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画舫慢慢靠近,丝竹之声越来越近。风信侧耳听了一会儿说,“璟沅和璟桦都在上面,还有一些其他臭男人。”
卓夕翻了翻白眼,现在两人都是男装打扮,是不是都在她说的臭男人之列?
趁着有时间先了解一下对手的背景,她小声地问,“狱渊门是个什么门派?”
风信瞟她一眼,“西北第一杀手组织。不过一向都在西北活动,甚少涉足中原。”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擅用毒?用剑?还是用暗器?”
风信赞许地点点头,果然能够抓住重点,“他们有一种暗器名烟罗针,就是轻如烟罗的一种细针,一次能射出八十一支,支支淬有剧毒。所以基本上他们瞄准的对象,极少有能逃脱的。”
“原来是这样才被称为西北第一杀手组织啊。”卓夕托着下巴状若思考,“可是他们在京都的第一笔买卖明显失败了。”
“所以必须有第二次袭击,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
“你的意思是,这第二次袭击只是一个障眼法?只是为了打消第一次被袭击的人的疑虑?而其实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个第一次袭击的人?”
“不过,烟罗针他们不会轻易出手。只有遇到难以接近的目标时才会使用。所以像你这样的目标,他们必定不会动用烟罗针。由此推断,他们的目标绝对不是你。”
卓夕耸耸肩,“我这样的人才,一般人舍不得出手剿灭。”
风信正要大笑,脸色突然凝重起来,“嘘,大餐来了。”
卓夕也认真倾听,果然那画舫上好似突然有人争吵的声音。
“什么情况?”
“烟花之地的老套戏码。”
“谁?谁和谁抢?”卓夕一听来精神了。
“被抢的那个人被丢出来了。”风信朝舫上示意了一下。果然一声扑通,似有人声落水。
岸上的人也发现了异常,有人开始喊,“有人落水了,救人啊。”可是下一秒,他就捂住了嘴巴,因为他看到水里像鱼一样蹿出许多黑衣人,箭似地射向画舫。
卓夕也看到了水面光影反衬出来的影子,张大了嘴巴问风信,“西北不是大漠之地?为何他们水性都那么好?”能伺机而出,定是水里藏了很久。
“你没看到他们口中吐出的芦苇杆?”
“呃……”卓夕本来就有夜盲症,能看到几个人影就不错了,哪能看那么清楚,突然她就大怒,“所以你早就知道水中藏有杀手?”
风信点点头,“那是自然,水下藏那么多人,也是要呼吸的。”
“快带我上去。”卓夕抓住她的手。
风信皱皱眉,一脸嫌弃地说,“你上去做什么?”
卓夕愣了一下,立刻义正严辞地说,“我要上去看看我家那个老头子有没有在画舫上抢人!”
风信闻言大笑,“好理由!我带你上去。”
她起身捞起卓夕,一个展翅飞了过去。卓夕只觉身子一轻,又感到风信似在水中借力踩了一个什么东西又飞身而起,再一睁眼,就到了舫上。
画舫上早就激战成一片,一群黑衣人在厮杀,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区分同伴的。卓夕看了一会抚掌大笑,“这个磷粉用得好。”那微弱的灯笼照出几双鬼眼一眨一眨的。她一出声,一个身影就飞过来,揽住她的腰,语气略带薄怒,“你们过来做什么?”
风信在一旁抢先回答,“我们来吃大餐啊。好饿,你带我们去找吃的吧?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吃两个人饱。”
璟沅无奈地揽着卓夕,带着他们小心绕过那些正在激战的人群,走入了画舫里间。里间也有几个人正缠斗,璟桦却端坐一旁正在吃东西,完全不顾那浓重的血腥味。旁边一个歌伎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
璟桦一见他们进来,笑着指指前面的座位,“来来来,请坐下喝一杯薄酒。”
“太子呢?”璟沅问。
“他被吓走了。”璟桦笑说。
卓夕坐下来,看了看桌上,“有干净筷子么?”
“用我的。”璟沅拿过他的。
风信已经不知从哪里翻出几个干净杯子,可惜筷子只有一双,卓夕只好认命地用了璟沅的。
几人碰了一杯,丝毫不闻窗外铿锵的打斗声。
璟桦笑道,“六婶,好久不见。”
卓夕受宠若惊,“可不要胡乱喊错了人。”
“这里还有另一个婶婶?”他左顾右盼。
卓夕丝毫没有这种经验,只得无力地道,“三王子殿下尽管唤我卓夕就好。”
璟沅发现她在这样的微窘情境下流露出的些许羞涩让他感到非常喜悦,坐得又离她近了些,“夫人,你可以唤他桦儿。”
风信已经搓着手臂离他们远了些,“你们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做什么?”
