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个小妾与自己是认识的?卓夕忽然脑洞大开,这个故事果然有些耳熟。
她朝春暖又递了一个眼色。
春暖在一旁轻声地问,“吴老夫人,吴三夫人,你们说的这个小妾如今身在何处?”
严氏低了头,轻轻地道,“听说她主持操办了一家养生馆和一家母婴馆,活得风生水起。可是那三岁的孩子,毕竟是吴家的血脉,婆婆实在是不忍心他流落在外啊。吴家又怎么能不让骨肉至亲认祖归宗?”
卓夕端茶的手稳了稳,不动声色地笑道,“既是如此,你们找他娘亲商量便是,如何到本宫面前来请罪?”
吴老夫人和严氏的脸上都呈现出尴尬的神色来。严氏看一眼婆婆才吞吞吐吐地道,“吾家有派人去求她,可是她,她并不理睬。”
卓夕又喝了一口茶,沉声说道,“解铃还需系玲人。此事本宫怕是帮不了你们,这毕竟是吴家的家务事,你们还是请回吧。”
吴老夫人脸色灰败,摇摇欲坠。
那严氏听了倒也没有强求。她其实心里知道,这毕竟是吴家的家务事,虽说血肉至亲大于天。吴家仅仅占了血肉至亲这个“理”字,但谁说皇后娘娘一定要帮理不帮亲?原以为那柯敏与皇后娘娘有着不一般的交情,这才想着求到皇后娘娘的面前,希望她能站在理字上说上一两句好话,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吴家又哪里来这么大的脸面,能得皇后娘娘的相帮?论交情吴家又怎能比得上这些年依附着皇后娘娘生存的柯敏?何况,当初那柯敏被赶出家门时,自己虽然不在场,但是也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这样刚烈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再回到吴家来?当初吴家闹出那样的事,怎么还有脸求到宫里来?可偏偏大嫂,一直求着婆婆,非要自己来走这一趟。自家这一番说辞,不惹怒皇后娘娘就是好的了。看这样子,皇后娘娘既不会伸出援手,但应该也不会记在心里给吴家使什么绊子才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自己这样也算是尽了力了,也无愧于他们吴家了。
严氏扶了吴老夫人仍是端端正正的跪下行了告辞礼,这才扶着吴老夫人颤颤巍巍的出门去了。
两人一走,春暖愤怒地说,“没想到柯敏姐姐竟然是吴家的人!这吴家也忒无耻了点!也不想想柯敏姐姐当日要不是遇上皇后娘娘,哪里还会有命在?柯敏姐姐这样心性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一点口角就在临盆之际离家出走?何况这孩子都快三岁了,吴家才让人来寻,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卓夕扶额道,“过两日请柯敏进宫来说话吧,正巧本宫也有些事与她商量。”这吴家人果然是没脑子么?难道他们以为吴家占了血肉至亲的理字,就敢到自己面前来说理?还想让自己在柯敏面前说项?自己一定会帮理不帮亲?真不知道他们脑子进了什么水!
=============
柯敏其实最近有些胸闷。
今日犹其更甚。
不是因为她要兼顾养生堂和母婴馆忙得焦头烂额,也不是因为她日夜要照顾调皮捣蛋的大宝精疲力尽。而是因为,大宝被人盯上了。
她其实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他的。
那一日,大宝的贴身丫鬟腊梅抱着大宝从门外惊惶失措的跑进来,大声叫着,“夫人!夫人!”
她其时正在埋头算账,闻言头也没抬地呵斥她,“怎么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懂规矩!”
腊梅强自按下心内的惶恐,抱着大宝站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直到柯敏停下在键盘上如飞般的十指,又在旁边的竹简上仔细地记下一串数字,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腊梅,问道,“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不知轻重?”
腊梅这才放下,怀里的大宝。大宝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走向娘亲。她语带惶急地说,“夫人,刚刚奴婢抱着大宝在门外遛圈儿的时候,一个大约三十左右的清瘦男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间上来想要抱大宝。奴婢吓坏了,便赶紧把他抱回来。”
柯敏心中一紧,蹭地站了起来。
大宝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娘亲是要迎接他,更加开心地奔向娘亲的怀抱,口里叫着“娘亲,抱抱。”
柯敏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脸颊才问,“宝儿,今日可有是人和你说话?”
