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阳宫,还没来得及换下那繁重的朝服,春晚就进来报说,太后娘娘派人送了赏赐来。
一众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有太监唱着赏赐的物品:“赤金百宝雕花凤簪一对、翡翠臂钏一对、靓蓝百鸟朝凤双面绣屏风一张、金凤刻丝云纹幔帐一幅……”足足唱了一刻钟,才算把赏赐唱完。紧接着王上又派人来送赏赐,又是唱了一刻钟……
卓夕疲惫地挥挥手,“春暖,你带人清点好,就直接送到宁安宫吧,省得明日搬过去了还要带这拉拉杂杂一大堆……”
春暖几个本就听得乍舌,此刻听王后娘娘这么一说,更是惊得面面相觑,这些都是多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东西,在王后娘娘口中就成了“拉拉杂杂一大推”……
但是她们几个也不敢多言,赶紧安排人手去清点造册了。
卓夕才要松一口气,却听春景又进来报,“秦太夫人派人送来贺仪。”
秦太夫人虽然升了一级,但还不敢对王后说“赏赐”。
然后是璟浅王长姬、璟沫王长姬、长安伯夫人、庆元伯夫人、广元伯夫人……通通派人来送贺仪……
卓夕无奈了,干脆全部都让春暖一起接待清点造册,又让无言先去宁安宫开了库房,一面让人把已经清点好的送入库房……
她换了衣服洗漱出来,准备松一口气休息休息,听闻春晓来报,说“王上特旨,让伍太夫人、伍夫人前来觐见。”
她猛 地想起刚刚在紫宸殿队伍末端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怕也是璟沅特别恩旨让他们来参加自己的册封典礼的吧?典礼结束,至今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老夫人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这么想着,卓夕赶紧让人请她们进来,自己在正座上首坐好了。
春晓领了二人进来。
伍老夫人和伍夫人刘氏进来,端端正正朝她跪拜行了大礼,又祝贺她荣登后位。
她连忙说,“祖母、母亲快请起。”
两人谢过恩站起来。
卓夕忙吩咐春晓赐座。
待二人坐定,又谢了恩。
卓夕说道,“祖母、母亲快别这么客气。本宫不知祖母和母亲在外等候,外面日头可晒着了?”
伍老夫人笑说,“今天是娘娘的大日子,若不是有王上的特旨,原本老身和你母亲都不得进宫来观礼。方才不过多等一等,又有甚打紧的?何况也不在日头底下等着,王上特旨让我等在外次间坐了片刻。”
卓夕笑道,“如此本宫也放心些。一月未见,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伍老夫人欠身道,“多谢娘娘挂心,娘娘上次赐的花茶老身还用着,十分妥贴。老身自听说王上和娘娘回了宫,日夜都在祖宗牌位面前感谢祖宗庇佑。伍家上下都期盼着今天哪!”
刘氏也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卓夕见了,便笑道,“母亲可别拘着,虽说本宫忝居后位,但还是伍家的六小姐,您有话直说无妨。”
刘氏便高兴说道,“娘娘洪福齐天,我等也十分高兴。上月林安伯府世子大婚,竟然也给伍家下了贴子。说起来,都是伍家沾了娘娘的光了。”
卓夕却敛了敛神色,“母亲,虽说伍家是本宫的外家,但如今父亲和大哥还在朝为官,伍家的根基尚浅,伍家上下还是谨慎行事为好,莫要授 人以柄。”
刘氏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脸色讪讪的。
老夫人却道,“娘娘说得极是。老身回府后定然约束下人,谨言慎行。”
刘氏还想说些什么。
卓夕却已经明白了,故意问道,“本宫出嫁那日,三姐还在闹脾气。如今她可开怀了?”
刘氏连忙恭维道,“娘娘妙计,幸得娇儿和茹儿躲过……”若不是她,她们如今可就要被送往太庙长伴青灯古佛了。
卓夕却咳嗽一声。
刘氏醒悟过来,恨自己不会说话,赶紧亡羊补牢道,“娇儿就是闹小孩子脾气,没几日就好了。如今活蹦乱跳,今日还吵着要进宫来拜见娘娘呢……”
卓夕笑道,“过几日,带她进宫来与我说说话吧。”
刘氏疑惑道,“我等进宫……”
卓夕又笑道,“母亲放心,女儿册封礼已过,想来不日便会有旨意到达伍家。您与祖母日后进宫自然要方便些。”
老夫人和刘氏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大喜过望,又跪下来叩头。
春晓又进来,欲言又止。
卓夕笑道,“又有什么事?”
春晓恭敬说道,“外面来了个叫林琅的姑娘求见,是五河大监带她过来的。”
卓夕大喜,“林琅也来了?快请她进来!”
老夫人和刘氏见她有客人,连忙拜别,喜气洋洋地走了。
不一会儿,林琅探头探脑地进来。
卓夕笑骂她,“怎么,到了王宫就不会走路了?”
林琅挺胸走进来,也不和等卓夕赐座,直接就坐在刚刚老夫人坐的位置上,大咧咧地说,“这么个小王宫有什么了不起的?想当年,那故宫十八殿,哪个我没逛过?”
“哟,你还逛过故宫啊?那怎么没教会你见到王后要参拜的吗?”
林琅撇撇嘴,“我如今是跨国人才,娘娘难道不尊重知识分子吗?”
“谁说知识分子就不要参拜了?快来拜一拜我!”卓夕也插科打诨。
林琅更加口没遮拦起来,“我这辈子,就只打算一拜天地二拜鬼神,你难道要与鬼字沾个边……?”
“鬼字就算了,不过女神勉强可以……哈哈哈……”两人齐声大笑起来。
卓夕也很高兴,果然是唯二的同仁,情分没变,真好。
林琅丝毫不客气地:“有没有北京烤鸭,我饿死了!”
