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抚着被松开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璟沫劝着他,“他毕竟是你的父王,有你这样对父王说话的吗?还不赶紧认个错!”
孙瑶却冷笑了一声,接着又说道,“本宫还记得,那死去的宫女有几个名字是叫什么青萝、青蔓、青芒、青荥,她们的名字倒是取得诗意盎然,可惜了,这些名字也挽救不了她们出身卑微的事实。她们原来的名字叫做:香兰、木禾、如月、意新、莲茉……”她每说一个名字,璟汰的脸色就阴沉一分,他看向五河的眼神就疑心增加一分,看得五河打了一个寒颤,就连旁边的璟浅和璟沫都变了脸色。
孙瑶却仍勿自说着,“哦对了,不止是这些被他残忍奸杀的宫女,还有几个出了意外的太监,有叫什么小梁子的、福佑的、寿喜的,还有个好像是叫……”
“住口!”璟汰大喝,他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发现这个往常温柔体贴的王后也有些不对劲,“孙王后,你要做什么?”
孙瑶却是没有理会,一直在回忆,“哦,对了,还有一个叫做章庆路的。原本太监都没有姓氏,这个章姓,还是王上您赐给他的呢!”
太后却突然明白过来,劝道,“孙王后,你心里有气,哀家也知道,但今日实在不是翻旧帐的良机,不如回了宫以后,再来处置也不迟。何必在这里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别人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璟汰和璟枬却是心里有数。
璟枬见孙瑶这次有备而来,对那布局之人心里有了数,心下不禁暗暗焦急起来。
秦夫人附和道,“太后娘娘,府外回宫的车马怕是已经久等了,不如妾身先扶您回去休息吧?更深露重,您要保重凤体才是。”
太后听了十分妥帖,“正是这个理儿,不如先把璟枬和王夫人收押,待查清此处之事再来追究?”
璟枬怎能失去太后这个保护伞?他抱住太后双膝道,“王祖母,孙儿知道错了。还请祖母替孙儿做个见证,待太医来了以后诊过再回宫。孙儿真的是被人下了药。”
太后便发问,“太医署的人来了没有?”
苏嬷嬷到外间高声问了一句。
外间有太监的声音答道,“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还不快请进来。”
很快有个太监带个太医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太子枬的心里凉嗖嗖的。
陈太医中规中矩地跪下磕头。
璟汰却不耐烦地说,“去,替他们两个诊诊。”他随意地指了指璟枬的方向。
陈太医不敢怠慢,走到璟枬身边,“请太子殿下伸出手来。”
璟枬伸手,紧张地看着陈太医。
孙瑶却是全身放松,面露得色。
璟汰冷眼眼着她,又看了看五河,心里不禁警铃大作。五河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这屋里老弱妇孺,有哪个是五河的对手?想要叫姜驷进来护驾,又怕打草惊蛇。
这个五河,为何要背叛他这个一国之君,效忠于其他 人?
五河见了,只心里暗暗叫苦,他也是被人蒙蔽了,孙王后几句话就让王上对自己起了疑心,这几十年的侍候都白干了?
那璟沫却悄悄走到苏嬷嬷跟前咬耳朵,“刚才母后说孙王后心里有气,怎么回事?”
听到问话,璟浅也靠了过来,苏嬷嬷看了一眼太后,见她没有出言反对,便悄声跟她们说:“前年孙王后刚进府不久,有了身孕,却在一次寿宴后小产了。她查出那一次寿宴上有一道菜福禄寿喜丸子是用了红花汁浸染才着的色。而做这道福禄寿喜丸子的厨子是王子枬府里临时借过来的。她一气之下告到了太后娘娘跟前,但那厨娘却一口咬定这福禄寿喜丸子不管宫中还是寻常百姓家里都是用红花汁染的色。那王子枬每日早出晚归地在王宫太学上学,哪有闲功夫管到府里灶上的事?所以太后娘娘也无法处置,只得劝她是误会一场。也不知她是不是就此恨上了太子枬,今儿要整这么一出来出气?”
璟沫和璟浅对视一眼,想到刚刚孙瑶报出的那几个名字,心下一凛,知道这太子枬的手段怕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苏嬷嬷看一眼太后,也帮着打听起来,“刚刚王后说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可是有什么说法?”
璟沫和璟浅再次尴尬地对视一眼,决定实话实说,“那里面有一个是我送去给他的。”璟浅也微微点头。
所以那些人都是别处送到东宫的眼线?太子用这种方法大张旗鼓地铲除异已?但是那个刘曲霞的女儿却是怎么回事?若简单就是王上派去的眼线,怎会惹得王上如此暴怒?