宝儿瞪大黑圆的眼睛,语带兴奋地点头说,“有啊!宝儿出门的时候,和门口的杨伯伯问了声好。他说宝儿越来越乖了!街角那个卖面人的小强叔叔捏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面人儿,问我是想自己买回去还是被别人把我买回去,我说家里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还要再买一个我回去呢?那不如就让别人把我买回去疼爱好了……”大宝口齿伶俐地回答,一边掰着手指数,一直说到第七个人,才说到重点,“快回到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婆子要送给我一包姜丝糖,宝儿才不要吃糖呢,听说糖吃多了会蛀牙。有一个看起来很瘦的,大叔突然走过来喊我的名字。娘亲,他认识我吗?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叫大宝呢?他说,宝儿不喜欢吃姜丝糖,那宝儿喜欢吃什么呢?他说要带宝儿去买宝儿想吃的。我才不上当呢!宝儿告诉他,娘亲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他一篇长篇大论说完,眼睛亮黑黑地看着母亲,好像在说“娘亲我厉不厉害?”
柯敏心中有些不安,问,“腊梅,你可看清了那男子的长相?”
腊梅说,“高高瘦瘦的,长脸高鼻,英俊不凡,眼神温和,看起来倒没有什么恶意。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头戴玉金冠。但是很奇怪的,按理说玉金冠上应该插的是玉簪,但是奴婢发间那发冠中间竟然插着一根素竹簪子。”
柯敏晃了晃身形,险些抱不住怀里的宝儿。她连忙把大宝放在地上,拍拍他的头,让他自己,在屋里玩。
她急急地问,“腊梅。他可有说什么?”
腊梅抚了抚胸口,说道,“奴婢见他没说两句伸手就要抱宝儿,吓都吓坏了。哪里还敢跟他搭话?这年头拍花子的太多,不得不防啊。”
柯敏有些失魂落魄。难道是他?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为什么还戴着那个素竹簪子?
过了两日,腊梅又进屋禀道,“夫人,上次那个男子又来了,这次他倒没有要抱宝宝走的意思,反而是给宝儿送了一件物事。奴婢没敢接,先带着宝儿回来了。”
她每日都要带着大宝上街溜上三圈才回来。今日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中年清瘦的男子。那男子仍是看都没看她一眼,见到宝儿,只递了一个盒子到宝儿面前,柔声说,“宝儿,这是送你的礼物。”
腊梅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多加停留,还是急急的抱着大宝回到了养生堂的后院。
柯敏腾地站起来,声音显得有些尖利,“他在哪里?”
腊梅吓了一跳,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奴婢回来的时候他在角门那里,如今不知还在不在?”
柯敏抿了抿鬓边的头发,惊觉自己有些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下次他再要递什么物件给宝儿,你尽管收下便是。”
哼,是他家中的那个母老虎终于告诉了他,她把即将临盆的自己逼迫出家的真相?还是他终于发现自己只有宝儿一个儿子,所以要来抢回他吗?自己九死一生把宝儿生出来,养到这么大,那个人,如今倒想坐享其成么?想到这里,柯敏握紧了双拳。
惜颜养生堂由于母婴顾客实在太多,在前几个月的时候,经过皇后娘娘的同意,已经把母婴馆独立分出来,另辟别馆。她也因此搬到了这个新的母婴馆中居住办公,以便更好地监察改善新馆的运作。她搬到这个新的住处才不过三个月,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既然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又为什么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同她说清楚?这个时候才出现在宝的面前,向他表达着自己的关心,会不会太晚了些?
腊梅见主子低头沉思,一直不言不语,也不敢打扰她,便福了福身,陪着宝儿到屋内喝水用点心去了。
柯敏失魂落魄地朝门外走去。
她此刻心乱如麻,不禁又想到,如果他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到底要如何面对他?宝儿已经快三岁了,自己虽然也因此获得了新的生活,如果说曾经对他有过恨,有过怨的话,如今也基本烟消云散了。倘若他真的放下身段来找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想到两人如胶似漆的那几年,自己真的能把那些美好的回忆全都放下吗?能把他彻底放下吗?还有,他毕竟是宝儿的爹,难道自己就这么一直让宝儿过着单亲家庭的生活吗?宝儿的生命中,如果没有爹的存在,对他的将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可是要回到吴家的话,那些不堪的记忆……
走到角门的时候,看门的婆子见她过来,起身向她问好,“夫人,您这是要出去?”已经夕阳西下了,她平常这时可从不出门。
柯敏清醒过来,这才惊觉自己怎么不知不觉走到了角门处。她回过神来,朝那婆子笑了,“不,我只是随意走走。这两日,可有生人前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