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敏三人整整汇报了五个工作日,才算把这半个月之中所有内宫需要处理的事以及等不及她回来已经处理的事都汇报完了。
卓夕这才有时间和她们八卦。
不八卦不知道,一八卦吓一跳。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多八卦……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璟沫长公主继璟浅长公主之后,在正月十六的好日子里诞下一个男婴。公主府连着摆了三天流水席,驸马亦是第二日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可怜大印未开,还一直留中在内阁。
新年整整半个月,太后的慈安宫里人流不断,不是请安的就是来拜年的。最终的成果就是,太后娘娘在正月二十八一连下了十二道赐婚懿旨,共为六对新人牵了红线——其中两道最重要的,分别是给罗鸢小郡主和雁菱小郡主的。
卓夕听闻此事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后娘娘的媒婆瘾是有多大,居然一连做了六桩媒……虽然其余那四桩都是几个王伯公侯家的子女,她也不甚熟悉……不过,日后,她也要步太后娘娘的后尘,开始操心这勋贵之家的婚事不成?
当然,最让她感兴趣的八卦还是诸如一个叫陶智的宗正家里原有三房小妾在正月十五那日为了在谁房中歇息而争风吃醋吵闹不已,正房妻子一怒之下居然把陶智阉割了;有一个叫梁志文的庶常吉士新年时与同僚吃花酒时被正妻抓了个正着,当场被正妻甩了一纸休书;有一个姓彭的小官在同僚家里吃酒,喝高了随口说了一句“将这侍婢送吾”被人弹劾到内阁,说他有违一夫一妻婚姻法,被革职查办……
春暖兴奋地说,“惜颜养生堂和康健母婴馆里又新招了近五十个妇人,柯姐姐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用连轴转了。”
卓夕奇怪道,“怎么突然能招到这么多人?一向女工都很难招的不是?”
春暖愈加兴奋,“眼下人手前所未有地充足。因为京都城这几个月多了好些在官府备案离婚的妇人……年龄从十几至四五十不等,大多都是不堪夫家苛刻残暴才考虑自谋出路的……就连菜市口都多了好些自已绣的帕子出来赚钱糊口的。咱们两家店铺信誉好待遇好还不用签卖身契,又只伺候女客人,只要是女的想找活儿干的,哪个不愿进来?最近都有人求到我这儿来了,内宫进不来,就一直等在宫门口,好烦……”
卓夕哎哟一声,才想起一件大事儿,“好歹你也是个六命女官了吧,怎么还不出去置个宅子单住?成日赖在我这宁安宫算个什么事?”
春暖伏在她的膝盖上,“我不管,我就赖在宫里。娘娘休要赶我走!”
旁边的白云书也笑道,“春暖姐姐明明比下官还要大,怎么每每下官觉得自己才像她的姐姐,原来这都是娘娘给惯的。”她原进宫得晚,与娘娘接触时间短,也是这几日与她们几个在娘娘身边闲聊调笑,才敢这么跟娘娘说话的。
卓夕也笑,“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云书你可要警惕着,小心嫁不出去!”
两人笑得花枝招展。
卓夕这才注意道,“咦,若敏呢?怎么一忽儿工夫,她就走了?”
“若敏姐姐才没时间和我们在这儿闲扯呢!她还不得回去看看她的新房装修得如何了!”白云书笑。
卓夕来了兴致,“新房?你们去看过?怎么样?话说他们到底婚期定了没啊?”
春暖抢着说,“新房我去看过,富丽堂皇的,看着就极好。听说他们年前就回了埗洲一趟,把纪大人一干人等的遗骸移到了祖坟,又接回了当初流放沙洲幸存下来好容易回到家乡的三个姐妹和两个姑母,都好生接回了京都,这才商议好了婚事定在下月二十六。”
卓夕默然,怪不得这几日见纪若敏的脸色铁青得像是欠了她五百万似的。原来是婚前焦虑症啊……
这时见一个小宫女在门口晃来晃去。
如今内宫一切事宜都进入内府行书房,自有女官整理了报到她这里。无需进内府行书房的事务一般都是嫡亲的家眷来拜访,或者像是风信、柯敏这等持有特制玉牌的人等。一般若是临时有宫女出现在门口,那八成是太后娘娘或皇上那边有事让人来问话了。
卓夕心情正好,便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小宫女进来跪下磕头,“禀皇后娘娘,内府女官苏青儿带了一个人来,说是拼死都要求见娘娘……”
卓夕看了一眼春暖。
春暖奇道,“难道是临时增加的议程?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否则谁敢这么不要命地拼死求见?
