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娘果然在第三日依约前来。
这一日,凤信竟然派了人把那一沓药方送了进来。
卓夕一张一张地翻看,发现每一张药方上面都做了详细的批注。她心花怒放,原本这些药方自己都粗略看过一遍,基本没有大问题。有了凤信把关,就更加保险了。她按病情种类筛选出凤信修改批注最少的两到三种,然后批上了红字,才交给纪若敏,让她稍后亲手交给子然,让他安排通知医馆药房可以先制试剂,准备临床试用。
卓夕喜滋滋地与纪若敏讨论那笔审批银子,“你点一点,一张单子十两银子,能有多少?”
纪若敏取笑她,“没见过您用这样的方式母仪天下,十两银子也要克扣的。”
卓夕点了一把她的额头,“快数数,可别小看这一沓药方,估计够养好几十个你的了。”
纪若敏收起玩笑的神色,仔细数了数,然后呆了一呆,“居然,有一百三十六张?”那,那就是一千三百多两银子?那岂不是,岂不是……自己的月俸才五十两银子……
卓夕解气地看着她,哈哈大笑,豪气地说,”可以通知医馆药铺,每月十五审批一批药方,让他们积极提供!“
照这样计算,每月都能有一千多两银子入帐?抢钱也没这么快的吧……
纪若敏张大了嘴巴……
这时春早在外面报,寇娘来了。
与寇娘同时一起进来的,还有浩浩荡荡十几箱重物。
卓夕想起前年在广安侯府派发奖金分红时的场景,立刻两眼放光。
果然寇娘行礼问安后,指着那几箱重物说道,“这些都是今年皇后娘娘在凉州的产业的收益,一共是一万九千六百两金子。原是十九万多两白银。是托了皇上运送燃料的车队一同护送进京的,否则民妇还不知如何将这笔银子运送回来呢!民妇在凉州跑遍了整个凉州的银楼,才换了三成金子,另外七成是回到京都才换成了金子,这才耽搁了几日送进宫来,才没那么显眼。”
卓夕双眸闪闪发光,忙让她将箱子一一打开,连声称赞“好!”
虽说她已经见过了此前璟桦和其他两国送来的珍宝金银,但这样清一色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黄澄澄的金元宝,又全是她的私人财产,她又怎不心花怒放?
她克制住冲到箱子面前抚摸拥抱的渴望,挥一挥手叫来春晚,让她把金子今晚全都铺到她的床底下,她要试试躺在金子上睡觉的感觉……
在场众人都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要把金子铺到床底下,以为她的床底下是一个藏宝密室……
寇娘随即又恭敬地递上大约一指宽厚的一本帐册。
卓夕示意纪若敏接过来,心里狐疑道,这帐册怎么这样薄?
却听寇娘说道,“禀娘娘,这是您名下产业的目录清单。每一间铺面,每一处田庄都有单独的一本帐册,全在这个樟木箱子里了。”
说着打开了最末尾一个大箱子。
卓夕吓了一跳,翻开手里的帐册果然都言简意骇地列出清单,每一行就是一个产业、一本帐本……
纪若敏更是目瞪口呆,伸头看了一眼刚刚打开的那樟木箱子,立刻缩回了头,佯装记录。
卓夕回过神来,笑骂,“小纪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遇见工作应该迎难而上,怎么能逃避回避躲避呢?”
纪若敏心虚地硬着头皮说,“没没有,下官只是,不擅算学,不懂记帐啊……这不是怕误了娘娘的大事么?”
卓夕大笑,“你?不擅算学、不懂记帐?听说原埗州司马纪家长女,武能马上迎敌,文能掌纪家大小三十六处产业,帐务精算无一不通。你还敢说你不擅算学不懂记帐?”
纪若敏尴尬地呵呵两声,无奈地道,“但凭娘娘吩咐……”她知道与娘娘斗只有一败涂地,趁早认错才是正理……一面又在心里泪流满面,小声地说,子然,这下又要熬几个月的通宵了……前几日好不容易把卫生衙署诸般事务移交给何谦,现在又要开始这样庞大工程的对帐……也不知那大婚的仪程何时能开始筹备……
寇娘心里一松,笑道,“原来纪大人竟是纪家长女,民妇帐目交予大人也可安心了。”
纪若敏灵机一动,也笑道,“寇大娘此前未曾见过我吧?其实之前在广安侯府,本姑娘是皇后娘娘的暗卫,倒是见过寇大娘几次。明年大婚,可要请一些故人来府上喝上两杯,届时还望寇大娘莫要嫌弃酒水浅薄。”
寇娘心里暗暗一惊,面上喜气洋洋地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姑娘大喜,民妇岂能说不?!”心里不禁暗暗抹一把汗。她是多么精明的商人,怎么听不出纪若敏言语间的推托之辞?这个纪大人,竟然连皇后娘娘的差事都敢往外推……这可是皇后娘娘的私产……让你对帐,那就是把你当成自己人!
卓夕哈哈笑道,“原来是咱家纪大人耐不住要出阁了哇!也罢,本宫随后让公孙里给你推荐几个专擅精算帐目的人才来帮你核帐!这下可有时间筹备婚事了吧?!”那公孙里,时不时就出些难题让她出主意,什么度量衡标准啦,什么钱币改革啦……自己也不能白白出这些力不是?这下叫他借几个人使使他敢不答应?
