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9月9日重阳节,原本卓夕是想着向皇上求个恩典放一天假,九月九陪着太后娘娘去登山。谁知用晚膳的时候这么说,太后却是直嚷嚷着腰腿疼,不想爬山了。
于是太后便着人向几个年长的老姐妹下了帖子,请她们九月九日到宫里来相聚。
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卓夕觉得出于礼貌还是应该露个面儿与那些长辈们打个招呼。于是让人去和皇上说了一声,带着春暖几个摆驾去了慈安宫。
进了慈安宫,里面这一片欢声笑语。太后见卓夕进来,后面还跟着抱着大皇子的吴妈妈,笑得更是合不拢嘴了。
卓夕向太后行礼问安。
那些命妇们也纷纷起身向卓夕行礼请安。
有几个她是认识的,什么长安伯太夫人、原阳伯太夫人。但还是有好几个并不是公卿大家的老太太,只年轻的时候与太后有些交情。卓夕只觉得面熟,却叫不出身份来。太后娘娘也一一替她引见了。
一通介绍下来,吴妈妈这才抱着大皇子上前向太后娘娘请了安,顺便也向座中的长辈们问了安。这些老太太们纷纷站起身来还礼,大多都摸了小玩意送了作见面礼,有一时没有准备的,也解了身上的玉佩挂件递了过来。
卓夕眼风一扫,春暖便含笑上前一一接了,又替大皇子向长辈们道谢。
太后呵呵笑道,“小煜儿一来就把大家身上搜刮了一遍,可见是个能敛财的!”
众人哈哈大笑。
“来,夕儿,快抱小煜儿到这边坐。”太后拍拍自己身旁的座位,招呼着卓夕。
卓夕接过吴妈妈手里的大皇子,莲步轻移,亲密地把小煜儿放进了太后娘娘的怀里,这才在一旁的小软凳上坐下了。
太后娘娘抱着小煜儿在怀里掂了掂,“哟,这个胖小子又重了不少。再过些时日,祖母可要抱不动你喽。”
“瞧母后您说的,您如今可是身强体健。夕儿觉得您就是偷懒不想去登山,才找的借口吧?”
太后哈哈的笑,“夕儿,当着哀家这么多老姐妹的面儿,可不能胡说哟。”太后把小煜儿放在自己座位旁边,看着他躺在宽大的座椅上蹬着小短腿儿,心里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卓夕笑吟吟地看着底下的那些长辈说,“各位都是长辈,可莫要太拘谨了呀。”
一个太夫人就说,“可不是,我们看着,太后娘娘的身子骨可健朗着呢。日头好的时候,倒是要出去多走走。”
一个又说,“这大皇子长得好也养得好,白白胖胖的。看着就结实,忍人喜爱。”
卓夕就注意到,有一个妇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小煜儿,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劲。她看向那妇人旁边的长安伯太夫人,朝她递了个眼色。长安伯太夫人会意,看一眼那妇人,又悄悄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说,“吴太夫人,你这是怎么啦?发什么呆呀。可有哪里不适?”
吴太夫人回过神来,尴尬的笑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想起了我们家那个流落在外的孙子。”神色竟然有些凄凉。
长安世太夫人看了看太后和卓夕的神色,见她们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这话怎么说的?吴家怎么会有个流落在外的孙子?”吴家虽然官位不显,又是商贾出身,但是吴家老太太与太后娘娘也是打小的交情,虽然算不上是世家大族,但怎么说也算门庭显赫,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的啊?
吴太夫人的眼角有些湿润起来,勉强笑道,“哎,这都是说来话长啊。家有悍妇,家有悍妇啊。说出来怕污了太后娘娘的耳朵。还是莫要因此而扫了大家的兴罢。”
卓夕在上面听得真切,但是也没有勉强。刚才太后向她引见时,介绍着吴家老太太是刑部士师上大夫吴笙的祖母。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吴家似乎只有吴笙从政,没有听说吴笙有什么其他叔伯子侄在朝堂上的,倒是他的妻族十分显赫,是大鸿胪少师严行诚的掌上明珠。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太后又说起几个士家的适龄公子,众老夫人立刻像打了鸡血似地开始介绍起自己的亲族子侄来。
卓夕没有开口,听了暗暗好笑,母后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做媒 的机会。如今不知又是哪个女子要开始说亲了?
