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你自己做了多少阴损之事?害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你难道还想否认不成?”
卓夕一惊,仍是诚恳问道,“请公子明言,小女子究竟何德何能,如何当得起妖女二字?”
难道是苍翠山逃亡之事?那事已过去大半年,虽然确是死伤众多,但那些死伤军事多是出于军令,而非私人寻仇,她不觉得此时还会有人来为此事复仇。
黑公子哈哈大笑,“妖女,还敢诡辩!你自小恒河进入勿凉以来,我二人便一路追踪。从那青衣老妇人、瞎眼老婆子、瘸腿小乞丐,你一路上布了多少障眼法?还有那数不清的陷阱、暗桩,让多少人陷于险境?他们重则丧命轻则残废,你说你当不起妖女二字,谁人当得起?
”
原来是认错人了。卓夕笑道,“公子如何认为我便是尔等要寻找的人?”
此时白衣公子也面露惑色答话了,“我二人一路追踪而来,到了这个林子打赌看谁先追上才分头追击的,”他看了一眼崔九,“莫非我们又被那丫头骗了?”
崔九怒道,“王七,你别被她给骗了!你忘了前日在青云镇遇到的孕妇?若不是你一念之差,那个想要帮助她的婆婆就不会惨死!她一路用她那张脸骗取了多少人的眼泪和鲜血?!”他又转向卓夕,“如今,你以为买来几个奴仆,假装成大家闺秀,我等就不认得你了?!”
卓夕学他哈哈大笑一声说,“怪不得她一介女流就能把您二位耍得团团转,看来您二位除了武功高强外,智商真是堪忧啊。”
崔九疑惑问道,“何为智商?”
卓夕指指脑袋,向天上翻了翻白眼。
崔九怒而起就要袭来,小骊她们立刻飞身扑到前面。倒是王七把崔九一把抓住,眯起眼道,“她这几个婢女像是有一些武功底子的,不是临时买的。”
崔九仍怒道,“难道有武功的奴仆买不到?”
王七向卓夕拱手道,“还请姑娘说个明白,若是我二人无意中认错了人,冒犯了姑娘,我等诚心向姑娘道歉。”
卓夕指指他手中的弓弩,笑道,“很简单,公子此前可曾见过那位女子使用此弩?”
王七摇摇头,“不曾。”
卓夕道,“依你所说,那女子应是一路九死一生逃出生天的,若是身处险境,何种武器用不得?刚才黑,不崔公子也说,小觑了此弓的射程,若那女子早就有此利器在手,缘何藏至此时才现身使用?”
崔九仍是语气不善地问,“你在连江镇上停留了两天一夜,难道此弓就不能在连江镇上买的?”
卓夕大笑道,“看来二位非我勿凉国人士,小女斗胆,如若二位公子能从勿凉国乃至整个大陆买到与此弓一模一样的物件,小女子敢以万金相赠!这整个天下,唯此处共一十八把此弓耳!另外,虽然小女不言军国大事,但此弓乃我勿凉人发明,小女实是希望它们不是从我等手中流传出去的。”
崔九脸色非常难看,王七也是一脸尴尬,他们瞬间从追杀妖女的勇士降格儿成为强抢他人武器的肖小之徒。念及此,王七把手中弓弩双手奉上,“果真是我二人眼拙,认错了目标,此物奉还,不过这马车已然损毁,本公子的马车即刻奉上,还请姑娘莫要嫌弃。”
话音刚落,他吹了一记响哨,果然一匹马拖着一辆豪华马车奔了过来。上面居然没有车夫。
王七看出了卓夕的疑惑,解释道,“此车便只有我二人乘坐,我二人一路上打赌,输了的那个便要当一天的车夫。今日正好,二人齐齐输了,没了马车,便也都不用争着当车夫了。”
卓夕也不客气,自己南下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没了车马可是要遭罪,于是朝老孙和惊言她们点点头。他们就去马车内收拾整理了。
眼瞅着他们的行李物什从那马车上丢出来,崔九脸都绿了。
卓夕看着心里暗爽,手上拿着小骊递给她的手术刀,指指路边一块大石头,“崔公子,您腿上的三棱箭上有倒刺,若是强行拨出恐怕多有损伤。小女子略知歧黄之术,若是不介意的话,请容小女子将它取出。”
崔九冷哼一声没有动弹。
卓夕又道,“此箭与此弓一样,皆是刚刚研发出世,上头有令,不得流落外人手中。您还是莫要为难小女一行……”
王七推推他,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到了石头上。
卓夕用剪刀剪开他的裤脚,见三棱箭已没入两寸,心里不由暗暗惊讶,没想到此箭在如此远的射程之下还能有如此力道。
那王七见了也倒吸一口凉气,“想不一勿凉国人才辈出,竟能研发出如此利器,看来他日,勿凉国必定要在战场上大显雄风了。”
卓夕一面用刀切开他的小腿,一面笑道,“军国大事小女子就不懂了,小女子只知道,战争一旦发生,便会血流成河。有多少妻儿会失去他们的夫君、父亲,多少父母会失去他们的儿子。想必二位也不想见到这样的场景。”
崔九看了卓夕一眼,却不说话。
王七倒是苦笑一声,“战争是君王间的争夺,与升斗小民无关,却要拿人命去填。”
“何止是人命,有时一个军士就是一个家庭的支柱,他死了,这个家庭就要塌了。都说家国天下,没有家,哪来的国?更谈何天下?”她终于切好了箭口边上的伤口,一个用力,把那短箭拨了出来。鲜血喷出来,小骊赶忙用干净白布按在他的腿上。卓夕一边吩咐着小吉赶紧穿针引线,一边把箭丢给肖魂,让她把十八把弓七十二只箭都清点好,不敢有遗失,又叫老孙赶紧把酒葫芦拿来。
在崔九的咬牙切齿和王七的目瞪口呆中,卓夕先用酒把伤口冲洗了一遍,再用针线把崔九那道深得渗人的伤口一点点缝了起来。
卓夕一边缝一边说,“崔公子心里一定在咒骂我。不过小女子的确没有报复之心。二位公子武功高强,若是七日之内此伤口不愈合,可一路前往凉州追寻我等一行。”
“另外,二位既是在连江镇便盯错了目标,自然是回连江镇寻找线索。既然对她并无敌意,何不早日挑明缘由,使她不用白白担惊受怕。”
王七奇道,“姑娘缘何知道我等对她并无恶意?”
