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点点头，“甚好。不求什么大学问，能明事理、识断字便好。”
她转向去孟说，“小孟，你且先随寇娘安排，先学上几年。日后你若有喜欢的领域，我们再找其他学堂学习，如此安排可好？”
去孟深深作了个揖，“多谢姐姐安排。小孟定不负重望，认真学习。”
卓夕开了个玩笑，“甚好，有机会特别要多看看医药典籍，我这些可还等着你来替我翻译啊。”她指着一旁惊言找来的一堆竹简，有些字艰涩难懂，还要找人来翻译。
去孟立刻就起了兴趣，拿起一卷，“姐姐，我可以先带回去看看吗？”
卓夕想起去孟刚刚说的话，问，“对了寇娘，他们可是要住在学堂里？多久能沐休一次？”
寇娘点头道，“学堂在东郊五里的连庄，孩子们都住在一起，每月底能沐休一次。届时我便让家里的马车带宣儿和表少爷一起回来。”
卓夕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表少爷是谁，不禁乐道，“您叫他小孟就好了。什么表少爷不表少爷的，没那么金贵。小孟的事就麻烦你了，束修您先从我的帐上扣，该孝敬夫子的也不要客气。身籍文书我随后让人送到你的府上。”寇娘点头答应，连连说不要客气，一定把事情办妥。
卓夕点点头，“小孟，你先随寇娘去吧。每月底可回来与我一聚。姐姐可是会抽查你的学业哦，可不能偷懒。”
小孟挥着小拳头连连保证后就跟着寇娘走了。
吴妈妈送了他们离开后回来，面露疑惑，“小孟真是您的远房表亲？”
卓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他是我在山中救出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我的亲人。”
“此话怎讲？”
关于玉骨令牌卓夕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再问，“吴妈妈，您在宫中可有待过？宫内熟悉否？”
吴妈妈点点头，“我当年随伺先茹大妃，在宫内住了十余年。六年前先茹大妃仙逝后我才到了侯爷身边照顾他。”
卓夕问，“那您可知宫中有一处叫风园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侍弄花草的老太监？”
“你是说楚公公？”
卓夕摇摇头，“我不知他如何称呼。不瞒吴妈妈，我遇见侯爷之前，是被人从宫中捉去先王陵墓陪葬。后从墓中逃脱才到了护陵山庄，误打误撞下方与你们结识的。此前记忆全无。”
吴妈妈恍然，心下一喜，姑娘如此坦诚相告，想来是心里把她真正当自己人了，“原来如此，那么那个楚公公，认得你？”
卓夕把当日她在王宫内被引路太监丢下后迷路，误闯风园那个老太监的神情和举动说了一遍。
“您可还记得那帕子上画的图案？”
卓夕点点头，“是一簇兰花。”
吴妈妈稍稍脸色一变，“是何颜色的兰花？”
“说来也怪，兰花向来以清雅高冷著称，此帕上竟然用色热烈，乃是大红色兰叶，大紫色小花。”
吴妈妈双手颤抖起来，“你当真看到的是大红兰叶紫色兰花？”
“是。吴妈妈想必认得此花，此花究竟是何用意？”
吴妈妈深吸一口气，“此种花样宫中从未出现过。如若不差的话，此帕应是先茹大妃甫入宫中时丢失的那方帕子，也是她自仡佬族带来的她的母亲的唯一遗物。只是不知，此帕如何会被一个老太监捡到，又被呈现于你的眼前？莫不是，那个老太监，却是大妃旧人？若是大妃旧人，老奴却为何一无所知？”她冷静下来，连着问了几个问题，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卓夕扶额，说了等于没说。自己难道先前在宫中又与五年前逝去的先茹大妃有何关联？看来，自己是需要找个时间往宫中走一遭了。
“姑娘可知，您原在宫中之名讳？”吴妈妈也想到了此间关联，试探问道。
卓夕摇摇头，“完全不记得。”
“如此说来，这伍家是？”
卓夕道，“伍行是我半路认的大哥，他替我伪造了身家文书，又称我为其父亲养在外院的女儿，这才进得府中来认亲。”
吴妈妈摇摇头，“按昨日情形来看，您这身份恐怕不是临时伪造的，而是确有其人，不过被你抢先认了亲。那真的伍媛，怕是凶多吉少了……”
卓夕心下一凛，想想如果真有其人，这伍媛自小不在伍家长大，既无人识得、也与伍家人亲情凉薄，为保伍家满门性命，他们或许真的能下死手。若真如此，自己可就造了大孽了。
“说来也怪。我这个女儿十余年才回到伍家来，却一次也没见过所谓的亲生母亲周姨娘。吴妈妈，这伍家，怕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您可要多费心了。”
吴妈妈点点头，“老奴明白，今日王妈妈新酿了糯米圆子，正好送给府中各位夫人姨娘尝尝，这也是姑娘的一片孝心不是？”
卓夕大乐，忍不住抱了抱吴妈妈，“吴妈妈，您可真是玲珑心肝！”
