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扶扶额,看一眼苏嬷嬷,那眼神明显写着,看吧,这就来了。
苏嬷嬷赶紧上前扶着璟沫,“哎哟我的王长姬,您这是怎么了?”
璟沫跪伏到太后膝前,“母后,我的鸢儿,怎么就……”
太后顿时想起什么来,指着苏嬷嬷说,“对,让人去佰安宫问问,鸢儿如今可大好了?”
苏嬷嬷福了福身子就去了。
太后抚摸着璟沫的头发,“不是说她已无大碍了吗?”
璟沫流着泪道,“昨日,王后娘娘遣人说鸢儿只是贪吃了两杯,歇在了佰安宫。今晨我本进宫来接鸢儿,不料却听宫人说她竟然身中剧毒,险些丧命!那个天杀的林筝!”她一转头,看到地上伏着的王美人,冲过来一把揪起她的头发,“还有你!要不是你的什么生辰宴,我的罗鸢又怎会受伤?!”
王美人也泣道,“此事贱妾有罪,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阻止道,“好了,沫儿,一会鸢儿过来若是不好了你再来撒泼。这王美人如今怀有龙裔,你且小心着些吧。”
璟沫看看太后,又看看王美人,放开了手,自小在宫里浸淫着长大的她如何不明白这是太后要护着的人,“王美人受惊了,本宫一时心急,扯疼了你。”
王美人说,“王长姬您言重了,且不说您爱女心切,就是昨儿贱妾也吓得不轻。贱妾本就是因此事来向太后娘娘请罪的。”
这时苏嬷嬷带了两个人进来,可不正是王后孙瑶和罗鸢么?
苏嬷嬷对太后说,“娘娘,老奴才行至门口,便见王后和小郡姬一齐过来给您请安了。”
璟沫早扑上去,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孙瑶向太后请了安便笑道,“害老祖宗、王长姬担心了。本宫就是怕您二位心忧难眠,才没有及时告知真相的。昨儿吴太医为小郡姬煎了药,服了两次,今晨请过脉,说是无碍了。本宫正打算带她过来给老祖宗请了安就派人送她回府的,不料王长姬您已经亲自过来了。”
太后向罗鸢伸出手去,“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罗鸢走上前去,拉住太后的手撒娇道,“祖母,孙女儿没事啦。就是那个林筝表姐太可恶了,竟然藏了一只虫子在玉佩里面,幸得卓夕姐姐用火折子烫掉了它,不然孙女儿这只手说不定就废了呢。”
“表姐?可是那个武安伯林家的林筝?”
孙瑶一凛,上前禀道,“正是武安伯林家大小姐。昨日妾身本欲好好审问审问她,不料待妾身安置好小郡姬赶去五刑司的时候,她竟已畏罪自杀。据五刑司内奴才所说,林大小姐自小爱慕广安侯,因见广安侯身边的伍宜侍,才临时起了歹意。”
太后抬眼看了她一眼,那林家可是王后的母家族亲,忽然笑道,“王后,这璟汰登基后,宫选今年可是第一次采选吧?”
孙瑶忙答道,“正是。”
“不知已筹备得如何?”
“各地初选名单和画像已呈报至佰安宫,妾身正在整理遴选呢。自圣武十八年始我勿凉国便没有进行过宫选,此次大选,实为普天之大喜。”
太后淡笑,“这林筝年芳几何?可在这宫选名单之中?”
孙瑶却面露惑色,想了想说,“妾身还真是不知。因宫选在京中举行,是以京中女子名录是最晚呈报的,都是先遴选各远地陋县。妾身近日一页一页翻看,十日来仅翻阅了三成,唯恐漏掉一个良家子。”
“既然王后繁忙至此,不如此事让秦夫人与你一同分担。京中女子上品居多,虽说我们大多选的只是宫婢女官,但也不乏姣姣之辈能入王上圣眼。京中女子名录和画像便交由秦夫人初步遴选吧。”
孙瑶脸上僵了僵,遂低头应道,“诺。”
“你先下去吧。秦夫人那边,哀家自会派人与她说。”
“诺。”她紧了紧牙根,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王美人,行了礼下去了。
“沫儿,你可满意了?”太后捧起那杯花茶,转向了一旁的璟沫。
璟沫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王美人,不觉也对她高看一眼,“母后,您就这么当着我们的面儿削了她的权。您是想让她记恨我们母女不是?”
