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筝煞白了一张脸,急切地看向王后,欲言又止。
卓夕看出了一些门道,小声安抚罗鸢道,“罗小郡姬,你是受了我的连累了。”
罗鸢掩唇惊呼了一声,旁边有几个清楚来胧去脉的夫人小姐也小声地讨论起来。
王美人恨声道,“王后娘娘,今日是贱妾小小生辰,贱妾本无意惊扰各位姐姐。不料竟出此逆天大事,险些害了罗小郡姬。还请娘娘彻查此事,否则来日,如何向璟沫王长姬交代?!”
孙瑶只得慢声问道,“林筝小姐,还不速速招来?!”
林筝咬紧下唇,沉默不语。
此时太医来了,众人让了一条道让他进来。太医给王后及众夫人行了礼,便给罗鸢诊了脉,“看样子,罗小郡姬先前是中了毒,幸亏服药及时,毒素被清除了不少。不知罗小郡姬中了何毒?”
“一线红。”王美人回答。
太医脸色大变,“一线红?那可是剧毒之物,中毒者一柱香之内能昏迷不醒。敢问,是哪位高人给她服了解药?”
卓夕略行了礼说,“小女不才,正好带有随身解药。”
太医回礼道,“可否让下官见识见识?”
卓夕掏出瓶子,摇了摇,遗憾地说,“不好意思,此药是最后一颗,再没有了。”
王后道,“既如此,吴太医,你便下去开药方吧,总要把余毒都清除干净了,本宫才放心。”
“诺。”吴太医应着出去了。
王后又唤来苏眉,“把罗小郡姬先扶到佰安宫休息片刻吧。”
她又柔声对罗鸢说:“罗小郡姬,你且在本宫身边稍待片刻,待吴太医备好药,确认了你已平安无事,再回王长姬府可好?王长姬那边,本宫会差人去与她交代一声的。”
罗鸢看了一眼卓夕,点点头。
“来人,把林筝押回武刑司听候发落。”
林筝闻言大骇,连忙叫道,“王后娘娘,饶命啊!您不是……”她还没说完,就被堵上嘴拖走了。
对厅内众人道,“好了,如今都吃饱喝足了吧?就这样吧,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立刻作鸟兽散。
孙瑶深深看了一眼卓夕,也慢慢走了。
卓夕转身欲离开,看到王佳琳不舍的眼神,知道她希望自己留下来。但不回去是不成的,她便说道,“小女第一次来这追枫宫,恐走错了路冲撞了贵人,不知道娘娘可否让人替小女引路?”说完福身行了礼,在王美人伸手来扶的瞬间把那瓷瓶塞进了她的手里。
王美人立刻会意,喊来了贴身宫女若雪送了卓夕出门。
卓夕走出宫门之时,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不知太后此前的花茶喝完了没有。可惜今日天色居然如此晚了,看来,只得下次再去向太后请安了。也不知道她近日凤体是否安康。”
若雪闻言立刻意会轻声答道,“听花嬷嬷说太后近日总是头疼,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客了。”看样子是王美人几次前去请安都不得见。
卓夕眼尾扫了扫后面跟着的伍家两姐妹,对若雪的机灵回答表示满意,隧点点头,“如今虽说已开春,但是春寒料峭啊,寒意还是沁入骨髓的,太后娘娘年岁已高,些微受个寒气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正常。吃的喝的平日里也多精心些罢了,好好调理,总会慢慢舒坦的。”
“说得正是呢。虽说宫内的饮食都是中宫大厨房制作的,好在太后娘娘有的慈安宫内有小厨房,自是可以精心些。”
卓夕看一眼若雪,是说追枫宫内没有小厨房么?“还是各宫有各宫的法门啊。听说太后娘娘潜心礼佛,我听说礼佛的人都是不能沾荤腥的,也许是因此才开的小厨房呢。”
若雪灵光一现,感激地说,“伍宜侍提醒得甚好,日后我们娘娘若是有什么孝敬太后他老人家的,莫要冲撞了才好。”
卓夕又说,“礼佛好啊。若是有什么心愿,诚心多求求菩萨祖宗的,总能有实现的一天。”
远处一道惊雷轰隆隆地传过来,几人齐齐抬头看了看远处黑压压的乌云,若雪低叹一声,“看来又要下雨了。”
卓夕淡淡一笑,朝后面望一眼,“这阴冷天,还是自家姐妹好啊,互相依靠着也暖和些。”
说着几人便已走到了马车边上。
惊言非召无法进入王宫大内,见其他府中的夫人小姐都出来走了,只剩自家小姐没有出来,正在马车边上等得焦急不已,一见卓夕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小姐,你们没事吧?”卓夕看看后面脸色惨白的伍茹和伍娇,摇了摇头,而后介绍说,“惊言,这是王美人身边的婢女若雪。你把车上那包枸杞菊花茶拿给她吧。”
惊言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向她见了礼。若雪也非常有礼貌地向她还了礼。惊言于是便爬上马车找出了那包茶茶双手捧给了若雪。
卓夕朝若雪点点头,“还得有劳姑娘了。”说完便登上了马车。
若雪福了福身,接过花茶转身也回宫了。
若雪回到追枫宫,见到王美人,把她与卓夕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王美人。王美人细细品咂着,脸上慢慢浮现出喜色,“快,你现在就去替我办三件事!”