吴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挣开，“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她又惊觉自己说错话了，知道这姑娘不喜别人称她为夫人，连忙又说道，“姑娘，是老奴说错话了。”
卓夕笑笑，轻叹一声，“您无需紧张，我知道您的心思。这里不是侯府，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姑娘说得是。”吴妈妈说完就下去准备了。
卓夕躺在床上睁眼发呆了一会，觉得这床又小又硬又冷，就是随便歪着也要穿着厚夹袄，不禁十分怀念侯府里的大炕。又想到自己辛苦花了三个月时间装修的新房竟然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哀嚎一声，把脸埋到被子里抓狂。
惊言捧着药碗进来时就发现主子捂在被子里双手捶被，以为她在大哭，吓得手一抖，滚烫的药汁撒在手上。她赶紧把药碗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小姐，见她勿自沉浸在被中，肩膀还有时一抽一抽的，自己也就不敢再唤。只得垂手静立一旁，想到自己近日翻天覆地的生活，又想到小姐与侯爷相隔千里，以及前几日三小姐说的那些话，她也不禁有些悲从心来，不觉鼻子发酸，泪水滚落了下来。不一会儿，竟然越哭越猛，咬着唇已经禁不了那哭声，哭着哭着就觉得自己抱住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索性就放声大哭起来。情绪渲泄完后慢慢止住哭声，却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道，“言儿，可是有姐妹缺吃了少穿了？”
惊言连连摇头，“没有。”
“可是有人待你不好？欺负你了？”
“没有，小姐待我极好。”
“那你何以如此伤心？”
“小姐，小姐她……”惊言抽了抽气，“奴婢觉得小姐很可怜。”
“她如何可怜了？”
惊言觉得自己的背部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拍着，非常舒服，又抽了抽气，想了想慢慢说道，“小姐刚刚死里逃生。可是侯爷如今还生死未卜，又远在千里之外。呜呜……万一侯爷有个好歹，小姐又……小姐以后可怎么，怎么办呀……”
那个问话的声音陡然一紧，“侯爷可是受了重伤？”
惊言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侯爷说，不能被外人知晓，尤其不能被王宫内的人知晓。”
否则，侯爷遇刺的消息一旦传出，又是一波腥风血雨。不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小姐！惊言握了握拳手，清醒过来，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胡乱擦擦眼泪，就见卓夕一张愠怒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她吓了一跳，舌头都打结了，“小，小，小姐……”
卓夕用力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问，“侯爷伤到哪里？是如何受伤的？”
惊言胡乱摆摆手，“哪有，哪有受什么伤？！没有，侯爷没受伤。”
卓夕紧盯着她，“你的主子到底是谁？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惊言一吓就跪在了地上，“小姐小姐，奴婢的主子当然是您了。”她慢慢把身体放软，知道瞒不过去了，“小姐，侯爷伤到了心脉，不知是怎么受的伤。当日奴婢从他怀里把您接到手时，就发现他的心口流淌着血液，应是一柄利器刺穿了心口。”
卓夕只觉四肢一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袭了她。她双手撑在软被上，大口大口呼吸。所以，璟沅急着第二日离开，又急着把她送到伍家修养，就是怕她醒来发现自己受了重伤？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夕立起身，大声喝道，“惊言，起来为我更衣。我要回趟侯府。”
惊言扑上来，“小姐，万万不可，您才醒来，吹不得风，还是将养两日再出府吧。”
卓夕面色阴沉，“太子容和太子妃在府内休息日久，一直无主人招呼总不是良策。我身为侯府宜侍，是时候该去看看了。”
“小姐……”惊言还想说什么，却在卓夕凛然的目光下噤了声，只好慢慢起来，磨磨蹭蹭地走到衣柜旁边。
卓夕很快换好衣裳，梳好发式，随意钗了支簪子，便要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