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溶又下了一记猛药,“你不知道吧?宗人司还在那几名杀手的口中前往他们之前的藏身之处,搜出了你写给那什么叫明远王爷的信。想不到你这个薄凉之人,对那什么王爷的称呼可是亲热得很,还写明了让他事成之后不要忘记承诺给你的大司马,你自己写的信,自己不会忘了吧?”
围观群众又是哗然一阵。
“不会吧?真的是陶智干的?”
“真是该死!天杀的!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那样的好人,怎么会有人想要暗害他们?!前年我的孙子染了手足口病,就是皇后娘娘医治好的啊!”
“是啊!去年俺家里受灾,千里迢迢乞讨到京都来求一口饭吃,就是皇上下令开了粥棚,又征集我们去修河道,我们一家才活命下来,今年又在京郊开了一亩荒田,这才扎根下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我们大凉的百姓,前所未有地得到了帝后的照拂!我的爷爷是在六年前的涝灾中去的,去年的比六年前那一次洪涝还要厉害,可是去年并没有死多少人,我所知道的,到达京都附近的百姓,全都被安置活命了下来……”
“那可不是?单单说那个皇家施工队,这几年下来,招了多少我们这样无田无产的奴籍之人?靠劳力吃饭也比卖身给主家当牛做马的好!俺这些年,工钱都攒了两大缸,还置办了宅子,准备娶媳妇了……还有机会脱奴籍转匠籍!”一个小伙子的声音响起。
“你还真别说,我们吴家的商队,以前就没走出过益州,如今都能一路畅行到大辽……吴家的商行,这几年扩张了几倍有余……招的工人数也翻了好几番……”
“你看新帝登基后才几年,这街上有几个被打断腿乞讨的女娃子?那些生出来没人养的娃子也没人乱扔了,都送到了羽衣门里收养,死活一条命啊,人能作贱自己,咋能眼看着作贱孩子?那都是天杀的良心被狗吃了的!”
“这样的好皇上好皇后,居然有人想着暗害他们!要是让老子知道了,老子同他拼命!”
“就是就是!俺要是知道了,俺也要拼命干掉他!”
陶母已经被三番五次的打击得回不过神来,喷出一口老血来,“智儿,智儿……你真的……”
陶智已经红了眼,朝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就是老子干的,你能怎样?!老子五年来才从上大夫升迁到宗正,想要进内阁皇上还不准!难道不是你这贱人在拖老子后腿?!老子爱宠谁就宠谁,你这婆娘吃醋也要有个限度!要不是你割了老子,老子能他妈的做这挺而走险的烂事?!”
“还真的是他干的!他终于亲口承认了!打死他这畜生!”百姓怒了。
“这种人,真是诛连九族都不为过!为什么才诛连三族?”
“一定是皇上念着璟溶长公主的情份吧?!还是对他枉开一面!”
“这种男人还给他送什么行?!赶快行刑,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一群菜叶鸡蛋噼哩叭啦朝他砸来。
璟溶默了片刻,等周围百姓的声音都安静下来,才大声问,“宗正已经是九卿之一,你还不满足?上大夫已经是四命官身,你还嫌低?当年若不是父王怜我被贬为庶民,你以为你这个驸马有机会官拜上大夫?内阁自有内阁的规矩,你凭什么就想一步登天,凭你这个被猪拱了的猪脑子吗?”
百姓恍然大悟,“这陶智原本算是驸马吧?按律驸马不是不能当官的吗?”
“原来陶智是靠妻子上位的啊?一开始就官拜四命?五年内就升到了九卿之一?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这男人真贱!靠妻子得来的官职,反倒要怪妻子拖他的后腿!真不是个男人!”
陶母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璟溶又说,“我替你生儿育女,你广纳姬妾也就罢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婆婆生辰当日,动手将我腹中的孩儿生生打落,还怪我自己不小心!你宠妾灭妻,可你也千不该万不该,纵容你的妾室去暗害我的泽儿,他可是你唯一的的嫡长子!”
“天杀的,这是个什么男人啊!不仅对女人动手,还活活打落她腹中胎儿?!”旁边的人叹道。
“宠妾灭妻也要有个限度吧?嫡长子也能下手,真的不是男人!”
“你知道什么?他都要拥着从龙之功坐上大司马了,难道还要留着前朝被贬的公主占着正妻的位置?嫡长子到时还不是一样要换个人?”
“啧啧,真是有够歹毒的心思啊!”
后面陶家的几个亲族全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纷纷骂起陶智来,“陶智你个小畜生!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连累得我们一家三十几口跟着你殒命!你还我命来!”
“陶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咒你下十八层地狱永堕畜生道!”
