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片呆若木鸡的视线中,跳下断头台,昂首阔步向前走去。前面,那是一片光明前途。
她一路疾行,一路忙着回答满腔激动的路人抛出的问题,“当然是真的,皇后娘娘亲口承诺,岂能有假?”
“三日后菜市口会有榜文,你们到时仔细查看报名方式与报名地点。”
“此事已筹备大半年,绝对可靠。”
“学费?学费也许视分科而定……”
“护理学院应该是免费。”
“女大夫当然受欢迎了?你问问你家夫人,若是生了病,喜欢女大夫来看还是男大夫来看诊?”
“女药师也不错啊,皇后娘娘不就是药师出身……活人无数……”
“不识字?若是你们在备考期间努力跟着本宫学习的话,也不是没有希望……”
“听说以后会有专门的医院……就业肯定不成问题……”
……
她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望向路边那酒楼的窗户,里面的人朝她点头微笑致意,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最后转念而为,实在是做得对极了……
卓夕朝着春暖几个点头示意,“看到没有?这就是皇家女儿的真实气场,真正的天潢贵胄,转眼间就把百姓对自己的厌恶转变成了仰慕……”
推门而入的璟溶闻言就真的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多谢,多谢皇后娘娘,给民妇、给我这个机会……”在娘娘面前,她可不敢自称本宫。
卓夕笑眯眯地说,“你快起来。刚刚你做得很好,既让天下人看到了渣男的无耻和卑鄙,也看到了妇人的自尊和自强。了了你的心愿,日后,可就要全心全意替本宫打理医药大学的事务,不可怠慢哦。”原来这就是给人当后台的感觉,太有成就感了有木有?
何况,今日那一晚在迁安园抓获的几个活口也当众处以极刑,若是还有宇氏明字辈残存的势力看到了,自然知道今日这一幕都出于皇后的授意,也能明白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总不会再有人不自量力地过来表演什么认亲狗血剧吧?
说起来,璟溶真的是帮了自己大忙。
“我,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璟溶答道。
卓夕立刻想起她提前将女子医药大学招生事宜公诸天下,犯愁地说,“三日后开放报名渠道,三个月后开科取士,就怕来不及哇!也不知上次让纪若敏广招天下女大夫,招到了没有……”不行就只好让御医署的男御医们先顶上,没人规定女子学校里不能有男教师?
说干就干,她站起身,“走,我们去纪大人那工地看看,校舍如今建得如何了?虽说要到九月才真正开学,可是若是前来报名的人看到只有几堆土坯,怕是于名声有所影响……”
春暖几个都默默地跟在后面,皇后娘娘哎,有您的号召,谁敢说三道四?
卓夕还在念叨,“对了,溶妹妹,还要招几个行政后勤人员……你要考前辅导的话还得编写一些辅导教材来。还有正式上课用的教材……啊,还有教学大纳……怎么这么多事情?”她猛然间觉得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了……
不行,明天让白云书拟旨,先在京都勋贵之家中招募女官……让太医院那些太医们先培训培训……
她猛然又想起纪若敏那张阴郁的脸,原来……她不是婚前焦虑症,是忙碌焦虑症……不成,赶紧让她把婚事办了,才好全心扑在这医药大学上……
医药大学选址在南面的一座无名小山上。卓夕就随意赐了一个名叫南山。
到了那里,果然一幢三层楼的综合楼才造了一小半儿,正在紧锣密鼓建造中……
宿舍还在挖地基,教学楼正在浇灌第一层的地面……
她沉吟着,报名地址应该找个临时场所。三个月后的考试,行政楼和教学楼应该差不多能用得上……
纪若敏戴了个头盔奔过来,“娘娘,您怎么来了?这里尘土飞扬的,您还是……”
“这可是我的心血,我的希望,我的寄托……你不让我看看?”
纪若敏一脸乌黑,你的心血你的希望你的寄托,就能一个月不见人影不闻不问连封信也不写?
她无语地带着她在综合楼里看了看,又把寇安梃叫过来,“寇大人,您来汇报一下工程的进度吧。”
卓夕看到寇安梃像见了鬼似的,“你……你……你不是在吴家大少爷的西山别墅群项目里么?”