这边几人窃窃私语,璟汰无法阻止,他也知道这几人就算今日不讨论,过两日也是知道的。
那边陈太医已经替太子枬和王夫人都诊了脉,过来回话,“回禀太后娘娘、王上、王后娘娘,微臣替太子枬和王夫人都诊了脉,他们体内的确有些许天罗香的残留。”
太子枬和王夫人一听眼神发亮。
“既是中了迷情药,他们可会无知无觉?”孙瑶却问道。
陈太医却摇摇头,“天罗香只会让人更加快活,若是无知无觉,又怎会有感觉呢?何况他们体内的天罗香极少,绝对不可能让人失去知觉。”
王夫人一听就晕了过去,太子枬紧抿着双唇。
璟汰立时就大怒,“你这个孽子!眼里无君无父,连你的庶母和妹妹都不放过。你简直就连畜生都不如!”
太子枬面如死灰,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劫了。自己之前一口咬定是被人下了药,陈太医也的确承认自己被下了药,可是药效如何,他知道,却无法证明啊!这陈太医既是孙瑶的人,又怎会替他作出有利的证词来?
还有那个王夫人倒也勉强算他的庶母,可是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整个厅堂死寂一片。在场的人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都联想到了那个名叫荷花的宫女。
璟汰惊觉自己失言,又想到太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残暴手段,心底也一片寒凉,颓败地坐到座位上,挥了挥手,“太子枬目无尊长、荒淫无耻,着改日请刑部和内府会审。五河,先把太子枬收押到大内。”
太子枬瘫软在地上,一旦过了明堂审理,自己不死也至少要落个废黜的下场。他下一刻一跃而起,伏到太后面前,“王祖母,孙儿是一时糊涂,孙儿不知道那个宫女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啊!王祖母,孙儿以后再也不会做下如此荒唐的事情了。”
太后还没有从璟汰的那一句话中醒悟过来,此刻被太子枬这么一哭 闹,醒过神来,“汰儿,你刚刚说……”王室血脉,怎能因这样的乌龙被毁了?何况璟汰一直膝下单薄,子嗣艰难。
璟汰看看周围都是自己的至亲,也顾不上丢丑,沉痛地说道,“那黄曲霞,原本一直在父王的书房里伺候茶水。十四年前,儿臣被父王训斥,心情不好,就与那黄曲霞有了首尾。谁料她竟然就此有孕了。儿臣怕父王发怒,便把此事瞒了下来,又寻了个由头把她调入浣衣局。这一瞒就瞒了十四年,寡人也完全忘记了此事。上个月,黄曲霞惊慌失措地来找寡人,说是她的女儿荷花去送夫人浆洗的衣裳后就一直不见回来。请求寡人派人寻找。哪里知道,竟然遭了这个畜生的毒手!”
太子枬看着父王恨恨的眼神,一咬牙,冲着众人说,“哈哈哈,祖母!你们都把他当成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父母之敬、夫妻之情、手足之念、儿女之爱!他口口声声说孙儿狠毒荒唐,孙儿的狠毒荒唐,又哪里比得上他这个胆敢杀父弑母的一国之君!”
“你说什么!”不止是太后,就连一旁的璟浅和璟沫都呆住了。
她们从来没有想象到,王上和太子竟然像疯狗般互相攀咬起来。
璟汰厉声喝道,“来人,还不快堵上他的嘴!把他带下去!”
五河又上前来捉太子枬的手。
姜驷听到呼唤也跑了进来。
太后又喝道,“慢着!你让他说!”
五河一时不敢上前。
太后问,“太子枬,你刚刚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速速如实招来!”
太子枬站了起来,嘴角噙了一抹诡异的笑,好似要破釜沉舟。
璟浅与璟沫却惊骇地对视一眼,恨不得就此地遁消失无踪。璟浅反应快些,连忙插嘴尴尬笑着说道,“枬儿怕是喝多了还在说醉话呢,母后,眼下时间也不早了,要么我们先行送您回宫,待明日枬儿清醒了再慢慢问也不迟。”
这是太子吗?这是一国储君能说出的话吗?他就算不要命了,难道还要拖着这厅堂里一众长辈给他陪葬不成?
太后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们,你们一个个的,欺哀家老了,就个个隐瞒不报!先王也是你们的父王,没有什么是你们听不得的!不成,哀家怕是命不久矣了,就想听听你们说说实话!”
“姜驷,还不把这个孽畜给寡人带下去!”璟汰大喝。
姜驷就要来拉太子枬。
太子枬大叫,“祖母,您就不想知道王祖父是怎么去的吗?!”
太后也大喝一声,“谁敢动他!”
姜驷便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