卓夕大笑,“你都快饿死了,还只吃北京烤鸭?”
“那还用说,你仿做的那么多道菜,就这北京烤鸭最像了!”
卓夕便向一旁惊得张大嘴巴呆立不动的春晓说,“听到了没?还不快让人去厨子吩咐一声?”
春晓才回过神来,应喏出去了。
卓夕又把门边站着的宫女支应出去上茶,这才转向林琅,正色问道,“你怎么从凉州过来了?凉州可是出什么事了?”
林琅也坐直了身体,“现在是没出什么事,但我觉得马上要出大事了!”
卓夕惊了一惊,能在林琅口中成为“大事”的,那十之八九是真的大事,“你慢慢说。”
林琅便开口说道,“我这次上来,名义上是护送璟桦三王子回京都来就医。本来他在凉州府住得好好的,你们离开凉州的时候他还受了王上之托打理凉州府庶务,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就有一天,好像就是在你们大婚的那一日,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凉州府正中的天井里大哭大笑了一整夜,又淋了一整夜的雨,然后第二日就病倒了。听说病倒了不是睡着,就是醒后后整个人都变傻了,成日里胡言乱语的。但没有王命,谁也不敢擅动。前半个月,王上下旨让人送他回来医治,我就随他们一起回来了。”
卓夕沉吟道,“你既然能一路平安顺利过来,说明王上是默许的。但你说的大事肯定不是璟桦的事。你发现什么了?”
林琅把锦杌朝她那里拉了拉,靠近了一些,小声说,“你知道,咱们那个乌林山,如今是怎样一个情况?”
卓夕茫然,“我不是全权交给你了吗?你向我汇报了吗?你没向我汇报我怎么知道?”
她说得更小声了,“矿井已经打好,小批量开始试采了。我还在炼制提纯试验阶段,本想等到大规模生产时再向你汇报产量。但是你之前不是让我把黑火药的配方交给你吗?我发现,矿井的附近,有一小股不明人士,在试验黑火药的威力。有一次,我还发现,那炸出的坑里,竟然有石油燃烧的痕迹!”
卓夕一惊,她是把配方交给了璟沅,依他的想法,定是会找人去试验的。“就算如此,好像也不怎么打紧吧?”既没有威胁到她的性命,又不影响她发财。
林琅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我这次随军回京都,护送一个病人而已,他们居然运了七辆大马车的土仪!”
卓夕倒抽一口凉气,七辆大马车?“你怀疑?”
“我怀疑,他们在偷运黑火药!你们最近在与大郯交战,如果这批黑火药在北境战场上出现……”她担心地问,“你说,我们的到来,会不会改变了历史进程?”
卓夕哈哈笑起来,“林琅,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忧国忧民的人?还担心历史进程呢!我看你是担心你那民用市场会先一步被抢占吧?”毕竟火药一出,可能就会有狡猾的商人跟进研发,民用的火药相关产品有可能就被研发出来了。
林琅怒道,“那本来是我的专利!交给你就算了,但如果被别的商家偷学了配方,那我找谁哭去?”这才是大事,顶天的大事!
卓夕大笑,“放心吧,就算这里有人能偷学配方,那也只是黑火药,你那鞭炮、烟花什么的专利,不都还在你脑子 里?再说了,这天底下的钱你一个人想全部挣完?总要给别人留点儿生存空间吧?”
林琅两眼放光,“你的意思是……允许我生产买卖鞭炮烟花?"
卓夕又笑,“如果你真打算做,我便建议本朝律法中将烟花爆竹管制办法增加进去,你将成为本朝首个获得烟花爆竹生产流通许可证的商人。”林琅的确提醒了她,如果无法阻止烟花爆竹的发明与流通,那管制约束一定要先行。
林琅跳起来,拥抱了她一下,“多谢王后娘娘!”
“不过,本宫有个条件。”卓夕坐直了身体,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身上被她拥抱过的地方。
林琅翻了翻白眼,“我就知道,燃烧弹是吧?反正我也没处生产没地儿用,算了,便宜你们了……”
卓夕哈哈大笑,“还是和聪明人谈话省心!真不知道,紫桑国当初为什么要追杀你?他们如果知道损失了这么一个大宝,你猜他们会不会追悔莫及?”
“他们有没有后悔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崔九听说最近有点惨!”
“怎么个惨法?”
“他回国后被一干兄弟排挤围追,上次还闹出了个妓子有孕的绯闻!现在整个紫桑国废除他这个太子的呼声很强……”
卓夕暗笑道,“你又去干了什么?”她才不相信林琅身处边境,听到这个消息不替崔九报复回去。
林 琅得意地笑,“也没干什么,我就是让客栈的掌柜偷偷拿了几颗火雷,把他那四个兄弟挨个炸了一遍。”
卓夕大惊,“你疯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这事与崔九脱不了干系么?”
林琅倒不为所动,“这种小事他如果都处理不好的话,这个储君,不当也罢!”
卓夕想起一事,笑道,“下个月我的惜颜养生堂要开张了,有没有兴趣去做个SPA?”
林琅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果真?那必须是要去的!不过……“她苦恼道,”我现在还没个住处……“
卓夕又笑,“我让人给你在京都置办个小宅子吧?免得你居无定所,在宫里住又要跪 这个跪那个的。”
林琅大喜,“多谢王后娘娘!”
“我看这一句王后娘娘才是出自你的真心实意!”
“我是那样的势利小人吗?”
“你太是了,你能不是吗?”
……
两人笑成了一团。
外面捧着北京烤鸭和茶水的宫女面面相觑,暗悔刚才没有看清那个叫林琅姑娘的长相。
很久,卓夕才传了话出来让她们捧了吃的喝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