寇安梃行了礼躬身说道,“此处是娘娘亲自规划,下官自然以娘娘马首是瞻。西山别墅群已设计好图纸,有皇家施工队按图施工,问题不大。下官每隔几日都要去看看的。”
卓夕的心在泣血,“那西山别墅群也很重要,寇大人可要盯紧一些……”
这大学是烧钱,别墅区可是赚钱的项目,要是搞砸了……
她转头吩咐春暖,“明日让吴家大少爷进宫来见本宫,本宫要了解一下那边的进度。”
寇安梃福了福身,“启禀娘娘,西山别墅区已经开工建造,预计毛坯房五月初可出炉。样板房已开始进入装修程序,有些材料还在途中,尤其是年前和余大人谈好的那批灯具,也得下个月才能送来……”
卓夕一听工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稍放了下心,看起了行政楼的格局,不时与寇安梃讨论两句,又与纪若敏交代了人员配置的问题……
她这才想起正式介绍璟溶,“若敏,璟溶长公主大归回宫的事你应当也知晓了。她闲来无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本宫希望她日后能为医药大学开设通识素养课程,在学员报名之后,也可对他们进行基础性的识字教育。与此同时呢,就让她帮着你一同打理这医药大学相关事务,你看可好?”
纪若敏大喜过望,向璟溶行礼说道,“有劳长公主了。”
璟溶连忙还礼说道,“纪大人客气了,日后纪大人是上官,还请纪大人多多指教才是。”
一行人回到宫里时,已经华灯初上。
余孟和余夫人在宁安宫里等了很久。
卓夕见到余孟,立刻说道,“你的灯具什么时候能送到呀?样板房里正在等你的灯具呢!”
余孟把怀中的小白小心翼翼放下来,惭愧的说道,“小白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原本我正月十六就准备启程的,可是一直没有见到姐姐,总想等着您回来以后向姐姐道别,才启程去凉州。这才耽误了。今日我就是来向姐姐道别的。”
卓夕抱过小白,抚摸着它的额头说,“你真的好了吗??”
小白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看向余孟,觉得自己有点太心急了,缓了口气说道,“今天就要走啊,这么急?东西都理好了吗?”
余孟答道,“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前几日,余夫人受了些惊吓,我就又多陪着她,说了几天话,眼下她也大安了,我走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卓夕点了点头,“你有心了。姐姐知道你是要去做大事的,也就不留你了。今晚你们都留在宁安宫用膳吧,算是姐姐替你送行。”
余孟应是。
余夫人喜笑颜开,看向春早。
候在一旁的春早立刻就端了一盅食物过来,“娘娘,这是余夫人说的花胶炖海参方子,最是滋补,您趁热喝了吧。”
卓夕把小白放在地上,看着它游走了几圈后,跟以前几乎一样以后,才叫来无言,把小白好生抱下去安顿起来。
她这才接过来春早端着的花胶海参,思忖着,要找些事让余夫人做才行。否则让她每天七八顿地这样喂下来,自己不胖成个加菲猫才怪。
她灵光一现,笑眯眯地问,“余夫人在宫中住的可习惯?”
余夫人欢喜的答道,“习惯习惯,他们都对我很好。我还能时常去瞧瞧大皇子。我实在是没什么可求的了。”
卓夕问道,“本宫有一个好姐妹,即将大婚,家中正愁没有长辈主持。她自己又忙得四脚朝天,您可愿意去帮个忙?”
余夫人一愣,接着大喜,“娘娘,娘娘能让我操持这些事,就是没有把我当作外人看。我哪里有不愿意的?”
卓夕就把纪若敏和子然家里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余夫人沉吟道,“纪家有两个姑母和三个姐妹,按理说女眷是够了。可是新郎家却是一个女眷也没有,倒是不太适合。不如我就以新郎家的女眷身份,帮着布置新房吧?”
原本布置新房,通常也是由新郎家的女眷出面。
卓夕这么一想,点头应好。
晚上,璟沅回来的时候,卓夕将此事与他一说,璟沅也觉得甚好。有个长辈主持家中的婚事,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面子上都觉得好看一些。
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安顿下来,卓夕觉得实在是心好累……
她抱着小煜儿在床上玩了一会儿,就觉得困顿无比,在即将入睡前一刻,璟沅把小煜儿抱出去给了吴妈妈。
她嘟喃着说,“我好久没有抱着小煜儿睡觉了,别把他抱走!”
璟沅答道,“乖,小煜儿睡觉时脚上没个轻重,万一把你踹伤了就不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把她小心揽入了怀中,满足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