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全部人的礼都送完,所有人的目光就看向了卓夕。这个伍宜侍,在七王子的百日宴上送出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在勋贵圈内传得沸沸扬扬。此次前来的人中有不少当日并无资格参加七王子的百日宴,无缘得见,已经觉得甚是遗憾。私下交谈后得知此人是卓夕后,便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尤其是在这个十分能显示自身位置和家底的时刻。
卓夕倒也简单,不慌不忙地送了一个锦盒。银珠接过锦盒打开,发现全场无一人识得此物。卓夕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把底座上的发条拧紧了,松开手时,音乐盒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盒上一个男孩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腾空欲起的马上,随着音乐缓慢地转动。此盒她画出了草图,侯府中的制铁工匠们就用马三送来的生铁仔细打造了各部零件,包括打满小刺的圆柱形铁筒和铁圈齿轮发条等,寇安梃做出了木盒外壳及上面的模特,卓夕几经组装,又几经修改,居然就成了。轻盈清脆的声音惊诧了全场之人,个个啧啧称奇。
卓夕笑着对王美人说,“娘娘,此物声音轻柔,既可宁神舒心,又可用以胎教。”
“何为胎教?”王美人问。
卓夕笑道,“胎教便是妇人有孕在身时,用外界的声音对胎儿进行教导。宝宝在母体虽小,但其听力神经已经有所发育,对外界的声音是有感知的。如果此时用优美轻柔的音乐对它进行熏陶,则对它能产生非常积极的影响。”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罗鸢更是嚷嚷着自己也要一个同样的盒子。不止是罗鸢,在场年轻女孩哪个不喜欢这种稀奇之物?伍茹和伍娇更是惊在原地,她们完全没料到自家六妹竟能如此出风头,一出手就不是凡品。
听到罗鸢的话,卓夕取笑道,“你的音乐启蒙早过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要此物作甚?”
“本宫的桓儿乃一价黄口小儿,若是此时才开始熏陶,不为迟吧?”一个声音突兀地自门外响起。
所有人皆惊了惊,王后孙瑶不知何时站在殿外,众人皆俯身行礼,“拜见王后娘娘。王后娘娘金安。”
王美人更是笑得灿烂,“贱妾区区生辰,怎可劳动娘娘大驾。”
孙瑶道,“本宫知你是客气,才给所有后宫妃子送了请贴。”这话简直就在打脸,她给所有妃子送了帖子,却无一人前来。她不待众人反应接着又说,“不过,本宫幸亏是来了,否则岂不错过了如此有趣的玩意儿?”
她复又转向卓夕,“你还没回答本宫刚才的问题呢。”
卓夕起身笑道,“小儿六岁之前均可进行音乐启蒙,七王子才四个月不到,自然是不迟的。稍后小女命人再制一个音乐盒呈送娘娘,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孙瑶仔细看了看她手中的物件,惊奇道,“此物名叫音乐盒么?果然是名符其实。”此时音乐盒已经停止了响声,她接过来问,“如何令其发声?”卓夕向她演示了拨发条的动作,孙瑶用手一拧,果然音乐声起,但是很快就停了。卓夕不待其发问便说,“要将发条拧到底。”孙瑶又转了几圈,转到底才放了手,音乐果然响了有一会儿。
孙瑶把玩了一会儿,爱不释手地还给了王佳琳,“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儿在娘胎里就可听到如此美妙的音乐,将来必定是个心地善良、胸怀天下的福星。”
王佳琳接过来笑道,“可不是么,这都是托了娘娘的洪福,否则,我如何能有机会认识这足智多谋的伍宜侍?上次在七王子的百日宴上见识过伍宜侍的超凡脱俗,说实话,贱妾就是借这个生辰来向伍宜侍讨要礼物来了。”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孙瑶吩咐身边的苏眉道,“去把各宫娘娘都请过来,今日是新晋的王美人生辰,各宫贵人们都还没有认全呢,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苏眉福身去了。
很快地各宫夫人美人等都到齐了,由于临时增加了很多贵人,膳食座位等需要重新编排。
