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想了想，无力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我知道，但这是对于不能自食其力的女人来说的，如果可以不靠男人，女人又为什么一定要嫁呢？”
璟沅默了很久，咬咬唇，只有最后一招了，“既不愿嫁我，昨晚是什么意思？”睡都睡了，还不嫁？利诱不行，只好威逼了。
卓夕翻了个白眼，“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什么都没做好吗？”□□而已，他不会拿名节一类的来说事吧？
璟沅又默，良久，他长叹一声，“睡吧。”就阖上了眼。女人视若生命的名节她都不在乎，他还能用什么来威胁她？
卓夕却怒了，她正想要和他讨论一下入股的事，没想到他只关心自己的问题。“要睡回你自己屋睡。”
他睁开眼，嘲讽地说，“怎么，这么快就过河拆桥？”有哪家的侯爷被人睡了委屈地想了无数理由来求娶还被拒绝的？
“我今天不失眠。”
“你还没睡，怎知自己失眠症消失了？”昨晚她其实把失眠需要□□的原因解释清楚了，整个故事中他承认他最在意的是她说的以前那个□□的男人，他决定要上天入地把他挖出来碎尸万段。于是他从各个角度打听那男人的信息，比如家住何方任何职务年方几何有否妻妾，她却模糊的说他好似一无所有又什么都有，而且嘟囔着“再也回不去了”就渐渐睡入了梦乡。怎的，就睡了一晚，失眠症就好了？
卓夕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大夫，失不失眠的，我怎会不知？”
“大夫还能不治自己的失眠之症？”
“医者不自医，你懂什么？”
“一个不会把脉的医者，算什么医者？”
……&￥%#*卓夕很想骂人，她怎么从不知道这个侯爷能抬扛抬成这样？打又打不过他，现在说也说不过他。她气呼呼的合衣躺到床上，抢过薄被就闭上眼睛。说来也怪，明明是很生气的，明明知道生气对睡眠没有帮助，可是感受到旁边隐隐传过来的温暖，她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心神，沉入睡眠。
此时的璟沅却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了个手势，间容一身黑衣出现在房间内。明显他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不许笑。”璟沅后悔让他早早守在门外，“不许把今晚之事传出去，但凡听到一丝半点，本侯唯你是问！”
“诺。”间容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只拼命低着头忍住笑意。
璟沅咳了咳，正色道，“从今天起，你的主人就是她了，你可愿意？”
“属下誓死保护姑娘。”
“保护好她，寸步不离。”
“诺！”
“王上派来的内府匠人何时抵达？”
“明日一早。”
“告诉所有侍卫，明日开始，不许她踏入车间一步。”
“诺！”间容有一瞬间的疑惑，但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现在就去吧。”璟沅挥一挥手。
“诺！”说完他隐身不见。
璟沅转身看了看她的睡颜，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祝你好梦。她口中那个该死的男人，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他昨晚为什么嘴贱地问她，以前失眠的时候怎么办？她昨晚又为什么那么诚实地回答他？
他有点抓狂了，却又长叹一声，出了房门。
她清晨起来时发现璟沅已经不见了，以为他们正在准备出山回京都的事宜，毕竟消除了私自开矿的罪名后他们不是应该第一时间逃离这容易招惹重大嫌疑的矿山再也不沾这山里的事？
