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已经惊呆了,半晌才握着卓夕的手问,“夕儿,这是……”
卓夕答道,“它叫烟花,顾名思义,如烟一般的花。短暂而绚丽,是林琅捣腾出来的玩意,想要博母后一笑呢!”
太后哈哈笑道,“原来是林琅姑娘搞出来的!她可来了?哀家有赏!”
最后四个字放大了音量,便听有人在底下大声回应,“回太后娘娘,民女来了,民女在此!”赏赐什么,她最喜欢了!
哈哈哈哈,众人放声大笑。
绚丽的一夜过去,留在众人心目中那美丽的烟花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迹,纷纷有人打听此物的来历。更有精明的商人四处探寻此物的制作方法。眼见一个巨大的商机正在京都城内展开,可这专利的发明者林琅却是一脸愁容在坐在宁安宫正殿上。
只听她发愁地对卓夕说,“我都已经把所有提炼石油的方法教给了余孟,这制作烟花的法子和煤油灯的制作方法也教给了他。如此巨大的商机,他只是视而不见!他好像对赚钱丝毫没有兴趣,只日日窝在那试验室里,不断地研究如何把石油提炼得更加纯净……”
卓夕却并不以为然,“他喜欢,那就让他做好了。你总不能强求人人都像你一样,钻入钱眼里吧?”
林琅怒气冲冲,伸出五指:“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我把你要求的都做完了,快把血玉拿来!”
卓夕慢悠悠地翻着面前的奏折,慢悠悠地说道,“急什么,你反正也要等到大年三十。不如这几日,就到大哥正在筹建的军事学院去看看吧?看哪里设计得不够完善,帮忙提提意见,哪里工人做的不对,就指导指导。”
林琅跳起来就往外走,“算了,当我不认识你……”
卓夕又慢悠悠地说道,“崔九和王七都在学院里做苦力呢!”
林琅旋风般转回来,“什么?真的?崔九出来了?”
卓夕看着她,“王七都千里迢迢从君瑶城被召来干活,没道理崔九留在别宫里享福啊!”
林琅顿时笑开了怀,“学院在哪里?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卓夕也顿时笑开了怀,“那里有一帮老学究正在研究你写的那些天书。快去给他们讲讲课,不要让他们把好好的兵书给理解歪了!”
太后生辰宴后的第三日,张氏约了时辰过来辞行,说是离家太久,是时候归家了。
卓夕明白她这是在问婚期的事,也想着正好面对面把两家的婚事商量妥当了,便请来了占候钟左依据两人的生辰八字选了吉日,定在明年的七月。又把小定、请期等事宜都讨论好了,才把细节报给太后。太后没有异议,只提出让两人回京都完婚后再一同去往君瑶城。张氏满心欢喜地回去了。
到了十二月,各宫各府来往送着年节礼,卓夕也忙得脚不沾地。好在肚子里那个月份大了些,也不那么嗜睡了。第一次感觉到胎动时,好是让她惊喜了一阵。连璟沅也时常用手贴着她的肚皮,随时要感受那不期而至的弱小生命的悸动。
中旬的时候,她猛然记起大哥大婚在即,又猛然记起好像很久没见到大哥了,派人去问。回来的人说伍指挥使正在军事学院里忙碌,也是好几天不着家了。她怒了,让人直接就架了他回到伍家,又让人看着他好好睡上两日,以迎接十二月二十的大婚。
母亲刘氏让人来谢恩,说是感谢娘娘帮忙解决了令她伤脑筋的大问题……
她又差人去问聘礼单子,说是都准备好了送过去了。女方也已送来了嫁妆。双方好似都很满意。她不放心,还是让人去要来了聘礼单子副本来看。她一看,倒是有些吃惊。刘氏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几乎是按着伯府世子的聘礼标准来准备的。她想了想,便让人也备了一长串赏赐送到了伍家。她是王后娘娘,按制无法出席娘家大哥的婚礼,只能多送些赏赐,也算贴补一下刘氏。
次日就是十二月十九催妆的日子。听说伍家请了大司空公孙里作媒人,让彭家上下乐得找不着北,实在是太长脸了。
到了十二月二十的正日子,听说伍家原本想要低调从简些,只请了十余桌的亲朋好友,不想来了许多没有收到请贴的。来者都是客,也不好把人往外赶,最后足足开了近四十桌才把人都安排坐下。
卓夕非常想知道婚礼现场的细节,可是派去观礼的人回来只说热闹非常、礼仪周全等等。她只得按捺住好奇心,等他们两个次日进来谢恩。
由于是太后赐的婚,伍行与彭氏第二日进宫先去了慈安宫谢恩,出来后才到了宁安宫。
两人端端正正给卓夕行了大礼,口称谢恩。
卓夕忙让两人起身并赐座。她这才看向妇人装扮的大嫂,比上次她在慈安宫见到的那一次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明艳。
她问,“昨日情形可还好?大哥大嫂可有累着?”
