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血香无色无味,只要在空气中稍稍吸入一点,立刻就能中毒,是暗杀神器。而且中毒者一柱香之内若无解药,便会吐血而亡,哪怕拖到最后一刻得了解药,虽能解其毒性,但人体也会因大量吐血而大伤身体。其毒性稳居四大齐毒之首。
她与蒋雪薇今日的最后一击,便是这无色无味的天血香。
刚刚她一直忌讳着凤信这个江湖上久闻其名的风信公子,一直不敢有所妄动。如今既已暴露,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直紧盯着她的风信在她动的一瞬间,已经一个欺身飞到了她的面前,手中拿的一把团扇,对着蒋怀兰大力一挥,一阵香风直冲蒋大家而去。
蒋大家怔了一怔,头不由自主地偏了偏。而她刚刚洒出的天血香粉,也被反扑了些许回来,只是原本有望洒向太后和卓夕近处的药粉,此刻却是没有机会再向前一步了。
这一愣神间,凤信的掌风已经到得面前,蒋怀兰一个偏身错过,两人的掌风便交错而起。
卓夕连忙护着太后起身,往更里面退了几步。
一直在旁边静默无语的长安伯夫人也过去搀扶着太后。
璟沅倒是老神在在,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凤信和蒋怀兰打得难分难解。
于是当长安伯夫人似乎葳了脚,右手一扬,手腕上的活口金镯掉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时,璟沅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终于想明白了。
刚刚长安伯夫人就站在蒋怀兰身后,若说蒋怀兰和凤信两人皆有所准备事先服用了解药而对吸入的天血香没有反应的话,那这个看起来完全是巧合出现在慈安宫的长安伯夫人为何也平安无事?
他飞起直蹿上前。
可是已经来不及。
金镯里的如灰尘一般的细微粉末洒了出来,飘浮在了太后与卓夕面前。
太后更因长安伯夫人这突如其来的挥洒有些受惊,张大了嘴巴。
卓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与长安伯夫人站立太后两侧,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长安伯身形一动,然后矮了身子。
然而璟沅的身形立刻飞奔而至,一只脚踏在了长安伯夫人正要去捡金镯的那只手上,另一只脚疾如闪电踹向长安伯夫人的胸口。
长安伯夫人发出惨叫声,被他踹得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卓夕急忙拉着太后后退。
可是立刻就看到太后口溢鲜血,已经是中了天血香的症状。
凤信惊见此变,立刻收了手飞身至太后身边,给她把了脉,随后朝璟沅点了点头。
“哈哈哈……”蒋怀兰一边笑着,一边去扶地上的长安伯夫人。
璟沅也不多言,上前抱起太后,快步走向后面的寝殿。
卓夕急忙高声叫“苏嬷嬷!”
苏嬷嬷急速跑进来。
卓夕厉声说,“别进来!快去宁安宫找襄蓝取天血香的解药!”
苏嬷嬷见殿中一片混乱,不再言语,立刻就跑了开去。
蒋怀兰恨声道,“襄蓝那小贱人!怎么还没死绝?!”
卓夕怒意丛生,“你这恶人都没死绝,襄蓝又怎么会死?”她犹自不解怒意,朝门外大喝一声,“花焉!带上来!”
就见花焉把瘫软的蒋雪薇挟着进来,丢在了地上。
一个身影便飞扑在了蒋雪薇的身上,“雪薇!你怎么样?”
蒋雪薇虚弱地喊,“娘亲……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
蒋怀兰抬眼恨恨地看向上首几人,“你们对雪薇做了什么?!”
一个声音飘进来,“你问他们,不如问我……”
风信手里拿了一个小包袱,丢在地上,“你们准备做什么,我就对她做了什么!”
蒋怀兰伸手颤抖地把上了蒋雪薇的脉搏,又用手抚了一把蒋雪微手上的肌肤,那手掌上一片血红……脸色大变,死死盯着凤信,“你,你对她用了天清香?”
卓夕想起来,这天清香会让人慢慢从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慢慢渗出血液,而且会渗上一年……才会血竭而死……难怪她会浑身无力。寻常人的机体开始慢慢朝外渗血,自然会绵软无力……不过,凤信是怎么朝她下毒的?明明蒋雪薇到宁安宫来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到慈安宫了吧?
风信又掸了掸衣裳,说道,“比起你们同时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下手,我这算仁慈的吧!”
蒋怀兰恨意丛生,扑到璟沅脚下,“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老妇的错!老妇愿意交出天血香的解药,求皇上饶过雪薇!”
卓夕俯身看她,“交换解药啊?可是,你给的解药,我们怎么敢用?”
“雪薇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把女儿的性命当成儿戏?”
