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哪有不痛的?都说女人生产,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似的。”她笑他。
他紧张地问,“太医都来了吧?你会不会有危险?”
卓夕想起一事,“对了,有一件事我要事先和你商量一下。”
他立刻打断她,“不要商量,我不会答应的。”
“我还没……”她忍着一阵痛过去,又笑说,“我都还没说,你就知道是什么事?”
他沉着脸,“那是自然。你一定是要说,万一……万一……的情况,你要保孩子对不对?”
她笑着说,“我怀了他十个月,自然是不希望最后功亏一溃。宝宝当然更加重要了!”
他断然拒绝,“不,在我眼中,你可比那没见过面儿的宝宝重要。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你是一国之君,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在盯着你是否留有血脉后人么?”卓夕心里十分感动。
“血脉可以再有,可是你只有一个!”
她长叹一口气,又一阵痛楚过去,才握着他的手,郑重地对他说,“我要和你说的是,不是这一件。在我心中,宝宝虽然比我重要。但是,如果有万无一失的方法能让我们母子都活下来,你不会反对吧?”
他一喜,“你有万无一失的法子?”
她点点头,“我在师门里曾学过一种方法,专用来救治难产的产妇。但是法子有些惊世骇俗,到时希望您要相信我们。”
“你们?还有谁?”
她说,“洪全大夫。我曾经向他传授过此法。这世上,除了我,便只有他知道此法了。我已经着人去请他过来了。若是出现了万一的情况,请您相信他,相信我。一切都交给他。”
他沉默半晌,“若是他出手,会发生什么?”
卓夕思考半晌,决定实话实说,“他会剖开我的肚子,把宝宝取出来,再用针线把我的肚子缝合起来。”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她安抚他,“您莫担心。这个方法在我的家乡,活人无数……”随后她把当初自己救助柯敏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自己这段时间教会洪全掌握剖腹产手术的有关事项,并且他也成功实施了两例难产剖腹产手术的事迹告诉了璟沅。
璟沅听得瞪目结舌……他大为惊叹,“剖腹取子,竟然还能救人性命……简直是骇人听闻……”
她神色轻松地说,“这有什么。在我的师门,这只是十分普遍的一种手术。还有的手术,能开颅、能换心,还能打开胸膛往心中安放支架起博器……这都是治病救人的方法而已。”
他叹道,“实在是匪疑所思。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若是洪全要实施这什么剖腹手术,我要在一旁看着。”
她大骇,强烈反对,“那可不行!您是堂堂一国之君,寻常时刻他人见到你要哆嗦三分。这手术可是关键时刻,您若在一旁,有个什么动静,让洪大夫手一抖,那我可就性命不保了!”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一定要没事才行……若是……”
她松了一口气,见他比她还紧张,便又安抚道,“您放心啦。那只是最坏的情况。我觉得我应该能顺产。您看,我每日都要走上三千步,运动量足够。宝宝也不大,完全有潜力自己钻出来……”
春暖在外面敲了敲门,“王上、王后娘娘,奴婢端了红枣猪肝汤进来了。”
璟沅坐了起来,说道,“进来吧。”
春暖送来食盘。璟沅端起玉碗玉勺,说,“下去吧。交给寡人。”
春暖看了看卓夕。
卓夕也倚着床背坐了起来,朝她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本宫忍不住的时候,会叫你的。”
春暖应是退了出去。
璟沅一勺一勺喂了她喝汤。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春晚来报说伍夫人刘氏到了,卓夕才把他劝了出去。
刘氏和彭氏一同进来,问了她一些情况,又得知什么都准备好了,便说让她闭目睡一会儿,她们两人在屋里陪着她。
卓夕看刘氏一脸的不自在,也不勉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让人带了她到东厢房去休息了。
彭氏陪坐了一会儿,看她似乎闭目睡着了,才到外面去看看准备的情况。
卓夕总是在将将要睡着的时候被痛醒,第三次被痛醒的时候,发现璟沅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他又陪着她吃了点东西,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戊时。
太后也差人来问了好几次。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突然卓夕感觉到下体一阵温热濡湿,大惊失色,连忙大声喊着稳婆,一边又让璟沅快些出去。
虽然他一直表示要陪产,但是她始终觉得没有勇气让丈夫看着自己最狼狈最痛苦的时刻,还是决定拒绝。
稳婆手忙脚乱地进来,说是羊水破了。
璟沅在春晚等几个的强烈推搡下终于出去等着了。
秦太夫人也闻讯赶来,叮嘱着厨房里相关事宜的准备。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七个时辰。一直到第二日巳时,才听得里面一声嘹亮的婴孩儿啼哭。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撩开帘子就闯了进去。
稳婆喜滋滋地抱着婴孩走了过来,满脸喜色地朝他行礼,“恭喜王上、恭喜王后娘娘喜得王子!”
