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怀兰身形晃了晃，看向孙瑶，却顾不上理会卓夕这一番话，扑向襄蓝，问，“襄蓝，原来你真的没死！真是太好了！你可知天清香的解药在何处？”
襄蓝冷笑道，“一入京都城，你便迫不及待地将我沉了河。最希望我死的人就是你吧？！如今却来装出这一副嘴脸给谁看？”
蒋怀兰急急解释，“不不，那只是个意外，是那船娘掌船不稳，才将你落于水中的。事后我让船娘找了几个汉子去捞你，但是无功而返。”
襄蓝仍旧是冷笑道，“是么？是谁在我掉入水里的瞬间制住我的穴道让我动弹不得？又是谁在船都靠岸三个时辰了才假惺惺让人下来捞我？要死要见尸吧？”
卓夕听了倒抽一口冷气。
蒋怀兰再也装不下去了，“襄蓝你这个贱婢！若不是你百般推诿，让我凑不齐这四大奇毒和它们的解药，若不是你偷了无字令牌，向他们通风报信；若不是你阻扰捣碍让我计划不得行，我又岂会如此苍促地兵行险着？”如今又把女儿折了进去。原本她是不想让女儿冒险的，无奈架不住女儿百般求告，说是今日两人分头行事，无论得手或不得手，都一定想办法全身而退。谁知女儿竟着了凤信的道。她知道皇后是用药高手，也知道她身边的小白蛇是她的识毒神器，因此一早就掐断了那条雪蚺的七寸。可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江湖闻名的用毒高手竟然如此凑巧地进了宫，还阴差阳错地救了春暖和雪蚺。早知道，早知道，她昨天一击未中，就应该及时收手的……雪薇中了毒，实在是得不偿失……
她看看孙瑶，就是因为孙瑶，她今日的主要目标之一是想把孙瑶带出宫去……她于是又扑到孙瑶那处，“明瑛妹妹，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来救你总是好意的。我们今日入宫，主要也是想把你带出这火坑！雪薇是你嫡亲的外甥女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雪薇中了天清香而死的。你知道天清香的解药在哪里是不是？明瑛，你快告诉我，解药在哪里？”
孙瑶有些神色涣散，好一会儿才聚敛神情，苦笑一声，“明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雪薇中毒惨死，我也不能接受你竟然暗害我宇族后代。我们宇姓在这五国之内只有十三人了啊！襄蓝，襄蓝她是明和哥哥的女儿！有可能是明和太子的唯一血脉！我为何要自囚于冷宫？我答应过明和哥哥，总有一天，一定要看到宇族人重新聚首……我才能安心到地底下见明和哥哥。更何况，如今我也已经不是羽衣门门主，那解药在哪，我真是不知……”
蒋怀兰哈哈笑起来，说道，“明和太子？你都已经放弃了复国和复仇，还惦记着明和太子做什么？！莫说襄蓝是女儿身，就是男儿身，我又何曾放在眼里过？既然当初我们选择的道路不一样，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孙瑶看着上首坐着的三人，又看着无力躺在地上的蒋雪薇，眼里流下泪来，“多说的确无用了。我当日，欲扶持小七上位窃取勿凉天下之事告诉了陛下，令他怒气攻心而亡。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宇族皇室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坐拥天下吗？如若当年没有五国兵变，难道就不会有其他的内忧外患吗？你我都只是一介女子，他们男人没有承担起的责任，为什么要我们女子来承担？我若成功了如何，你若成功了又如何？受益的人是谁？难道是我们那几个散落在不知天涯海角哪一处的兄弟子侄么？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自小东躲西藏没有接受正统教育的兄弟子侄们，是否还有能力担负起这个天下？如若当日我成功扶小七上位了，大凉怎么会有如今五国统一的局面？有时候我又想，我也是有私心的，若我当日成功了，真的要让儿子把天下让给宇氏男儿吗？他们又凭什么坐享天下？若是小七把王位让了出来，他还能有命活吗？而若是不打算把天下交给宇氏男儿，让小七把王位传承下去，那所谓的复国又有什么意义？”
蒋怀兰恨声道，“所以，你就用你的背叛，换来宇氏族人的苟延残喘吗？”
孙瑶笑笑，“用无字令牌，换成宇氏族人的永远平安，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宇氏族人像你我一样，一代一代成为联姻王公贵族的工具，又一代一代要承受弑夫杀子的煎熬？”
蒋怀兰身形晃了晃。
在上首默默看着她们吵架的太后三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卓夕完全一头雾水。璟沅在她耳边简单解释道，“蒋怀兰的夫君原是大郯的大司马，可惜他和唯一的儿子十年前暴毙身亡。”
蒋雪薇挣扎起爬起来，眼圈雪红，“娘亲，她她说什么？难道不仅是爹爹，就连大哥……大哥也是……”