但是没有，卓夕发现连饭堂里都没人，完全没有整装待发的氛围。只好推测所有人都钻进了那火热的车间内去打造兵器了。厨娘一个人正在灶前兴高采烈地杀两只鸡。卓夕问她，今天不走么？
厨娘回答，“走什么哟？奴家的男人刚被内府命为七等锻造匠人，咱家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哪！”
“你男人？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七等锻造匠人又是什么？”
也就二十出头的厨娘害羞地低下头，“就在昨天。那日在蛇坑他救了奴家一把，后又对奴家照顾颇多，但他说之前大家都生死未卜、前途未明，不敢向奴家提亲，如今罪名已除，又除了奴籍变匠籍，有望以手艺挣一口饭吃，就问奴家是否愿意嫁他。奴家就答应了。昨晚咱俩一杯清水上敬明月下洒大地，已经宣誓结为夫妻。”
卓夕听得她一番话说得文绉绉，不似原来的普通奴隶，恐怕他男人也不是普通的，“你男人，不会是，马三吧？”她问得犹豫，不知道这奴隶中是否还有如他一样遭遇的。
厨娘惊讶一抬头，又害羞低头到，“姑娘果真聪慧，确是马三。”
卓夕拿出昨天刚锻的匕首递给她。“马夫人谬赞了，我现在身无长物，大约送此物是不大妥当的。昨日新铸这柄匕首，锋利异常，非常适合处理禽畜，可令你省不少力气，如不嫌弃，请笑纳。”
“哪里哪里，奴家可不敢嫌弃。我家男人说了，此番能脱困都应感谢卓姑娘。姑娘大恩，我夫妇二人都知何以为报。这一定是您精心打制的随身之物，又如何敢要您如此贵重的兵刃？”她都听说了，今日起不许姑娘进入车间一步，这匕首岂非就是她唯一亲手打制的兵器？
“夫人客气了，听夫人谈吐，恐原也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出身。这粗陋之物岂在你的眼中。大婚之日送大凶之器，确实是我有欠考虑了。罢了，日后我再另寻贺礼便是。”她惋惜地准备将匕首收起来，旁边却伸出两只手，恭敬地摊开，“姑娘，内子不识此刀珍贵，马三谢过卓夕姑娘大礼。”
卓夕赶紧把匕首递给他，“马叔，恭喜你啊！这匕首着实不值什么钱，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另行补上贺礼。”
“能得姑娘您亲手打造的匕首，是我夫妇二人的福气。”马三恭敬地说。
“对了，刚刚听马夫人说，你被命为七等匠人，怎么回事？”
“姑娘有所不知，内府派匠人前来学习冶锻之术，一早就到此处宣了内府的令文，说既然我等已是匠籍，可即日起入内府任七等匠人，月俸十币。娘子统管后厨之事，月俸也有八币。我等岂有不愿之理？”
“那你们岂不是又要困在此地？”卓夕立马想到了“招安”这个词。
“此前困于此，食不裹腹、衣不蔽体，日日还要受鞭打折磨，因此渴望离开。如今我等已是匠籍，又有食俸，内府也将按照正规矿山标准提供食宿，我等就想先在此山中呆几年，攒些银钱，待日后如有孩儿长到六七岁，再寻个城镇安定下来，为孩儿寻个学堂。”
“马叔考虑得甚是周到，只是不知这内府的匠人来后，如何安排？”
“内府有管事，统管这矿山事宜。如今所有人都聚于车间内听子然大人讲解冶锻技术，小人是出来为大伙拿一桶茶水，这才遇见了卓夕姑娘。不过遇见姑娘也好，小人正有事向姑娘说明。”
“何事？”卓夕诧异道。
马三看了看四周，小声说，“姑娘，第一件是，侯爷下令今日起姑娘不得入车间一步。”
“什么？”卓夕横眉倒竖，这绝对是过河拆桥、公报私仇，□□裸的公报私仇啊。
“侯爷同时也下令，姑娘教授我等习艺之事不得外泄，我等只视子然为师。同时这几日行来，有关姑娘的所有言行均要保密。”
卓夕一听，更加郁闷得不行，把她藏起来是几个意思？不仅专利版权没了，同时还成了隐形人，这么个天大的功劳就这么没了？算了，这笔帐呆会儿再找他算。现在先解决这批匠人的事宜。那个所谓的内府也不知道是什么官僚机构，不会是等他们派的工匠学会此技术后就来一招狡兔死、走狗烹吧？他们既然一路跟她过来，就还是不能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啊。
