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信随卓夕踏入那新建的芙蓉居,心里说不震撼是假的。
每层有好几个房间,房间内都有净房,还有一个大大的厅堂,格局完全打破了原有的房屋构造。卓夕选择了二楼最大的房间,床大得惊人,房内的净房也很大,还砌了个不大不小的浴池。她悄悄用了一下净房,不知那净房内的污水是如何流到下面去的,总之很是干净方便。她听卓夕把这新式净房叫做浴室。
她窝在二楼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卓夕指挥一批下人搬进搬出,眼神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羡慕。卓夕忙完了,坐到了窗边的小几旁,小几上用炭煨着热水。她用热水冲了冲那玉壶,再把茉莉花茶放入玉壶冲泡,再朝凤信招了招手,“阿信,过来。”
阿信?凤信满脸黑线,这是什么称呼?她起身不情愿地离开那舒适的沙发,坐到窗前。
“这屋子造了一月有余。此前漆味太浓重些,我便令它空置通风。如今你闻闻看,那味道可还重?”
凤信摇摇头,“还好。反是此茶甚香。”她顿了一下,“你那净房设计得不错。”居然还用香细细薰过。
“那是,这样方便多了,也干净多了。不过,我最得意的还是那浴池。”
风信的眼眸亮了亮。
“我在顶楼设了一个灶台,每日有专人蓄水烧水。若要洗浴,可拉三下浴池边的铃铛,不多时便会有热水从浴池墙边的九龙嘴中流出,待水量足够了,再拉一下铃铛,水便停了。洗完之时,拉开底下塞着的布条,便可让脏水流到一楼,排到沟渠里。”卓夕得意地说,看看凤信向往的眼神,又说,“三楼仅有两个房间,另一半是个大阳台,可以晒晒衣服、种种瓜果蔬菜,丰收的时候,就可吃个新鲜。”
“如此大好阳台怎可只种瓜果蔬菜?应该种些绿竹鲜花,可使满室飘香。”
卓夕心底暗笑,再接再励道,“风信公子生性洒脱,普通绿竹鲜花怎能入你的眼?若是有那墨玉牡丹在侧,品这茉莉清茶之时,又得闻一曲仙乐飘飘,再俯瞰那沉静湖水,定然世间烦恼皆无。到了夜晚,置一小榻于夜空下,明月稀星近若可摘,手边再来一壶葡萄美酒,啧啧,那真是人间极乐啊。”
凤信猛地放下茶杯站起来,复又颓然坐下。“姑娘,那三楼之房间,是静待侯爷入住么?”
卓夕撇撇嘴,“侯爷自有他的临岳阁住,缘何再搬到此处?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他是绝对不能入住的。”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三楼留给本公子!”凤信站起一拍桌面。
“放过小白!”卓夕也站起一拍桌面。
“成交,不过你那蟒蛇胆粉要给我。”
“没问题!击掌为誓!”卓夕立马伸出手来,生怕她反悔。
凤信没有丝毫犹豫,与她击了掌,“我马上把东西搬来!”说完,她直接从窗户嗖地一声不见了。
卓夕摸摸鼻子,很想找一个人面面相覤。她怀疑自己被诓了。
她一招手,间容出现。她快速地说,“我才把她支走,你快告诉我,你怎么把人家吃干抹净就一走了之了?”
“昨晚属下只是正好接到侯爷亲卫的信号,出去了一趟,没想到她就跑到您房中来要人了。本来属下是要出来承认一切的。”
“我明白了,”卓夕打断他,当时就是她阻止他站出来承认的,“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向她解释清楚一切,属下,属下斗胆向侯爷、向姑娘求娶凤信姑娘!”
“你不怕她,真的将你碎尸万段?你的武功可打不过她。”
“大丈夫敢做敢当,纵是死,属下也绝不逃避!”
“你是有个担当的,本姑娘会帮你。你先什么也不要说。”
间容迟疑着点了点头。
卓夕又问,“刚刚条件谈得那么利落,本姑娘是不是被她骗了?”
间容又迟疑着点点头,“可能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小白的命。她来侯府已近半月,若要动手的话,早就出手了。”
卓夕揪着自己的头发,把窗棂撞得嘭嘭作响,真是关心则乱,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个漏洞?可是,她就这么放弃追究昨晚的那个男人的事了?
卓夕又嘲笑起来,“看来,什么男人,对她来说,还不如一间房重要啊!”
间容低下头,郁闷不已。姑娘啊,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啊。
她从怀里掏出那封信。璟沅走了有半个月,这是他写的第一封信,字很漂亮,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一种莫名的温暖感觉。也许是活了两世,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手写的书信。满心愉悦地读完信件,告诉间容,“你家主子很顺利,已经接到他母妃的遗骸,正起身回京都呢。此时大概已经到西水了吧。”
间容也吐出一口气,“那就好,先茹大妃总算迎回来了。”
卓夕突然八卦心起,“你可知,先茹大妃如何会逝于仡佬族的?”