太后哈哈笑道,“闺女儿,你以为我不处置她,她就不记恨你们了?此次她误伤了鸢儿,便知与你沫长姬府的关系难以修复了。可怜的鸢儿虽是为卓夕丫头挡了灾,可是鸢儿与那丫头交好,注定就会是她的眼中钉。你们母女俩,以后能不进宫就不进宫吧。看来宫选以后,后宫也要开始不太平了。哎,年纪大了,就看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喽。自古婆婆难当啊。璟汰一直以下膝下单薄,小惩大戒,日后哀家那些未出世的孙儿,才能有机会看一眼这深宫大内。”
那地上的王美人立时就泣不成声。
璟沫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是看在璟沅的面子上才保的王美人,眼辘辘一转,有了个主意,“后宫美人以上妃嫔,若是有孕,可请娘家的姐妹进宫陪伴。佳瑶,说起来,你也应该唤我一声姨母。璟泠姐姐虽非先王血脉,却是自小陪伴先王长大,是圣武皇太后认下的义女,与王室情宜深厚非常。虽说现在辈份乱了点儿,你与鸢儿也应算是表姐妹。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好与本宫说的,却可以向鸢儿诉诉苦。”
王佳琳过来匍匐泣道,“姨母,瑶儿以前任性无知,又因父亲消沉惫怠,淡了与您的往来情份。瑶儿如今身处死地,能得您这样一句话,实在是让瑶儿无地自容。日后瑶儿若是有机会,衔草以报姨母大恩。”
璟沫扶起她,“你快起吧,虽说老祖宗这殿内温暖如春,毕竟你有孕在身,不宜接触这生冷地面太久。”
罗鸢也过来说,“表姐,日后鸢儿会经常过来看你的。悄悄告诉你,卓夕姐姐昨儿给了我三个锦囊,让我在你分别怀孕四、六、九个月的时候再给你打开呢。”
王佳琳已经泣不成声,含泪又行了个大礼,“谢老祖宗、谢姨母、谢表妹。”她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如此大的收获。
老太太从后面凑上来,“卓夕丫头居然还留有锦囊?待时日到了,哀家一并帮你参详参详。”
苏嬷嬷在后面扑哧一声笑开了。
连着两天,卓夕准备了很多东西,小到针线大到帐篷,甚至连靴子都让吴妈妈按璟沅的尺码做了一双。
这是卓夕在伍家呆的最后一个晚上,老太太已经派人来问了四次,卓夕的回答都是已经睡下了。她作为一个有职衔在身的女官,她不认为自己要出趟远门还需要老太太的批准,伍家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暂时养病的栖息之地罢了。但是第二日的告别还是不能忽略了,否则老太太会伤心。
第二日清晨,卓夕很早就醒了。她一夜辗转难眠,下半夜似乎浅眠了一会儿,忽而觉得自己四肢沉重,好像就要沉入海底的某个地方,永远不要醒过来;忽而又觉得好像有个声在呼唤自己,“夕儿,夕儿……”那绵绵软软的耳畔低喃就像一个个小虫一丝丝绵绵密密地钻入自己的脑袋,等到那些呼唤声在她的脑海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时,她再也无所遁形。于是她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天还没有亮,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
王美人带来的消息不能忽视,自己虽然没有传说中的那个心有灵犀,但是依王美人如今的情形,她说的八成是真的。而且自己心底里的那股不安一直没有消失,且不说他受伤了,单单拿他能在自己的辖境内失踪,这事就透着一丝古怪。何况他那个伤,说起来也非常古怪,她记得那日夜里船舱里就只剩下他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又怎么会有人能在他们完全毫无防备之下伤了他?
能这么做的只有在场的这些人。
而这些人中除了自己和风信,其他的都跟着他到了凉州,难道……想到此处,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她飞快地起身穿好衣服,却惊讶地发现卧室的门怎么拉也拉不开。她厉声喝道,“惊言!惊言!”
外面静悄悄的,无人应答。她又喊:“吴妈妈!吴妈妈!”她们都在一个院内,在这个安静清冷的清晨,没理由听不见。
她突然就明白了,冷声道,“肖魂,出来!”
一个声音懦懦地传来,“夫人,属下就知道不能瞒过你。”
“你的目的是让我不要去找璟沅,这种方式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
“可是却最有效果呀,属下头脑简单,想不出更复杂的方式。”
“你能困住我一时,可是锁不住我一生,我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屋子里?”
“吴妈妈说,只要困住您这一个月就好。您放心,您的日常饮食会有人照顾的,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是吴妈妈让你锁住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是一个月?”
肖魂沉默了,卓夕看到门外她单薄的身影跪下来,“夫人,对不起。”
卓夕也沉默了,“我不怪你。说到底,他才是你的主子。说吧,惊言她还好吧?你把她怎么样了?”她不敢说你们,因为只有肖魂算是她的个人暗卫,其他人只能算她的同事。
肖魂激动起来,她可不这么认为,她下意识把自己和吴妈妈等归成一类,“夫人,我们能把她怎么样?虽说侯爷是我们原来的主子,可是这几个月的相处,我们都认为您是好主子,也真正把您看成我们的主子。可是您呢?您的眼中只有惊言,对您来说,只有惊言才是您真正的心腹吧?可是你知不知道,惊言她……”
“住口!”吴妈妈的声音从外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