他们躲在三楼或二楼虽然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一楼厅堂内的声音,却看不到厅内的情景。
卓夕便指指屋顶,示意璟沅带她飞上去。
这一飞上去,卓夕就不想下来了。因为趴在屋顶,取下那两片透光的琉璃瓦,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厅堂里每个人的神色。
璟沅看四周冷嗖嗖的寒风,暗自后悔没有带件披风来,正要打手势让人去取,却在下一刻看见卓夕搓着双臂,直接一个俯身,喜滋滋地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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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却惊声说道,“王后说的可是真的?枬儿,你,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太子枬却说:“儿臣便是行事荒唐,也不过是几个宫女罢了,难为母后却能一桩桩一件件记得如此清楚!”哪个宫中不时常打杀几个宫女太监?不过他是自己动手,懒得替她们安上冠冕堂皇的罪名罢了。可孙瑶竟然连什么时候,死的哪个 宫女,宫女原来的出身和姓名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孙瑶看着璟汰不以为然的表情,加了一剂猛药:“去年太子宫中虐杀的十七名宫女中,有个叫青芜的宫女,她到丹阳宫之前,一直是在永巷当差的,原来的名字叫做荷花,今年十三岁,她的生母是浣衣局的掌事刘曲霞。”她看着璟汰瞬间震惊的表情,心里终于畅快了些。
璟汰瞬间就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一脚踹向太子,“你这个畜生!”
太后却一头雾水,侧了身问苏嬷嬷,“怎么浣衣局的掌事宫女,竟然生了个女儿?”
苏嬷嬷也一头雾水,小声回答,“这个刘曲霞奴婢是有印象的,原来是在先王宫中负责茶水,后来就到了浣衣局,一直做到了掌事女官。但是她为什么会生有女儿,奴婢却是不知。”
太子被踹到一旁歪着,想了想,却慢慢直起身子,擦一把嘴角边的血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龙生龙凤生凤,您的这声畜生真是骂对了。”
璟汰脸上血色突然尽褪,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伸手就一把抓住太子的脖颈,恶狠狠地说,“当初要不是念着惠元王后的情份,寡人又怎会在登基之初就立了你为太子?!”
太子被掐得气也喘不过来,眼神痛苦地看向了太后。
太后怒喝:“王上,你在做什么!先放开他!”
璟浅和璟沫两个王长姬也看不下去了,一左一右地来拉他,“王上,有话好好说啊。都是自家人,怎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