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很想问一声,“戌时三刻是几点?”但她知道无人可以回答,所以把问题咽在了肚子里回到了芙蓉居。她听到一楼襄蓝的房里似有声音,而且还热闹得很,她走过去,见她房门大开,去孟居然抱着小白在襄蓝房里与她们聊天,惊言显然很喜欢小白,拿着一小片糕点在逗它。卓夕开心地去抱抱小白,想起还来不及给璟沅吃的解药,虽然相信风信,但还是给小白确认一下,也让小白知道,从此以后风信不会再老想着取它的胆来入药了。
于是她开心地从怀里掏出解药,刚一打开,小白立刻跃起,蹿到离她很远的地方。卓夕小心翼翼靠近它,小白却越缩越远。去孟见了也扑过去,眼泪流了出来,“姐姐,小白哭了。”
卓夕仔细一瞧,果然小白的眼睛湿润一片,不断扭动挣扎,好像很痛苦,“小白,你怎么了?”
襄蓝走过去,替她把瓷瓶收起来。一收起来,小白就停止了挣扎。卓夕过去轻轻抚摸着它,“别怕别怕。那药丸是从宫中得来的,并不是我们制成的。”
小白抬起头,眼睛一眨,泪水滚下来。
卓夕问它,“你认得这药丸对不对?”
小白点点头。
“这药丸可解侯爷身上的天寒香对不对?”
小白又点点头。倒是一旁的襄蓝不镇定了,“侯爷中了天寒香?什么时候的事?”
卓夕看着去孟脸上的泪珠,想起风信曾说过,这解药是由它的蛇胆制成。那也就是。。。
卓夕抚着它,“小白,那药丸里一定有你的亲人。你别伤心,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亲人。”
去孟抱着小白大力点头,“对,都是你的亲人。”
襄蓝说道,“天寒香乃宫中秘药,解药极为难寻。听说只有一种名为雪蚺的蛇胆制成药引,再辅以其他三十六种药草煎熬的解药才能真正解此毒。难道说,小白就是这种雪蚺?”
卓夕点点头,“正是。此前风信走遍了北方雪域高原,都没有寻到雪蚺。没想到,雪蚺竟然是被养在宫中的。”她想起自己的本尊正是从宫中出来的,必然也从宫中带出的雪蚺。
襄蓝道,“不错。天寒香本是我宇族王室秘药,制药之人同时需得寻好解药。就是不知这勿凉王室如何得知药秘方的。”
卓夕思考片刻,“莫非勿凉宫中还有宇族之人?”
襄蓝眼前一亮,“就算不是宇族亲人,那也有可能是宇族王室旧人。”
“对了,姐姐,”卓夕道,“我前几日请你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襄蓝点点头,“妹妹,都准备好了。不过,您要这么多赤小豆、车前子等中药材做什么?还有那许多蛇虫鼠蚁?”
“姐姐,过了上元节,我们的飞羽醉玉轩分号的事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这两日,你把京都中可以抽身出来的姐妹,尤其是那些还在为奴为婢受苦的姐妹们都召集过来,如果需要购买赎身的,也尽可拟个名单过来。趁着后面七八日的时间,我们一道把她们好好培训培训。上元节后,你先带她们到定州去,准备开张第一家分号。待她们业务纯熟了,你再挑几个能管事的,再派到邯州、芜州等地去开分号。我的计划是,今年能在京都以东、以北面开出十家分号。”
襄蓝听得眼泪泛红,一旁的惊言一直没有出声,此时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卓夕吓了一跳,“惊言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惊言泪流满面,“小姐,我等要么是从小被人抛弃、要么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是在忍饥挨寒走投无路之时被羽衣门,提供基本的衣食保暖裹腹,稍大一些虽然一样需要出来为奴为婢赚些微薄月例,但我们对羽衣门充满了感激之情,无怨无悔。襄蓝姐姐贵为令主,也一样需要卖身为奴,姐妹们都是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有时想起一些姐妹身处牢笼受苦,也是于心不忍。如今听姑娘这么安排,必然会有众多姐妹能脱离苦海,惊言替她们叩谢姑娘大恩。”
襄蓝也是泪水涟涟,不停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卓夕听毕,也是感慨不已,自己只是需要一些方便又值得信任的劳动力,与其到外面买些不认识的人,不如直接把她们认识的人买回来,忠心且不必说,有襄蓝在,管理也必是事半功倍,没想到反而引来她们的泪水,她觉得惭愧,有些不厚道,便微红着脸说,“你们快别这样。如若此事办好了,我建议,你们可以成立一个基金,每月把所有人的月例抽出一成来,统一放在羽衣门分配使用,以维持羽衣门的运转。襄蓝,你是知道的,我们飞羽醉玉轩的月例向来不低,抽出一成来应该不是难事。”
襄蓝惊喜地说,“妹妹果然聪慧。如此一来,羽衣门便可更多地收养一些女童,也可以更好地教导她们一些才学武艺。”
卓夕摆摆手,不愿过多参与羽衣门的事务,“就这么办吧。给你两日时间,可够?”
