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又问,“你说你心愿已了了?”
襄蓝蓦地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抬眸望着她,眼里升起了一股希翼。
卓夕并不答话,只是笑望着她。
襄蓝灵光一闪,立刻再拜,颤抖着声音说,“奴婢记得,第一日遇到娘娘的时候,奴婢说过,此生永远不会欺骗自己的主子。奴婢要说实话,奴婢的心愿没有全部实现,奴婢还没有同小孟相认,还有几个兄弟姐妹没有找到……”
“本宫原也没有什么要责罚的,你却还有心愿未了。既然如此,何不好好去研究研究,这锦盒里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线索?能找到一个是一个!”
襄蓝瞬间惊呆了,呆呆地看着卓夕,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前朝王族的人,在宇甸国分裂后的五国之内,哪一个不是隐姓埋名藏头缩尾。现在眼前这个勿凉国王后,居然明晃晃让她去寻找宇族的后人?锦盒让她研究,岂不是说让她接手羽衣会?羽衣会在五国王室的眼里,不应该是叛党组织么?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一旁春暖的衣袖,“小骊,我是在作梦吗?”
春暖也是一脸懵逼,“可能是吧……”
卓夕哈哈笑着,给肖魂丢了一个眼色,自己回到后面的茶歇室用膳去了。
待她用了膳,回寝殿午休了起来,肖魂也过来当值了。春景帮她挽发。
春晚进来说道,“那两个小丫头还跪在外面呢。”
“咦?本宫叫她们跪了吗?”
“没有,她们说自知罪孽深重,要求得娘娘原谅……”
“那就去跟她们说,本宫原谅她们了,本也就没有什么让本宫记恨的。让她们先用午膳去吧。”
春晚笑眯眯地说,“娘娘真是仁厚!”
不一会,她又进来传话,“娘娘,她们又说,要当面向您谢恩。”
卓夕思索了片刻,“那就让她们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两人相互搀扶着进来,向她磕头谢恩。
襄蓝见春暖和春景等人都在,倒也不敢说什么,只道,“奴婢叩谢娘娘大恩。”
“本宫知道了,你过几日回定州后好好当差,定州那边你要上心一些,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是。”
“春暖,先带着襄蓝好好去用膳吧。过两日得空了再来与本宫说说话。”
“是。”春暖立刻高兴地答道。
卓夕笑着对春景说,“下午要见的客不那么重要,你给我简单戴两朵珠花便好。”
肖魂却是听出她语气里的落寞,小心地问,“娘娘,可是心中有什么不愉之事?”
她叹道,“倒也没有,就是感慨这人啊,太过于区分尊卑,反倒失了人情!”
想到有一段时间,襄蓝真心把她当妹妹的时候,两人也曾有过亲如姐妹的情份。现如今,一个知道了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又贵为王后,想要回到那种亲密相处的状态,怕是不能了……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几人听了,却没有一个敢答话的,王后娘娘跟前,谁敢不分尊卑,谁敢只谈人情?!
这一日晚上璟沅却是派人来传话说晚膳摆在紫宸殿西次间了,让她不要等他先行用膳。
她便知道定是今日朝议之事分歧巨大,但是她向来不会往紫宸殿去派眼线,只等着晚上他过来向她说一说。
到了将近亥时,他才一脸倦色地踏入了宁安宫内殿。
卓夕迎上前去,替他除下了外面的朝服,一面问道,“可是内阁成立之事有人反对?”
“寡人要做之事,还由不得他们反对!只是那几个老顽固,个个都认为自己有资历入阁,谁也不相当。真真是养尊处优太久了,一遇有利可图之事,个个都毫不谦虚!那个安远侯,父王在世时都不敢重用于他,但念他有从龙之功,封了一命侯位,朝中只给了他一个大行的闲职,负责高度车驶马匹而已,竟然也大言不惭闹着要入阁!”
“内阁一旦成立,定成官员必争之地。王上可是设立了二命以上的官员方可入阁的门槛?”
璟沅点头,“纵是如此,勿凉一命以上的官员便仍有四五十之巨,除了拥有实职的三公以外,大部分是享受侯位之尊的闲人,他们中有大部分是由于当年享有从龙之功的军士,袭爵三代。最初封荫的那批人中,还有几个命太长的,倚老卖老……”
卓夕服侍着璟沅净了面,洗漱了后,坐到了床边。
“您原本的想法,应该是三公加上九卿中的主要几个人组成内阁,而不是简单以命级来定的吧?”
“是,但是九卿最高只有二命,所以寡人定了二命以上的官员可以入阁。但今日朝议的分歧不在于内阁设立与否,而是如何设立,文武如何分配,拥有哪些权力,处理哪些事务……寡人平日里倒是没看出来,这满朝文武,居然都有如此大才,谈论到与自己权利有关的时刻便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待到需要他们独挡一面解决难题时,却都一个个畏首畏尾,谦虚得很!”