卓夕笑道,“你二人把我认成了她。若是你二人志在擒拿,早就对我们下手了,又怎么会等到我们射出弓弩?何况你们一路尾随追踪,怕不是追不上与她错过,而是为其断后,除去了后面的许多追兵,才慢慢与她拉开了距离吧?既如此,不如表明来意,她也便无需再欺瞒二位了。”
王七思考了一下,赞同道,“姑娘所言甚是,我二人终究是冒昧打扰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他依依不舍地交出了手中的弓弩。
卓夕看了看,并未上前去接,而是示意肖魂上前把弓弩接过。
王七转身欲扶着崔九离开,卓夕却一边慢慢后退一边慢慢说道,“二位且慢。”
王七转过身来,诧异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卓夕余光扫到其他人随她一起后退了数步后,迅速举起手中弓弩对准他二人,肖魂等也迅速举起弓弩对准他们。崔九怒极反笑,“就凭你们几个?!”
卓夕举起一只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说道,“二位大侠别误会。此弓弩有效射击距离为一百步。敢问二位公子,若我等等到二位行到八十至一百步左右齐齐发射,则胜算如何?”
王七笑道,“至少有八成。其时我二人即使有心躲避,也必无力反击尔等。”
卓夕也笑,“所以,我等便非有心要伤二位。只是,此军器初出兵器坊便被我等拿来试用,且又为您二位所窥破……”她故意顿了顿,果然发现那崔九右手已经伸向腰际,笑了笑说,“尔等自恒河涉水而来,想必来自紫桑国。我等如今已犯下泄露军器之罪,只求二位一个承诺,不得将今日之事告知第三人,也不可擅自或通过他人仿制此物,二位是否愿意?”
崔九怒道,“如此胁迫,这就是你们勿凉人有求于人的态度?”
卓夕说,“我等皆是女子,无需注重那君子这风,若此方法能让二位爽利答应,过程如何又有何紧要呢?何况我认为,这个承诺只不过举口之劳,完全没有难度。”
崔九看了王七一眼,沉声道,“若我等不答应呢?”
卓夕笑道,“如此区区举口之劳之事都不答应,那我们只能认为您二位来自紫桑国的大侠,此次勿凉国之行怕是别有用心,我等若是技不如人不能诛杀二位,拼得性命也必将此消息传递出去,离此不到二里便有八百里加急的专司驿站。”她不由得向东眺望了一下。
王七脸色微变,果然发现原来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那壮汉不见了,便说道,“既如此,若我二人作了此承诺,又如何告知你那属下?”
卓夕笑道,“呵呵,我们自有通知他的法子。”
王七思索片刻,点头道,“姑娘,我信你是信守承诺之人,不过,我也需要姑娘答应,不得将我二人行踪透露出去。”他见卓夕点头,便又说,“我王七,”他用手臂撞了撞崔九,崔九极不情愿地接道,“我崔九。”王七接下去继续说,“绝不将今日之事告于他人,且绝不自己动手或授意他人仿制此物。”
卓夕谨慎地问,“此物为何物?”
王七无奈道,“不得自己动手或授意他人仿制此弓弩。”
卓夕点头,把手中的弓弩丢给肖魂,其他人见状也把弓弩放下。她拱手道,“小女子孟浪了。二位公子请。”
王七盯着她道,“姑娘足智多谋,不知如何称呼?”
卓夕爽利一笑,“卓夕。”
“王东。告辞!”他拖着崔九,就快速走了。
卓夕看着他二人离去,慢慢松一口气。惊言疑惑地问,“姑娘,这批弓弩真是军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