秦太夫人也喜上眉梢,领着院子里一干宫人跪下说,“恭喜王上、王后娘娘!”
璟沅点了点头,心情爽快地说,“赏!”扭头便朝床上的卓夕走去。
稳婆抱着婴孩愣在当场,王上不是应该先来看看这刚出生的王子么?
刘氏却赶紧催促稳婆,“快,快抱着孩子去洗洗……”
彭氏却拦在了王上前面,低声说,“王后娘娘刚生产完,要换新被褥,还请王上稍待片刻。”
他点了点头,只好背过身去。
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春晚几人手脚麻利地换了被褥,退了出去。彭氏也替卓夕掖了下被角,出去了。
璟沅赶紧朝床前走去,只见卓夕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额上的湿发贴着头皮,嘴唇有些咬破的痕迹。他坐在床边,握着她无力的手。
卓夕迷糊感觉到有人坐在一旁,睁开眼睛便看到璟沅心疼不已地望着自己,挣扎了一下,“您怎么来了?可看过宝宝了?”
他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根本没看过孩子一眼……他反应倒也快,连忙说道,“稳婆抱着孩子去清洗了。我瞧着彭氏还是个会照顾人的,这几日就把她留下照看照看吧。”
卓夕却摇摇头,“这两日大嫂也辛苦了,还是让她回去养足了精神再过来也不迟。还有,既然我已平安顺产了,那些个太医和洪全大夫都可让他们先回去……”
“你才是最辛苦的,怎的又操心这些人起来!快睡一会儿罢,一切有我……”
卓夕“嗯”了一声,闭目沉沉睡去。
翌日卓夕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一个襁褓轻轻摇晃。她半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到隔壁的月子室。她轻声唤了一声“大嫂。”
彭氏转过身来,惊喜地叫道,“王后娘娘,您醒了?”
她接着又朝外喊道,“春晚,娘娘醒了,快拿些吃的喝的来。”
春暖高兴地低声应了一句,出去了。
彭氏喜气洋洋地抱着孩子过来放到她眼前,“您看,煜王子的眉宇跟您长得可真像……见人就笑,这性格定是随了您哪!”
“煜王子?”卓夕接过孩子,喃喃地重复了一下,她和璟沅之前为了名字的事绞尽脑汁都不甚满意,在她昏睡的时间里,他已经确定了“煜”这个字么?
彭氏笑道,“是啊,昨儿王上过来赐了煜字为王子大名。他还说……”彭氏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卓夕无力地笑了笑,又赶紧说道,“王上还说,若是您不满意这个名字,待日后再改回来便好。”
她哑然失笑,这名字起都起好了,哪有人不满意了日后再改的?他是不希望自己伤神吧?
她又问,“宝宝吃过了么?哪个乳娘在喂?”
彭氏笑道,“宝宝都吃过了,是那个姓孙的乳娘在喂。另外苏嬷嬷也过来手把手地教会了宁安宫的几个近身宫女如何给孩子穿衣换尿布,您就放心吧!一切有我们呢!”
卓夕爱怜地抚了抚宝宝熟睡的小脸,说道,“大嫂,您一直在这儿?本宫不是让您先回去休息休息么?”
“哎哟我的好妹妹,这么天大的喜事谁还睡得着哟?母亲也十分高兴,已经回府去向老太太报喜了。这两日家里怕是有得忙的。我有这样好的借口在宁安宫里躲懒,难不成您还要赶我回去么?”
卓夕想了想,果然,自己一举得男,母家怕是接待来客络绎不绝。大嫂说是躲懒,其实还不是主要为了照顾自己?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瞧您说的。本宫是怕您连日累着,大哥知道了可要心疼了!”
彭氏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却立刻笑问道,“娘娘可是渴了,想要喝些水么?”
卓夕察觉出不对,问道,“怎么了?大哥出什么事了?”
彭氏低了头,答道,“没有,夫君没有出事。”
“大嫂,您莫要瞒我。可是大哥有什么事要去做?”
彭氏咬了咬下唇,眼眶有些红红的,“昨儿,夫君向王上请命,要北上与定远将军会合,一同征讨大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