蒋怀兰朝她厉声喝道：“不！不是！那怎么可能？！”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朝向孙瑶说道，“多说无益，我今日的 确是犯了死罪，其他我也不求，只求你救救雪薇。她什么都不知道……”
孙瑶也把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可是兰姐姐，我的确不知那解药所在。当日我把无字令牌移交给襄蓝的时候，把藏毒的地点和联络方式都给了她……”
众人齐齐看向一旁的襄蓝。
襄蓝摇摇头，“天清香由于制香的原料难寻，且效果也并不十分见效，又易让人察觉，现存于世的已经十分稀少。据我所知，解药更是一粒也无……”
“不！”蒋怀兰尖叫起来，“不，不可能的，我还有一年时间……”她扑回蒋雪薇跟前，“女儿不怕，不怕，我们还有一年时间，可以慢慢去寻找解药……”
凤信在一旁听了冷冷嗤笑一声。
蒋怀兰眼风一扫，“你笑什么？！”
凤信懒懒地说，“你也不看看你们现在所处的情势，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能活着走出宫去吗？”
蒋怀兰恨声说，“凤信！你背信弃义！你师父无尘子受过我们宇家大恩，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凤信仍是懒懒说道，“小女子谨遵师父教诲，保护好永字令主。让她不受伤害。倒是你，面对自己的嫡亲侄女，怎么能下得了手？！”
蒋怀兰冷哼一声，“她是不是真正的永字令主，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么？！”
太后在上，凤信倒没有再解释，反而说，“就算她不是，可是襄蓝呢？襄蓝总是你嫡亲的侄女吧？”
蒋怀兰默然不语，突然身体一个猛扑，铁钩似的五指下一刻就掐住了孙瑶的咽喉，她说，“成王败寇。我技逊一筹倒也无话可说。只是，我今日还不能伏法。我要给我的女儿寻找解药……只要你们放我母女走，我保她安全无虞。”
凤信轻轻笑道，“你用自己妹妹——一个曾经处心积虑想要谋朝篡位的前朝王室之人的性命，来威胁当朝的皇室成员？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卓夕与凤信唱双簧，“对呀！你是嫌她与我们的仇恨还不够深吗？你动手了倒是更好，恰恰替我们去除心腹大患。”
蒋怀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你不是怜悯桓皇子吗？你不是怕他失了生母吗？”
一直冷眼看着不发一言的太后面露怜色，“蒋大家，哀家与你相交多年，着实是没有想到，这件事背后竟有如此之多的隐情。更加没有想到，你竟会有如此的手段。”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受威胁。她是历经两朝的太后，后宫里的倾轧恶斗看多了，岂能受如此可笑的威胁？
蒋怀兰哈哈大笑起来，“明瑛，你看到了吗？就算你放弃母族的仇恨，你相处侍奉了这么多年的婆婆，可有正眼看你一眼？就算你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把他们真正当成一家人，他们呢？他们却是恨不得你死于他人之手！他们不杀你，只是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孙瑶毫无反抗，只闭眼念了两句佛号，“我本就欲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若能死于你之手，就当是替我放弃了仇恨背叛了宇家而赎罪吧。你动手吧。”
蒋怀兰这时后悔不已，转身向周围环视了一圈，手上的烫手山芋甩也不是，不甩也不是。
这时一直被 人忘却的地上的长安伯夫人突然迅疾起身，炮弹一样直冲向蒋怀兰，抓 住她掐着孙瑶脖子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蒋怀兰原就因女儿中毒而显得心神不宁，又与凤信打斗了两场，反应不像此前那么迅捷，因而长安伯夫人冲过来的时候，竟一时没有躲避开来，右手手臂外侧一阵剧痛传来，她本能地放开了掐住孙瑶的五指。一个抬手，把长安伯夫人挥了出去。
长安伯夫人远远地甩在了墙上，口里喷出一股鲜血来。
众人这才想起长安伯夫人的存在。
卓夕恍然大悟，“原来长安伯夫人也是羽衣门的啊？”她目光如炬看向襄蓝，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没有报给她？
襄蓝也是心惊，她之前筛选过京都羽衣门中人，并没有发现竟然有人已经跻身伯夫人。
蒋怀兰冷笑道，“罢了。告诉你们也好，她曾经是我的婢女，后来把她送入长安伯府，居然这么快就当了继室。原本见她手段了得，这才让她今日做了伏笔，没想到居然也是个蠢钝的。”
长安伯夫人痛苦地爬过来，低低地哀求道，“妾身知道妾身今日犯下大错。今日之事，诚与长安伯夫无关，与世子无关，更与世子夫人无关。求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开恩，妾身愿以死谢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