正说笑着,苏嬷嬷满脸喜色地进屋禀报,“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公主府派人来报喜。”
太后一愣,“哪个长公主府?”自璟沅称帝后,长公主也自动升了一级成了长公主。
苏嬷嬷“哎哟”一声,“瞧老奴高兴的,是璟沫长公主府。”
太后立刻笑道,“快请进来。今儿大家伙儿都在,倒省去了他们一家家地跑去报喜了!”
“是!”苏嬷嬷笑着转身退下,很快进来一个穿枣红色锦绸缎面的小媳妇子进了来,“奴婢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拜见各位太夫人、夫人……”
太后笑道,“什么太夫人夫人的,不要多礼了,快说说,你要报什么喜?”
小媳妇子十分紧张,舌头都打结了,“长公主,长公主昨儿夜里发动,刚,刚刚半个时辰前,平安诞,诞下了大公子。母子平安。”
太后一听,笑得合不拢嘴,“果然是大喜事,大喜事啊!苏嬷嬷,快赏!另外,再将哀家库里的那座红珊瑚桃林屏风找出来,并两支上好的百年老参一同让人送到长公主府,嘱咐她好好养着月子!”
苏嬷嬷笑意盈盈地带着那媳妇子退了下去。
众人齐声向太后道贺。
太后乐呵呵地笑,“今年真是喜事连连啊!”又问卓夕,“璟沫生了,那璟浅估计也快了吧?”
卓夕笑道,“可不是么?她们是先后有的……您就瞧好了,过几日怕是又有喜事临门!您库里的好东西可要清点好喽!”
众人哈哈地笑起来。
用过午膳,众人又喝了一盏茶,说了一会话。到了太后要歇觉的时辰,众老夫人才告辞了出来。
卓夕不紧不慢地坐着软轿回了宁安宫,小煜儿早被 吴妈妈抱回去喝奶歇觉了。到了门口,却见那吴太夫人由一个年轻媳妇陪着站在门口候着。
卓夕沉了脸下了软轿,夏依过来连忙行礼道,“皇后娘娘,吴太夫人刚刚过来,奴婢请她到宴息室候着,她说什么也不肯……”
那吴太夫人带着身后的媳妇就立刻跪了下来,“参见皇后娘娘,老身是来请罪的。”
卓夕有些不快,她的公事都是提前预约安排掐好时辰的,从没这样在门口被拦着,倒显得好像要拦驾伸冤似的。她一面朝前走,一面淡淡说,“免礼吧。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到了正殿才坐下,吴老夫人带着媳妇又跪在了皇后面前,“老身是来请罪的,求皇后娘娘恕罪。”
卓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吴老夫人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老身刚刚在太后娘娘跟前失了礼,冲撞了太后娘娘、娘娘和大皇子,老身惶恐不安,特来请罪。”
卓夕冷冷一笑,“既是在太后娘娘跟前失的礼数,却怎么到本宫面前来请罪?您是请错了地方,还是认为本宫比太后娘娘好说话?”
吴老夫人伏在地上的身体有些发抖,只喃喃地说道,“不,不,老身不敢。”
卓夕略一思索,沉声问道,“即是求到本宫面前,可是与你说的那流落在外的孙子有关?”
吴老夫人抬起脸来,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地说道,“娘娘慧眼。”说完,她看了身旁的媳妇一眼。
她身旁的媳妇也伏在地上说,“回娘娘话,妾身是刑问士师上大夫吴笙的妻子严氏。有些话婆婆不宜开口,可否由妾身代为答话?”
卓夕点了点头,“你们且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吴老夫人和严氏谢了恩,才擅抖地搀扶着站了起来。
严氏垂目答道,“妾身老爷在吴家排行第三。说起来,这也是吴家大房的家务事。可是吴家只有我家老爷在朝堂上立足,还能寻机说上两句话。于是,大嫂便托了妾身与母亲借着进宫之机向娘娘请罪。吴家大爷常年在外行商走动,前几年在江南收了一房小妾。因这吴家大爷一直子嗣艰难,大嫂也膝下空虚。得知那小妾怀有身孕后,欢喜地接她回京都养胎待产。不料那小妾在临盆之际竟与大嫂有了些许口角后离家失踪。吴家几经探访,最近才寻到了她的下落,还得知那小妾生下了腹中之子养在外面。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求娘娘做主,让吴家的血脉认祖归宗吧。”
卓夕越听越糊涂,此事却是吴家的家务事,与她又有何干系?吴家为何要来请罪?她心生警惕。
一旁的春暖,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笔杆子。她见皇后娘娘的目光瞟过来,神情肃然的朝她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