她想了想，说，“马叔，你跟我来一下。”
她带他到临时会议室，拿出她昨晚画好藏起来的百余幅图。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如果都拿去申请专利，至少是两千布币啊。就这么贡献出来，太亏了。
咬咬牙，她不舍地递了出去，“马叔，我觉得内府这批匠人来得蹊跷，为长久计，这批图纸交由你保管，每隔十天拿出一张。”
马三看着图纸，双手不禁颤抖起来，他扑通一声下跪，“姑娘大恩，小人、小人……”他泣不成声，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其实也想到了内府可能存在的意图，但是他又觉得，官府也是需要一批人手来打造兵器的，又怎么会对他们下死手呢？而且他们的命运刚刚经历重大转折，极其渴望一种新的工作模和生活模式，他们完全舍不得因小小的顾虑而放弃。如今，卓夕此举，完全消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不过，你若是可以通过内府申请嘉奖的话……”她犹犹豫豫地还没说完，就听门外卟哧一声笑传来。
璟沅踱步进来，大笑，“既如此，你不如留着自己申请吧。”
卓儿一脸凛然地把马三伸过来的手一推，“区区钱财本姑娘还不放在眼里，这些死物应该让它们发挥更大的价值。”
璟沅笑得更欢了，翻了翻这百来页的图纸，啧啧之声不断，“这些可值两千多币呢。你这宜侍每月薪俸也就三十币，可惜啊可惜。”
马三是个机灵的，立马就接话，“姑娘请放心，每月小人从内府申请到嘉奖都会托人送到姑娘府上，不知姑娘府上何处？”
“她如今是我侯府宜侍，自然在本侯的府上。”
马三一拍脑袋，“是，是小人糊涂了，每月内府必有食用物资从京都运来，小人会托人将嘉奖布币悉数转交姑娘。”
他这么一说，卓夕倒有些不好意思，“马叔，既然图纸给了你们，你们就把银钱都攒着吧，日后有缘，说不定还有大用处呢。”她眨眨眼。
璟沅不再笑她了，咳了一声正色道，“如今内府管事已达矿山，一个女子锋芒太露不是好事，本侯已下令将有关你的事悉数保密。你的功劳虽然不能上达天听，但本侯会给予你足够的补偿。你此前所说什么奢侈品商业大计，前期所有运转资金都将由本侯来提供，如何？”这是他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结果。
“此话当真？”卓夕眼睛都要发亮了。
“自然是真的。你可回屋收拾一下，明日随本侯回京都复命。”
马三连忙恭喜道，“虽然小人不知道什么商业计划，但想来一定是姑娘的重要事宜。小人先在此祝贺姑娘旗开得胜。日后如若有需要小人的地方，请姑娘一定不要客气。”
“呵呵，一定一定。”卓夕点头。
“不过……”马三看了看璟沅，欲言又止。
“还有事不能当本侯的面说？”璟沅微怒。
“不是不是，卓夕姑娘，还有一件小事。”马三又抱拳说，“去孟这孩子，虽然也由奴籍转成了匠籍，不过他一早就闹着要跟着姑娘，不愿留在此矿山。再则他年纪尚小，即使为内府聘用，也只能出些苦力搬运矿石，倒是怕苦了这孩子。”
“那就……”卓夕脱口而出，突又想起人家正经侯爷在此，自己怎能随意作主，只能小心问道，“大慈大悲大侯爷，您府中多收留一个养蛇小匠不是难事吧？他要帮我好好照顾小白的。”她画蛇添足地说。
璟沅哂笑，“自然没问题，但是他毕竟是男儿，与你主仆有别。”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抛给卓夕一副“你懂的”表情。
卓夕立刻心领神会，“明白，明白。”
马三也呼出一口气，笑着先告退了。
“本侯也走了，内府的人都在车间内。”他提醒了一句。
她点点头，知道是他要她避开他们。算了，就呆在屋内盘算她的商业计划吧。不过她忘了问，明日就开始施行？还是那一年之约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