卓夕抓了一把蚕豆抛到她身上,“你哪只眼看到光天化日了?”
璟桦一见,立刻大拍马屁,“婶婶穿了男装果然也是英姿飒爽。”
风信惯于泼冷水,“可惜了我的男装,明明是长衫,穿在你身上怎么看怎么像裙子。”
卓夕怒道,“不就是长了一点嘛?”
这时子然踉跄着进来,“爷,狱渊门的人越来越多,依属下看,还是先撤吧。”
璟沅看一眼风信,笑道,“让他们都进来,守住两个门和窗户即可。告诉他们,一会只要听到声音,立刻卸下内力。”
卓夕没有明白过来,却见风信叹一口气,“有酒有菜却没有琴音相伴,人生一大撼事啊。”
说罢她已经走到船舱中间,一撩衣摆坐下,她的面前是一把琴,显然是刚才他们饮宴时歌妓演奏时所用。
卓夕想起惊言的恐怖神色,捂住耳朵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璟沅拉下她的手,“莫怕,阿信的琴音非常美妙。只是这琴,略微差了点。”
打斗声越来越近,有几个黑衣人已经跃入舱内,把守着门窗。
风信素手轻抚,试了几个音后一曲铿然的琴音喷薄而出。
卓夕看到一个黑影喷了一口血在窗户上,立刻有舱内的人伸出一把刀去把外面的人刺了个窟窿。逐渐地,舱内的人又反过来杀了出去,看样子已经反败为胜。卓夕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夜盲了,透过门窗看到外面的打杀异常清晰,清晰到连那人伸手从腰间摸出的一个黑色圆筒上面的浅紫色花朵标志都看得一清二楚。
风信本是凤目微闭,此时双目突然圆睁,大喝一声,“烟罗针!”指下更是发力,铿锵琴声一声紧接一声。璟沅闻言也脸色大变,拉起卓夕护在身后。那漫天的细针飞射过来,第一波悉数被琴声消散于舱外。第二波袭来的时候,子然等人已经抢过来用刀剑舞出一道屏风。没看到有一个刚刚被打倒在地上的狱渊门徒,从地上慢慢爬过来,一只手伸进了窗格内,按下了烟罗针开关。璟沅察觉到的时候,立刻便双袖鼓足内力向外挥出。可是他忘记了,风信在弹琴的时候是绝不可催动内力的,这一动,立刻觉得脑袋麻涨如肿,无数蚂蚁啃噬般,吐出了一口薄血。好在这一挡,烟罗针悉数被扫在地上。他堪堪收住内息正待调适,却突然背后一阵剧烈疼痛,低头便看见自己胸前露着尖尖的匕首,刀尖很熟悉。
“六叔!”璟桦扑上来,扶住满身鲜血的璟沅,恨恨地对眼前人说,“你在做什么?”
璟沅慢慢转身,看到一个身影双手还维持着持刀的姿势,双目呆滞通红,他心如刀绞,猛地一口腥甜。却见眼前人比他更快地喷出一口血,身子便软软地倒下。
璟沅向前一步,接住那人的身子,面色沉静。
子然带领众暗卫们已经把那几百号黑衣人全部歼灭,怕又出现偷袭,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风信按住还在微颤的琴弦,深吸一口气,做了个简单的调息后快步走过来。
璟桦正要说什么,风信抬手止住他,另一只手摸住那人的脉门,良久之后说了四个字,“天魔音盅。”
卓夕醒过来的时候,盯着头顶上的床幔看了很久,又抬起头扫视了一遍四周,发现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难道又穿越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回忆了一下,刚刚仿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自己好像双手沾满鲜血,站在一个熟悉的身影后面。时间往前推移,那晚在画舫,听着风信的琴声,美妙非常。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好像听到了风信喊出了“烟罗针”三个字,这种暗器她知道,一按开关就能发射出八十一根细如烟罗的毒针。难道自己中了毒,又一次穿越了?
她动了动手,完全没有阻碍。于是自己腰部稍微用了点力,双手一撑就坐了起来,伸手拿过摆在一旁小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就把青铜杯子大力掷在地板上,发出咣当的声音。
于是脚步声便从门外传来,下一刻门打开,伍行走了进来。
卓儿心惊讶地看着他,“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