是时卓夕才知这王佳琳的美人之封实属不易。在罗鸢的解说下,她了解到,勿凉国后宫妃子封为七个等级,分别是王后、大妃、夫人、美人、良人、长使、少使,彼时王后孙瑶以下,仅有夫人二、美人三、良人及长使各七、少使若干。王上登基前做了近四十年太子,身侧佳人有不少与他已是少年夫妻的老人,因此在外人看来,以王佳琳的资历,仅凭怀有龙子便封美人,在整个后宫竟然排进了前六,可见王上对她的爱重。只有卓夕知道,这样的爱重,不知是王连伯以何种代价换来的。她至今还清晰地记得正月初五的那日,王上在提及王佳琳时眼中的深恶痛绝。即使他膝下子女单薄,四个儿子早夭,膝下仅留三子并五个女儿,但卓夕从他漫长的太子生涯中铲除了除璟沅以外所有十七个兄弟的事迹可以看出,他并不在乎自己有多少个儿子,只要有一个能合他心意继承王位就好。因此王佳琳腹中的孩儿究竟有多少份量,只有王上自己知道了。
此刻所有的宫妃都已经按次序在王瑶下首坐下。在场的各勋贵的夫人小姐们都暗自庆幸自己是来对了。看样子,王后并不是十分排斥这新晋的王美人啊,甚而可能是正在拉拢她,否则也不会请来阖宫贵人来给她祝寿。
从这一次的出席情况可以明显看出京都的勋贵夫人圈的站队阵营。虽说王美人的帖子是第一次洒向京都的勋贵,但是那些与王后关系亲厚的勋贵夫人对其表现出了强烈的嗤之以鼻,认为这个王大司空的嫡二小姐本有婚约在身且守孝期间跑到宫内去勾搭上了王上,此种行为简直就是妇人的耻辱,多有不屑,因而只命人送了礼而无人出席。而另外有些与王上关系亲厚的,却从“美人”的这个称号中嗅出了王上对其的爱重,谨慎思之,便让小女过来先探探路,自己就不出面了。罗鸢就是这种探子。王长姬生怕日后掌握不好与这个王美人相处的分寸,得罪王后无所谓,但若因此被王上的枕边人吹吹凉风,那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于是便让罗鸢过来看看。另外一些站在其他贵人身后的勋贵,自然乐意进来看看热闹,顺便表表自己的忠心,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最后剩下的就是勋贵的外围圈子,哪一边的关系都靠不上,只是把进宫赴宴当作荣耀的几户人家,明显伍家就属这个行列。不过经过与王美人的谈话以后,卓夕非常确定自己是被她当作猎物邀请进宫的,真是难为了她搞了这么盛大的宴会。
卓夕一开始对自己的身份定位感觉十分困惑,不知道自己今日是以伍家六小姐的身份出席此宴还是以侯府宜侍的身份出席,但听罗鸢说道此间并无其他女官之后,果断选择与伍茹和伍娇共座。倒是罗鸢强行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一幕让王佳琳想起了除夕宫宴那晚的情景,顺带着联想到了那日之后自己的遭遇,心情变得极其不好,但看看王后满脸笑容地掌握了此次宴会的领导权,只得把暗恨埋在心里。她何尝不知道王后对她的恨意,那包名叫暗紫的熏香就是她送来的,只是不知道今晚她大张旗鼓地请来所有宫妃来给她撑门面究竟意欲何为。
眼看着所有人都坐下了,她想起今日的主角本是她,于是盈盈站起来做了第一个举杯人,“王后娘娘,贱妾小小生辰,不料竟有如此多贵人惦记。贱妾初入后宫,尚有诸多规矩不懂,还请王后娘娘和各位姐姐多多教导。此酒先敬王后娘娘,聊表谢意。”她先干了一杯,王后见状也微笑着掩袖干杯。
王佳琳接着说,“第二杯,敬各宫姐姐,贱妾谢过姐姐移步之劳,先干为敬。”说着她又喝了一杯,“最后一杯,今日既是贱妾生辰,贱妾以此酒谢过各位车马劳顿。”仰头又是一杯,众人只好也拿起酒杯,跟着喝了一口。
孙瑶此时才说,“既然寿星公已经发了话,大家就敞开肚囊吃吧。”
一时觥筹交错,八卦四起。此时王后坐镇,就是等于承认了王美人,再没人敢乱嚼舌头。
罗鸢吃着吃着脸色苍白地伏在了案上,捂着肚子喊疼。卓夕本就对案上之食味同嚼腊,正在侧耳听隔壁妇人谈论着某夫人不孕不育让小妾捷足先登的八卦,转头见状连忙问她,“怎么了?可有何不适?”
罗夕却是支支吾吾不说话,只是捂着肚子,苍白的脸上居然飞上两朵红晕。卓夕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你可是葵水来了?”
罗鸢羞涩地点点头,依旧伏在案上有气无力。卓夕看了看她吃的食物,尽是此寒凉之物,低声斥道,“哪能净吃此等寒凉之物!”招手叫来一个宫女,嘱咐她煮一碗红糖姜水来。一旁的妇人听了奇怪地问道,“女子葵水之期腹痛实属正常,缘何用红糖姜水?”此处满堂皆是妇人,这个话题竟也没有避讳。
卓夕精神立刻一振,知道做广告的机会来了,隧答道,“一般而言女子经期腹痛乃是由于宫寒所致,多饮红糖姜水可稍缓解。俗话说十个女子九个寒,寒症虽然普遍,但千万莫要小觑这宫寒之症,轻者每月受腹痛之苦,重者终身不孕不育,如若发现此症,必要早日治疗。”
那妇人一听不孕不育也可治疗,立即张大嘴巴问道,“那该如何治疗?”
“《内经》有云,藏寒生满病,其治宜炙。可通过艾炙、行针、汤药等方法进行温通经络、扶阳补正、驱除寒邪、行气活血、消瘀散结、补中益气。当然宫寒也有程度之分,具体还需因人而断,小女不敢妄言。”卓夕说着渐渐提高了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