“……”
璟溶已经把地上的酒杯都斟满,朝着陶母说,“婆婆,我和陶智好歹夫妻一场,我也喊了你五年婆婆。就当临死前,最后送您一程。你喝点酒吃点东西吧!”
陶母瘫软在地上,目光呆滞,喃喃地说,“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璟溶拿起酒杯从上往下朝她嘴里倒去,大半的酒水都洒在了一旁,说,“婆婆,您早年守寡,确是辛苦。可若不是你自小把陶智教导得自私自利唯利是图,若不是你一直在他耳边煽风点火,他能把所有事都怪到我的头上,能利令智昏犯下这等逆天大罪?”
她又拿起一碟菜,往陶智嘴边塞去,“一日夫妻百日恩,若不是你犯下滔天大罪,若不是泽儿差点让你们害死,我又怎会想同你鱼死网破?”
陶智呸地吐出嘴里的菜,冷笑道,“鱼死网破?我这条鱼是要死了,你这张网可活得好好的,还攀上了皇家,成了金网!你这卖夫求荣的贱人!”
璟溶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皇上和皇后娘娘圣恩浩荡,泽被天下。当日,是我让乳娘去宫里通风报信的。各位父老乡亲,若是你们得知有人暗害皇上皇后,你们难道会坐视不理?”
“谁敢害帝后?老子拼了命也要去救!”
“要不是皇后,俺这条老命早就死在泉山山林中了!谁要害帝后,俺第一个跳出来干死他!”
“长公主,你做得对!这样的夫家,早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幸好你去通风报信!俺老汉替天下百姓谢你了!”
“多谢长公主!”
璟溶流出泪来,“百姓能得这样的皇上和皇后庇护,是我们大凉之福!”
百姓的应和声震耳欲聋,“大凉之福!大凉之福!”
一个女子挣扎着从陶智后面挤上来,“长公主殿下,既然帝后仁厚,为何要株连无辜?罪行是陶智一人犯下的,将他一人千刀万剐,为何要我们全族人陪葬?!”
璟溶看她一眼,居然是陶智最宠的一名小妾,冷笑一声,“大凉律法,意图谋害皇族之人,连诛九族。若不是本公主替你们求情,怕是这刑场上还要再多几百人!”
那小妾扑到她脚下,“长公主殿下,奴婢求求您,稚子无辜,求您开开恩求求情,放过涛儿吧!他才一岁啊!求求您,救他一命!他什么都不知道……”
璟溶看她一眼,“所以说,陶家人的贪得无厌都是怎么惯出来的?原本不能入朝为官,到官拜九卿,居然还嫌弃不能入内阁而卖主求荣;原本要诛九族,如今只诛三族,还要妄求饶过黄口小儿。如果饶过黄口小儿之后呢?是不是还要放过你、还有你?是不是干脆所有都放了?你们当我有多大脸面,能连王法都能改?你们就不想想,有什么样的因,就会有什么样的果?你们如今的一切,都是陶智这个男人造成的!你们有怨、有恨,就全冲着他去吧!”
她说完,一拂衣袖,下了断头台。
周边的百姓还在议论,“真是贪得无厌。长公主说得没错,一切罪都因陶智而起!怨不得别人!”
璟溶回头看了看刑场上的漏刻,想起昨日皇后娘娘单独留下她笑眯眯地说,“让你大归,是有条件的……”
她思索片刻,又毅然返回了断头台。
群情激愤的百姓见长公主又踏上了台阶,不由地就住了嘴,盯着她。
璟溶面对这成千上万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胆怯。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本宫刚才步行而来,一是为了以普通庶民百姓身份前来,让天下人看看事情的真相,莫要被奸人所弊。二是想要借此机会,向诸位宣布一件即将颁布天下的大事——皇后娘娘创建的女子医药大学,三日后即将揭牌。本宫此前忝为皇族贵女,竟然日日陷于后院内墙而不自知,实在是有愧于先帝教导。
“女子医药大学,将开医学院、药学院和护理学院。天下女子,有志者均可前往一试。奴籍者通过考试,可转为良籍,按志愿分至所选学院进行学习,四年之后毕业出校,可前往太医院、各大医馆药店任女大夫、女药师和女护理!本宫如今既无夫家牵绊,亦不惧抛头露面,略识四书,即将承担起考前辅导识文断字之责。此为本宫身为皇家女儿的职责,亦是本宫身为天下不幸之女子树起的榜样!
“举凡天下女子,无论出身经历,只要奉公守法,年龄在六至四十岁之间者,皆可报名参加入学考试。本宫借此机会,向大家广而告之,亦希望诸位回去能向亲朋好友广而告之。治病救人,乃浮屠大业。我辈女子,有如此良机,岂可输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