“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先茹大妃是圣武十二年由仡佬族献来和亲的公主,圣武三十二年,她说离开族亲已二十年整,很想回去看看。于是先王便准其回仡佬族省亲。不料月余后,便听说她病重难治,薨逝了。她本是先王的茹夫人,逝后先王才追封她为茹大妃。大妃是仅次于元妃的称号,当时还仅是晴夫人的当今太后对此似颇为不满。”
“圣武三十二年,至今已过了五年。那为何到此时才去迎回?”
“听说先茹大妃临终留书先王,称此生与先王永不相见,只等先王崩逝后方可移棺入陵。”
她吸了一口冷气,“先王竟也答应了?”
“其中原由外人无从知晓,只知先王悲痛不已当即病了半月有余,才渐渐恢复。”
“其时侯爷身在何处?”
“侯爷正在凉州带兵阻击大郯国,屡建军功。先王康复后,方才召侯爷回京,下旨封他为镇国大将军,手握凉州阴阳二符,并下旨除非自愿,否则任何人不得虢夺。”
原来五年前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手握阴阳二符可不是小事啊。她知道一般将军只能持有那阴符,阳符一般都掌握在王上手上,待要真正调兵御敌之才,才会阴阳合符。既然如此,他出门在外,必定在多少人的虎视眈眈之中。那此行他会不会太顺利了?
“侯爷随身带了多少人?”这种顺利让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依制侯爷仅有亲卫五百人。”
五百人,她沉吟道,“最近太子府内有何动静?”
间容一愣,摇摇头,“近日西北埗洲、沙洲、茫洲一带洪涝,太子正带着他的十二参事在埗洲治水呢。”
卓夕食指往上指了指,“那上面呢?”
“似乎也没有,半月前已拨付赈灾款至埗洲三县,但听闻此次受损严重,灾款只是杯水车薪。王上正筹集下一批的善款,甚至发动六宫嫔妃一起筹集善款,听说王后连自己最喜欢的钗环都捐了出来。”
“近日矿山那边,新造的兵器,你可知运送到了何方?”
间容想了想,“那处和权县两大边城常常受长狄掠夺,王上命人将新造的兵器都送往此二地增强边防力量。”
卓夕想了想,找出那张自陵墓中带出的地图,看了半晌,突然大声说,“不好!侯爷有危险!”
间容大惊,“如何有危险?”
窗子一翻,凤信也飘进来焦急道,“如何有危险?!”
间容猛地一见到凤信那绝世容颜,不由呆了呆,心内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卓夕指着地图,“你们来看。那处和权县地处西北,埗洲、沙洲、茫洲一带也在北面。而仡佬族在鹤雍关以西以北,正夹在鹤雍关和埗洲三县之间,而那处和权县正处于埗洲三县后方。若要兵力粮草补给,半日可达。西水正处埗洲三县之旁的洛河下游,且洛河正正横穿西水。只怕太子殿下不是去治水,而是去蓄水。”
间容大惊,“姑娘的意思,太子要水淹西水县?”
“正是。如果此图精准,西水县是侯爷从仡佬族所在地马仕县至京都的必经之路,且两地相距大约百里,正是骏马良驹不紧不慢一日的脚程。侯爷一行到达西水县,人困马乏,自然是要休息一晚的。”
“这,若太子水淹西水县,那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凤信有些不可置信。
“王室纷争,这点人命算什么?何况有水患作为掩饰,谁人能想到这是人祸而不是天灾?”
间容怒而起身,“姑娘,我这就遣人去报信。”
“来不及了。”卓夕叹道,“此信是五日前发出,信中说道三日后启程回京都,按这个时间算,昨晚他们应该就已经到达西水了。”
间容又道,“可是,昨晚前来送信的暗卫并未言侯爷遇险。”
“从西水至京都快马也要三日脚程,就算昨晚侯爷遇险,消息恐也没那么快传来。”
“不。”间容道,“我们有一种遇紧急危险时的传讯方法,无须快马传递,从这里到西水,只需半个时辰。如若昨晚侯爷遇险,我等早就接到消息。”
卓夕大喜,“果真?”
间容拿出几枚圆球,“此红球一出,可燃起浓烈红烟,五里之内均可看见,这是我等遇险时的求助信号;若要向远方传送,再加上黄色烟雾。余下蓝、紫、黑、白,则代表东西南北四个传递方向,此为示警信号。”
“若遇雨天黑呢?”
“另有一种强火弹,可照亮烟雾一刻钟之久。”
卓夕大喜,不料璟沅竟然留了这一手,“立刻向侯爷发出示警。若他昨日未至西水,定是路上出了点耽搁,今晚也许也会到达西水。”
“过了西水,便是龙须沟。”
“正是,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去龙须沟接应侯爷。”
间容立刻领命去了。
卓夕又对凤信说,“阿信,我知道你心仪侯爷已久,此时他遇到了危险,你想不想救他?”
凤信冷笑道,“我心仪谁,关你何事?但保护他、救他是我的责任。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为什么是责任?卓夕摸不清她语中的含义,但此时显然不是讨论此事的良机,她当机立断,“你脚程快,武功又好,能否请你立刻到鹤雍关找到王峰,替我带一句话?”
“什么话?”
“就说,他欠我的诊金,何时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