彭氏红了脸低下头。
伍行明朗地笑道,“回娘娘,微臣不累。微臣谢娘娘照拂。多亏了前几日的好眠,否则,昨日新婚之夜,怕是要连累了芸儿。”
卓夕一时没明白,见彭氏脸红得像能滴出血来,才恍然大悟。他若是按原来那样没日没夜工作的强度,怕是到了新婚之夜是撑不下去的。在伍家这样三世同堂的传统府邸内,在婆婆的虎视眈眈之下,新婚之夜若是没有圆房见红,大嫂怕是一时难以顺利在伍家站稳脚根。她呵呵笑道,“大哥与大嫂能琴瑟和鸣,本宫自是欢喜。大哥,不是本宫说你。那学院的事又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好的,这几日你可不能再一头扎进去了。好好在家陪陪大嫂。正好马上就要封印了,你也好好休息几日,待正月里开了印再去理会那档子事吧。”
伍行恭敬行礼,“是,娘娘。”
她又对彭氏说,“大嫂,你也可得多多看着他。他是个工作狂,要是不小心又踏进公务里,那可是八头牛都拨不出来。这几个月大哥都清减了不少,您趁这几日好好给他调补调补,这身体若是垮了那可什么都做不了。”
彭氏仍是面色通红地应喏。
卓夕又问了些家里的事,知道祖母身体好精神也好,其他也没什么可闹腾的,心下也安了不少。
两人告辞后,卓夕想着自己到这里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仿佛做梦一般,不禁长叹了一声。
春暖在一旁收拾着她要批示的奏章,不由问道,“娘娘为何有此感慨?”
她又长叹了一声,“连你都变得文绉绉的,我能不发些感慨么?”
人人都在发生着变化。大哥从当初那个一个冲动之下要杀了自己的一介武夫,变得事事思虑周详能独挑大梁的五命官员;璟桦从当时那个遇到事情避之不及的毛头小伙成了主政一方的侯爷;璟沅也从当日那个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变成如今热情似火体贴周到的小丈夫模样;就连自己,最初想要一心逃离这王权父权的束缚,如今反而沉浸于权力颠峰更乐在其中,有时还要客串专业媒婆?重要的是,自己开心吗?幸福吗?此后如果几十年都是这样的状态,自己愿意吗?自己还有什么想做的想实现的?反之如果以后出现了自己不想接受的状态,到时如何处理?
这些问题她都无法回答自己。因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有计划过自己的人生。
她能看得见的将来,就只有腹中这个小小生命。
想到这里,她又长叹了一口气。若干年后,自己还是逃不掉要客串媒婆……也许此后的人生,都一直一直要客串媒婆……比如眼前的春暖……
她突然就问道,“春暖,你今年多大了?”
春暖奇怪地看她一眼,答道,“十五了。”
她吃了一惊,“十五了?及笄礼可办了?可有订亲?”
春暖笑起来,“我们这样不知父母何在的弃儿哪里有人关心是否及笄?更别提订亲了……”
卓夕也笑起来,“不如本宫替你做个媒吧?你可有想过要嫁什么样的人?”
春暖顿时红了脸,“娘娘,下官不准备嫁人,下官要一直留在娘娘身边。”
“这真是最好听的谎言……”卓夕感慨道。
“不是谎言,下官真是这样想的。如今的生活,是奴婢从来不敢想的。已经太好太好了……”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卓夕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说,“虽然宫女有年满二十五岁才放出宫去的规定,但女官却没有出宫的要求和不许嫁人的限制。你若真有看得上眼的,倒也不必客气!”
春暖自小是个弃儿,在羽衣会受了几年文武训练,早早就知道自己将来只是个为奴为婢的命运。至于婚姻大事,只求主家能稍稍替她留心莫要随意指了一个年弱体残之人便好,何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有朝一日能自己挑选夫婿?她一时呆若木鸡,半晌才两颊飞红嗔道,“娘娘!春暖自有记忆起,便是在羽衣会那样一个大家庭长大,有幸学了些皮毛功夫,又读了些书。本以为这一辈子若能有个好的主家庇护关照,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何曾想过竟能有此大造化。奴婢已经很是知足了,不敢再奢想其他。娘娘,奴婢说的是真的。您就让奴婢一直呆在您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