“这也都是人之常情,官场上的人,更懂得趋利避害。那最后讨论的结果呢?”卓夕帮他换了亵衣上床。
“结果就是,内阁设阁相六人,分司农、军、财、律、刑、内六部;设内阁行走六人,分司收、发、拟、录、档、转六职。不因人设职,而是按职选才。若有事务超出这六部事务,则小范围扩大,临时入阁讨论。”璟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疲倦地道。
卓夕惊讶,他竟然已经由一个普通的会议制度,衍生出了联席会议、席位制和秘书处的功能……
“哎哟,我这坐了一天的龙椅,坐得我屁股生疼,你给我按揉按揉……”他突然间转换了角色。
她不禁失笑,“您的思维不要跳跃性这么大……这是一国之君能说出的话么?”
他转过身来,搂住她要往床里面爬的腰,“不管,在你面前有什么不可说的?”
她认命地改成坐姿,“那你趴过来,我给你揉揉肩。”
他听话地趴在了床上。
她就给他按摩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孙瑶的事,便说道,“前日襄蓝来进宫来找我了,我让她去了孙瑶那里。今日孙瑶让她带了羽衣门的所有资料给我。说是要让我接手羽衣门。她自己愿自囚于冷宫,还让我找个偏院让她搬过去。”
璟沅翻过身来,把她搂在怀里,“那什么门,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善堂组织,你干脆把它给襄蓝接手算了。日后她若再寻到宇族的人回来,就都安置在羽衣门里,既让他们可团聚,又可混一口饭吃不用寄人篱下,如何?”
卓夕笑道,“安置人有的是方法,我那惜颜养生堂还准备到各州去开分店呢!”
“是呀是呀,我就等着你替我赚来大笔的银钱,好好装备一下北境的军队!”
“怎么北境的战事不顺利么?”
“顺利,就是太顺利了,王峰接替周几以后,不仅迅速收复了吴州和雁州,还占领了大郯的三座城池。这一批火雷运到以后,王峰高兴坏了,直接就又拿下了云州六城。他昨天八百里加急送到我这里,希望再多要些火雷,让他长趋直入大郯腹地……”璟沅的手探入她的衣襟,他此刻也很想长趋直入……
卓夕大吃一惊,“你们不会想这样就把大郯灭了吧?”
“有何不可?”璟沅已经开始解她的兜兜了。
“若是就这样把大郯灭了,那东、南、西三境怎么办?定会立刻引起他们的警觉的!如果再三面受敌……”
“我已经回信给王峰,让他稍安勿躁,一切有待筹备……”他的唇精准地找到她丰盈之处,埋了进去,含糊地道。
翌日,卓夕用过早膳,春晚已经过来报说,四辆大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整装待发。
她去了慈安宫接了太后。
太后却一脸很紧张地看着她,“哀家,不,老身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穿着了,怎么样?还看得过眼么?”简单的便服,虽是轻便,可她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卓夕笑道,“母亲,今日我们是微服出宫,您可一定要记得别说漏了嘴!您这样十分的好看,像一个富贵的老太太。我们今日唤了画师出去,到时 一定让他给您画一张人比花娇的像!”
“哎哟哟,你这张小嘴啊!老身都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能人比花娇呢!”
“母亲!咱们快出发吧,一会儿日头上来了,那再娇的花儿也焉了~”
“哎哎,好好好——”太后乐呵呵地朝前走。
众人到了宫门前,秦夫人和璟桦都已经等在侧门边了。
璟桦一脸病色,向太后行了大礼,说,“祖母万安。请恕桦儿之前没能前去给您请安,也是怕过了病气去。今日婶婶说我们一家人难得一聚,桦儿也想尽尽孝心,伺候伺候祖母。”
太后赶紧扶他起身,心疼地说,“桦儿啊,你怎么竟苍白瘦弱至此!你若是不得力,还是回华阳宫养着吧?别勉强了……”
璟桦笑着说,“祖母,难得有这个机会能出宫游玩,桦儿很想去晒晒太阳呢!”
璟沅也在一旁笑道,“母亲,桦儿那边准备了软轿,累不着他的。夕儿也说常出去走动有助于他身体的康复,您就让他和我们一道团聚去吧。”
卓夕已经扶了太后,“母亲,今日可是连桓儿都来了,我们一家人团聚,怎能少了桦儿呢!”
太后喜笑颜开,叮嘱道,“好,好!你可注意着,若是有不舒服的,立即报了哀家回宫!”
“是。”璟桦微笑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