“应该可以,我们先向姐妹们放出消息,让她们各自寻个错处被发卖出来,这逢年过节的,犯一两个小错还是容易的。再向人伢子购买,到时把我们的人都挑出来。”
“此法可行,但要叮嘱她们注意分寸,不要弄巧成拙。”
“是。就是还有一些姐妹……”襄蓝面有难色。
“怎么?”
“惊言,你来说吧。”襄蓝实在不愿开口。
惊言福了福身,“姑娘,还有一些姐妹,混迹于花街柳巷做些皮肉生意,都是苦命的人。”
卓夕虽然有心里准备,却也忍不住问了问,“羽衣门不是有教授武艺?何以她们会身陷囹囫无法脱身?”
襄蓝苦笑道,“并不是所有被羽衣门收养的女童都有习武的资质。有些女孩没有奴籍文书,又无法寻得主人家为其到官府新制文书,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入了娼籍。”
原来是黑户口。
“既如此,莫要担心。你且先去联络,各自身在何方、赎身价码,或是有其他的要求,先汇集名册,我们稍后再来商议。”
见她们又要行礼以示感谢,卓夕赶紧打了个哈欠,“哎,好困。我要上楼去睡觉了。”
抬脚要走时发现去孟还赖在大炕上与小白玩耍,奇道,“小孟,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去孟哭丧着脸,“风信公子,不,风信姐姐把我赶了出来,说是今晚不得呆在荷风堂。今晚我要和襄蓝姐姐挤一宿。”
她看向襄蓝,“他原来的房间还空着吧?”
襄蓝忙说,“他那房间长时间没住人,没打扫不说,这天寒地冻的,还要重新起炕,既麻烦又浪费。且我与去孟甚觉亲切,他又是个孩子,不过一宿,就与我挤一挤算了。”
卓夕本就对拆散他们姐弟二人相认有些愧疚,也不好再打断他们亲近,也就点点头,抬步上楼去了。
一进房门就闻得一股酒气,她没好气地说,“又不是你要被烹煮切割,你喝什么酒?”
璟沅带着酒气从后面拥住她,头靠在她肩上,“酒壮人胆。”
“你要壮什么胆?”
“色胆。”璟沅迷蒙地说。
卓夕笑一笑,按住他乱摸的手,问,“戌时三刻是什么时候?”
他抬起头来看看窗外,“估计快了吧。”
“真的?”她转过身,拉起站不稳的他就往外跑去。
“去哪儿?”
“荷风堂。”
璟沅倏地站住脚,“我不去。”
“你不去?”卓夕转头好笑地看着他。
“不去。”他又挤上来,似有站不稳,把头搭在她肩上。
“为什么?”
“不许你去看其他男人。”他呢喃着说。
“那个不是男人,是人肉火锅。”卓夕微张着嘴,轻呵了一口气,就像是拐骗小孩的吸血鬼。
璟沅惊悚地睁大眼睛,想了一会又问,“人肉火锅好吃么?”
“好吃。非常的美味。乖,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喝口剩汤?”
沉默一会,他嘟着嘴说,“好吧。”
“你带我飞,快一点。”
“好。”
“真乖。”
于是两人很快就飞到了荷风堂门口。卓夕听了听,四周静悄悄,知道平日里暗卫根本就不用守卫这个地方。他们到了二楼风信住的房间看了看,黑乎乎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正纳闷间,就听楼上似有呻吟之声传来。她立马拉着璟沅就往楼梯上走,却见一个人正杵在楼梯口,好整以暇地问,“怎么,是来听墙脚,还是来救人?”
卓夕抬头,讪讪笑道,“呵呵,都不是。是,是来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风信长袖一甩,带出一股掌风,“滚。”
璟沅条件反射地抱着卓夕一个转身,跃出几丈远。
良久,荷风堂旁边的树丛中传来“啪”的一声,过一会儿,又传来“啪”的一声。
被拍醒的璟沅睁开迷蒙的双眼,“哪来的蚊子?这天寒地冻的,哪来的蚊子?”
卓夕拍拍双手,“不是蚊子,是我要让你醒醒。”
“夫人,这里好冷,我们回屋睡嘛。”
“间容就快没命了,你还能睡着?”
他立刻清醒了一下,“间容?间容怎么了?”
“你听楼上有什么声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