纪若敏面上毫无被戳穿的尴尬神色,反是大大方方地说,“皇后娘娘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下官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再不成婚,怕是好容易相中的金龟婿也要飞了……到时您去哪里再赔下官一个新郎官儿?”
咦?寇娘听着越发糊涂,这话怎么越说越没边儿了?
谁知卓夕笑得更欢,“哈哈,你确定要本宫赔你一个新郎官儿?本宫敢赔,就怕你不敢要呢……”
一个男子声音在后面响起来,“什么?你要将朕赔给谁?”
纪若敏原本红霞满面,闻言立刻脸色煞白,跪下磕头,“皇上万福。是下官说错了话,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平日与皇后娘娘开玩笑惯了,以后这样危险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好……
寇娘也同样心惊胆战地磕头赔罪。
璟沅懒懒地挥了挥手。
卓夕笑道,“你们先下去吧。寇娘,改日进宫再与本宫叙叙。”
两人应喏,退了出去。
卓夕这才起身笑着迎上去,“今儿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璟沅瞥了一眼排成了三排的黄澄澄的金子,没有说话,只牵了她的手绕过屏风往寝殿走去。他很喜欢她这样问他,好像这里才是他累了倦了要回来休息的家一样的地方,满心都是柔软的欢喜,“今日已经议定了十二月二十五日封印,诸事皆休,就等那几名边疆大将回京述职,这几日可以松快松快。也可好好陪陪你和小煜儿。”
两人跨进寝殿,正见小煜儿在吴妈妈的陪同下费力地站起来,又跌坐在地上,爬了两步又想站起来。
吴妈妈急忙过来行礼,“这里的地龙烧得暖,老奴怕大皇子在炕上练习容易摔将下来,便带他到这里来了。”
璟沅微微笑道,“无妨。”说着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抄起正费力向他爬过来的儿子,用力亲在他粉嫩的脸上。谁知小煜儿竟然别过脸去躲闪了开来。
卓夕冲上去抢了过来,“你身上都是紫宸殿里燃的龙涎香,小煜儿不喜欢,还不快去洗漱来了再抱他?”
璟沅掩袖一闻,“有吗?龙涎香不好闻吗?”又想起刚刚在正殿看到的那十几大箱子黄金,有些酸溜溜地说,“那也比你那满屋子铜臭味的好吧?”
卓夕轻瞟他两眼,“晚上我还要睡在那层金子上面呢!你睡过金子吗?你没睡过金子你知道它有铜臭味儿?你要嫌有铜臭味儿,就自个儿找地儿安置去。”
璟沅连忙摇头,“那怎么会?这些金子可关系到咱大凉百姓的福祉呢!谁敢嫌弃?要嫌弃也只有这个小不点儿会嫌弃,还是打发他到吴妈妈那里去歇息吧。”
卓夕才不上当,“不要转移话题啊。这金子可是我的私人财产,谁说是咱大凉的?谁要是动它我跟谁急。”
“你的吃穿用度都从少府公中走,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给你儿子攒老婆本啊!”
"那是男人的事!“
……
吴妈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拌嘴,忍中心中的笑意,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画师王廷玉的新作,退了出去。
当年先茹大妃就不止一次跟她感慨,要是沅儿生在普通人家中就好,日后成亲,便是过着普通人家柴米油盐的糟心日子,也比成日活在阴谋诡计中的强上百倍……如今,可算是成真了?那王廷玉的新作,画的正是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皇上正经危坐,皇后巧笑倩兮,只有大皇子,虽然是睁着眼睛,但却是睡着的体态……
两人分头洗漱了一番,便抱着小煜儿悠悠然往慈安宫走去。
璟沅一手抱着小煜儿,任他咿咿呀呀地揪着自己垂落在颈侧的头发玩,一手牵着卓夕慢慢走着,心里的满足感瞬间席卷了全身。他不由想着,如果父王母妃知道自己把一国之君的日子过成了普通夫妻似的,会不会什么想法?唉,都是只有一个儿子的缘故吧……如果能多生几个……
“今儿王廷玉在慈安宫给母后画像,眼下时日尚早,也许他还未出宫。不如我们也去凑一张全家福吧?”卓夕突然想起这事,提议道。
他心念动了动,上次王廷玉给他们一家三口画了之后,太后便十分动心,很想与他们合在一处,不想今日竟如此凑巧。
“这敢情好。”他用脸蹭了蹭小煜儿的小脸颊,又惹得他咿咿大笑,“就怕这小不点儿坐不住,要动来动去的。”画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常常要一坐三两个时辰一动不动。
早前卓夕明明喊着要多画两张,没想到才画了一张后就腰酸脖子疼,再也不愿被画了。而且上次就是因为小煜儿动来动去,耽误了许多时间,好不容易哄他睡着了,才安安静静被画了下来。
卓夕突然走到他前头,上下打量了两父子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想了想说道,“就随意画一张生活照罢了,不要太郑重。等到了慈安宫我们也请母后换一套家居服来,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嘛。”这样画师没那么讲究,也画得快一些,小煜儿也许没那么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