她一面说着一面行礼出去问话。
不一会儿,她进来禀道,面上现出一些尴尬之色,“娘娘,是,是陶宗正家的陶夫人求见……”
卓夕一时觉得这个陶宗正有些耳熟,想了想又觉这陶夫人自己应该没有见过,隧问道,“这陶夫人,可有诰命在身?”若是有的话,没道理自己没有见过;但若是没有诰命的话,又是怎么进的宫?
春暖说道,“没有。”
没有怎么进了宫?
卓夕不想多管闲事,一心记挂着一会儿要带小煜儿去太后那儿继续八卦那十二道赐婚圣旨的事,淡淡道,“什么时候这内宫随意一个夫人就可闯入了?去告诉她,本宫不见。”若是人人都以命相要挟,那她还怎么过日子?
春暖看一眼白云书没有说话。
白云书跪下来说道,“娘娘,若是这个陶宗正家的陶夫人,您怕还是真的不能不见。”
卓夕奇道,“这又是为何?”
白云书继续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陶夫人原是先帝的幺女,瑚夫人的女儿,璟溶长公主。”
卓夕大吃一惊,“既是长公主,怎会没有封号,又没有诰命在身?”
白云书答道,“当年瑚夫人巫蛊一案牵连甚广,璟溶长公主当年虽已订亲,但尚未过门,所以也受了牵连,被贬为庶民,名字在玉蝶上被除名了。故而娘娘不知道此事。”
卓夕叹道,“原来如此。那你们可知,她来寻本宫又是为所为何事?”
白云书红了脸,同样现出尴尬的神色,看向春暖。
春暖也红了脸,不知怎么说。
卓夕长叹一口气,“不成啊,看来还是要早些让你们成家立业的好。”
此言一出,两人面上更红了。
卓夕摆了摆手,“既是皇上的姊妹,那便请她进来吧。”毕竟有一层血缘关系在,既然拼死也要见她,恐怕也是走投无路了。
很快便有一个妇人被带进来,跪在地上。
卓夕本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见到此妇人的时候,还是觉得吃了一惊。陶夫人虽然没有了长公主之尊,但是怎么说也是九卿之一的宗正夫人,即便不是满头珠翠华丽富贵,至少也应该是端庄大方低调华贵的。
可是卓夕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跪在面前的这个妇人,太过于低调了。不仅布衣荆裙,头上一点首饰也没有,脸上更是素面无妆,苍白无神。
这样的妆容,到了宫里那实在是太过于失礼。
可是当卓夕留意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绝望时,又不忍苛责他,柔声问道,“陶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何以憔悴至此?”她暗忖既是先帝的幺女,那肯定比璟沅还小。璟沅今年才二十五,这妇人怎么看上去倒像是过了三十?
妇人脸上现出巨大哀恸之色,眼眶里却是一滴泪都没有,像是早已哭得干涸了。她深深地伏在地上,“民妇,民妇来求娘娘给民妇一条生路。”
春暖喝道,“大胆妇人,怎么能在娘娘面前大放厥词?”
陶夫人伏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低声说道,“民妇自知是戴罪之身,不敢求娘娘恩典。可是民妇手上有陶宗正勾结前朝余孽,欲加害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证据。还请娘娘看在民妇揭发有功的份上,赐民妇一道和离书。”
卓夕震惊了,“陶宗正勾结前朝余孽?”难道是与回宫前的那一晚上的事有关?回宫之后,他们一直在排查到底是谁泄露出一行人回宫的路线和时间,原本出宫带出去的人基本都是心腹,没道理会泄露行踪,所以几天下来也没有查出个线索。临时奉命前去接应的内宫侍卫,都说是临时接到的命令,主管内宫侍卫的副指挥使顾靖说只是见到个妇人持一面玉牌来报消息,他为了谨慎起见,才派出了一队侍卫前去接应,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可是后来那妇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难道这妇人就是这陶夫人?
她问,“当夜皇上遇险时,是你让人来通风报的信?”
陶夫人点点头,“父王临终时给民妇送了一面玉牌,说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可以进宫。民妇出行不得,才拜托了乳娘持这面玉牌进宫报信。”
卓夕震惊,居然是她……她想起间水说当日还好有一队人马前来接应,否则情况堪虞。
陶夫人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物件,平放在头顶面前的地面上,“这是陶智与明远往来的书信,陶智当晚本欲销毁此物,民妇提前察觉,誊写了一份副本放在原处,这是书信原本。”
卓夕一头雾水,示意春暖拿过来给她看,又问,“这陶宗正主管皇家事务,怎么会……?”
还有,那陶智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