回程的路上,伍娇紧紧搂着伍茹的手臂,浑身都在颤抖着。她看着气定神闲正在喝茶的卓夕,忍不住问了一句,“六妹,你没事吧?今天实在是太险了。”
卓夕看她一眼,轻笑一声,“没事。”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王后给她的一个警告罢了。王佳琳前脚召见她,后脚就有个人拿了毒物送给她。这追枫宫,果然是四面漏风啊。她想了想,便说了一句,“王宫内就是如此吃人不吐骨头。今日不过一个小小宫宴,便让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是日日生活与此……你们还想着入宫么?”
她闻得此言,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卓夕,“六妹,我不想入宫,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伍茹却转身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废物!若非经历这些挫折痛苦,又哪里来的尊贵荣宠?”
卓夕慢条斯理地说,“这话倒也是个大实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眼下离三月宫先尚有一月时间,你们好好想清楚,入宫我帮不了忙,可是要让你们落选,我却有的是办法。”
伍娇的眼神灼灼发亮,兴奋地欲言又止,看了看一脸怒容的伍茹,又只好缄口不言了。
马车笃笃地走在不太宽阔的街道上,外面隐约有“下雨了,快回吧”的小贩招呼声传来,远处又轰隆隆送来一个惊雷,紧接着雨点噼哩叭啦打在马车的车篷上。卓夕疲惫地闭上眼睛,再不理会其他。
好像只安静了那么一瞬间,卓夕就听到车夫“驭”的一声,紧接着马剧烈的“嘶——咦——”声传来,然后就感觉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车内所有人都随着惯性摇晃了几下。车夫小声问,“大人,前面似有个孕妇。”
惊言先挑开了帘子,卓夕上前望去,果见一个大肚孕妇躺在路中间,大雨淅淅沥沥地泼在她的身上,所有的衣衫全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地上一摊血水,正慢慢顺着雨水漫延。
卓夕立即就起身下了马车,惊言连忙拿起座位底下备着的雨伞撑在卓夕的头顶上。
她上前几步走到那孕妇身边,用手按在她颈部的大动脉上,还有些微弱的气息。
“惊言,替我把她搬上马车。”说完她把惊言手中的伞接了过来。
惊言应了声诺,就俯身抱起了孕妇。
岂料一道声音远远地传来,“且慢……”。
卓夕循声望去,一个灰色身影顶着大雨飞驰而来,手里还抓着个包袱。
卓夕没有理他,吩咐惊言继续把孕妇抱进马车。
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一边喘气一边说,“这位姑娘,她,她,你们,你们要带,带她到何处去?”
卓夕见惊言已经进去安置好孕妇,便登上马车,对着车上正在尖叫伍茹喝一声“住口!”,再吩咐车夫立刻去找医馆,之后才转向那灰衣男子,“你是上来说话,还是留在此处?”
那男子看了看手中包袱,也没什么犹豫,就爬上马车,坐在车夫的旁边。
卓夕把帘子放下,一边查看妇人情况,一边问,“你认得这位孕妇?”
“不,不,在下刚刚只是路过,”他又狠狠喘了几口气,说道,“在下刚刚路过此处,她已经几近昏迷。在下看过她的脉象,羊水破裂胎儿异位,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卓夕一挑眉,看着车帘外他的背影,“你是大夫?你判断她没救了,便丢她一个人在这路中间?”
他来时也看到路中间那摊血迹,尴尬的神色浮出来,“在下只是实话告诉她,治愈的可能性及小,便问她有何未了心愿,在下愿助一臂之力。”他停了停,又急急解释道,“在下本将她安置在那一处街角的屋檐下,至少也能躲躲雨,没想到,她自己爬到这路中间来了。她说有一包东西埋在醉花坊外的槐树下,一定让在下取来让她看上最后一眼,然后再与她葬在一起,在下只好先去取了东西来,好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惊言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哼了一声,“迂腐!”
卓夕嘴角一勾,佯装训斥道,“不得胡言,还不快拿个巾子把她擦一擦!”
惊言撇撇嘴,拿出了一个帕子细细地擦着她的脸,擦着擦着,神色却慢慢变了。
卓夕拿来捂手的小暖炉,塞在孕妇的怀里,把她的手按在暖炉上,一时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