“女儿?一个连自己的丈夫都能下毒手的人,怎么会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儿?”凤信嘲讽地说。
谁也没注意,地上抚着胸口面如死灰的长安伯夫人全身颤了颤。
卓夕十分配合,绕着地上的蒋雪薇转了两圈,“啧啧,这么说来,你娘是杀死你爹的凶手,你是要替你爹报仇呢还是报仇呢还是报仇呢?”
蒋雪薇神情恍然,一时没从这样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原本就很虚弱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她周身的皮肤浮着一层淡淡的橙黄色,那是无数毛细血管在慢慢渗血的表现。袖口薄一点的地方,已经被血色浸透……
蒋怀兰死死盯着凤信,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伸出来,“解药,交换。”
凤信却呵呵笑道,“刚刚都说了,我们既有解药在手,却又为何要跟你换?”
蒋怀兰说,“天血香让人不停呕血。太后娘娘本就身体虚弱,多呕一刻,身体就多损伤一分。”
卓夕一听,立时说道,“换!我们换!”
凤信先从蒋怀兰手里的解药拿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确认了的确是天血香的解药后,把瓶子扔给了卓夕,才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蒋怀兰。
蒋怀兰手忙脚乱地给蒋雪薇服了下去。
卓夕一接到解药,立刻奔到寝殿。璟沅已经收回抵在太后背上输入真气的手,又封住太后周身几个穴道,让她不那么痛苦,血也呕得少些。饶是如此,太后的胸前衣襟仍是湿红一片。
卓夕赶紧倒出解药,塞了一粒到太后嘴里,并说道,“母后,此药不能以水送服,您便吃些苦头,用力把它咽下去。”
太后点着头,艰难地把它咽了下去, 才觉得胸内翻滚的腾腾血气慢慢平息了下去。
璟沅一看,大松一口气,才伸出手解开太后的穴道,轻声说,“母后,您休息片刻吧。”
太后却是不肯,冷声说道,“不,你说的精彩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哀家怎么能缺席?!”声音虽透着大病愈后的虚弱,但也透着丝丝坚定的决心。
卓夕原本劝慰的话也咽了下去,知道太后是不忿自己对蒋大家不薄,却遭此毒手,要求个明明白白的真相。
璟沅沉默一会,点点头,“也好,我们一起去审案。”
三人走到正殿时,却见凤信和蒋怀兰又打在了一起,打得难分难解。
卓夕扶额,大叫一声,“住手!你们这怎么又打起来了?”
凤信收住攻势,站在一旁冷笑,“我只说和你交换解药,可并没说和你交换的是天清香的解药。你看,她身上的无骨化消散不是解了么?”
卓夕心里暗骂,这个凤信真是个不好惹的主,一次性给蒋雪薇下了两种毒?
凤信看出她们眼里的不解,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随后理直气壮地对卓夕说:“我还不是给小白报仇?”
小白的仇,它自己不会报?
蒋怀兰看着躺在地上痛苦难忍的女儿,银牙一咬,恨声道,“给我天清香的解药,我的命,你尽管拿去!”
凤信耸耸肩,“天清香为天下四大奇毒之末,既不能杀人于无形,又不能迅速见效。因此毒药和解药都少之又少。你自问你周游各国寻找天清香的解药寻了多久?你手持无字令牌都找不到这解药,我手上又怎么会有天清香的解药?再说,你们羽衣门内谁还知道天清香的解药,你难道不知?”
蒋怀兰眼里升腾起一线希望,“对,襄蓝,襄蓝,她还没有死。她在哪里?”
“我还以为,我没死,会让你很失望呢!”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就见一个削薄的身影扶着另一个披头散发却身着宫女服饰的人进了来。
那说话的自然是襄蓝。
而那身着宫女服饰的竟然是孙瑶。
太后也惊诧不已。
对于这个害死自己亲生儿子的女人,她心里不是没有过恨。当初璟汰薨逝对外宣称的是病逝,若是自己执意让孙瑶付出生命的代价,难免不会有人去查此间真相。死者已矣,若是真相大白于世人之前,于璟汰的名声也不太好。何况璟汰毕竟做过太多的错事,有一定咎由自取的成分,她也不能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到这个女人身上。孙瑶毕竟是小七的生母,如今自囚于佰安宫,已经形同冷宫废妃。她不想日后自己的孙儿反过来怨她……
谁曾想到,她会披头散发,一身宫女服饰地出现在此处?
卓夕冷笑着说,“蒋大家好手段,救走了孙瑶,竟把她藏于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难怪皇上在外面翻遍了整个京都没有找到她。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吧,孙瑶是自囚于佰安宫的。你何苦要费这么大心思来救她?她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出佰安宫。所以你救她出来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被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