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说人,夜里不提鬼。
万汉辉从小芮嘴里套出她们搬家的消息,随后冷嘲热讽地对钱芳说:“你不检点,被人耍着玩了吧,连房子也不让你住,小白脸哪里能靠得住,我早看出来是翻脸无情。你带着孩子四处搬家,真是自作自受!”
钱芳本就不爱搭理他,“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指手划脚,管好你自己吧!”
万汉辉冷哼:“叶静常跟你联系吧,她也被你带坏了,也要跟你学,天天在外面浪,我要是万老三,早就打断她的腿。老婆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骂提拎甩褂,古人陈不欺我!我不是关心你,是看在女儿的份上,你要是在外面受够了,就还搬回来住。”
听说万汉辉屡次相亲不也,与一个小十一岁的大龄女青年连婚纱照都拍了,结果还是闹掰掉。叶静大快人心,拍手称快,还告密说万汉辉有想复婚的意思,看来是真的。
他真是脑袋秀逗了,太可笑,凭什么用这种态度来教训她,还想要复婚,门都没有。这种火坑跳一次就够了,若当年钱芳清醒,也绝对不会嫁给这种人。
钱芳不想在孩子面前发作,便冷脸送客,一想这是快餐店里,于是起身带小芮先走。
钱芳不让万汉辉知道她们的住址,一再叮嘱小芮,搞得孩子很为难,小芮害怕万汉辉。
以免让这瘟神有机会发神经,找上门来闹事。钱芳现在住黄祺月朋友的房子,这家人生活条件不错,三居室的大套间,精致装修,让钱芳不禁想起林振当初要送她的那套新房子,真是有点儿财白动人心,何时能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呢?
如今身上却背着300万的银行贷债,虽如此,钱芳心里却踏实,觉得自己是在奋斗,是在进步。何况是与黄祺月一起奋斗,他准是错不了。
就在钱芳想到那套房子里,却突然惹出祸事来。
钱溢突然带着婆婆一起去抓奸,不但隔墙有耳,就是草丛里、河水下和风吹过都耳朵,自古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连墙也有秘密忍不住要说。
钱溢说服面善心软的林妈,风风火火,一起到无锡。算准了那段时间林爸和林振都不在家,这婆媳闲着没事,就要上门惹事,沆瀣一气,擦拳磨掌,琢磨起家庭保卫战。
地址是私家侦探提供,绝对错不了,上去Duang Duang砸门。
林妈还有点儿心慌,善良的人都胆怯,她是个本分人,从没经历过这种大阵仗。小声提醒儿媳妇旁边有门铃。
钱溢戴着墨镜,涂着鲜红的嘴唇,大声喊“开门”,直接用脚踹。钱溢原本想气急败坏地给钱芳打电话,质问她。幸亏没打,她们就要打上门去,出其不意,抓住现形。
钱溢是气极败坏,怎么可以明知林振娶妻生子,还住进他的房子呢。钱溢就憋着劲儿,她不打电话,就是不承认丈夫外面有人,要等钱芳给她打电话,她再端上正室原配的派头去骂她,如今哪有姐妹之情,十年前就断了,只剩下针尖对麦芒的仇恨。今天说白了她就是沉不住气,上门捉奸。
好一会儿,门才缓慢打开。
来开门的是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奶奶,脸上的表情却像天真而喜悦的孩子,门外不是她以为的人,一时愣在那里。
老奶奶不知所措,站在门边搓着手。钱溢以为她是家里的保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把门敞大,回身拉住婆婆,大摇大摆地一起进去。输人不输势,她不敢跟林振闹,还不敢在外面大闹么,还有林妈给她撑腰,钱溢还怕谁?
钱溢往沙发一坐,吩咐老奶奶:“叫钱芳出来!今天周六,银行应该不上班。”
老奶奶依然没有眼力见,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搓着衣襟。她身上的衣服是新的,里面是一件民族传统的碎花棉布对襟短衫,外面早早地罩上一件针织开衫,刚才九月中旬,并不十分冷,尤其室内。
钱溢环顾四周,全然当成打量自己的家,落地窗前摆放着不少花草盘栽,显然精心伺弄过,非常整洁美观,枝叶上一尘不染。房子是复式结构,有一条木制旋转楼梯,优美的曲线伸向楼上。钱溢心里堵得慌。林振的就是她的,十年夫妻,她有这个权力将这套房子视为自己的财产。
林振那会儿和她摊牌,还说要净身出户,哪知转手就在无锡买了房子,可见林振自己有钱瞒着妻子,林振不但有私房钱,还有钱芳!
在物业那里磨牙,先问钱芳的名字,物业查不出来,才知道房子也不在林振的名下,写的是他父亲的名字。显然就不是夫妻财产,林振还留这一手。既然这样都能做出来,必然他还有更多的隐瞒,钱溢抓住把柄要大闹一场。以前林振给钱溢家用,钱溢并不在乎他实际收入有多少,现在若是有可能落入别人腰包,她当然不甘心,必须要斤斤计较。
林妈还客气一点,也随儿媳妇坐在沙发上。林妈还叫老奶奶过去坐,将声音放和气些问:“家里这会还有人在吗?”
老奶奶有些反应迟钝,看了一眼房间,缓慢地回答:“没有人在,麦花出去上班了。她爸出去买菜了!”她一口西北方言,有些不清爽,听的人也不大明白,只知道家里没有人。
钱溢像吩咐佣人一样,命令她:“你别问我们是谁,赶快给钱芳打个电话,叫她马上回来。”
老奶奶还是迟钝,站在原地搓着手。钱溢朝她瞪大眼睛,催促,“你快点打啊,难道要我自己来打电话么?”
此时门铃响,老奶奶赶紧去开门,这时显得不那么迟钝,像是等待救星。
钱溢马上挺直腰背,拉开架势,势必要大闹一场。林妈也紧张地看向门口。可是门打开,进来的人却是林镇民,他手上提着菜篮子,里面有鱼有肉,很丰盛。
老奶奶如释重负,拉住他的手,胆怯地躲在林镇民身后。
林镇民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婆媳俩,也吃惊不小,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慌张。原本十分严肃的人,此时让人觉得他很虚弱。林镇民很快镇定下来,回头看了老奶奶一眼,老奶奶没有刚才面对陌生人闯入的惊慌,熟练地依附于林镇民,安静地如小鸟依人,崇拜的神情看向林镇民的脸。
林镇民如同是哄孩子,说:“你先去厨房把菜摘了,鱼虾收拾一下。把门关心,别让虾跳出来!”老奶奶很顺从地接过菜篮子,往厨房走,一边走,一手里还拉着林镇民,林镇民随其后,将厨房门关上,这才回转身,走向这惊呆的婆媳俩。
钱溢和婆婆面对这一切,真的糊涂了,还是林镇民先问话:“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对钱溢是威严的责备,对林妈则是怪她不懂事跟着瞎胡闹。
钱溢支支吾吾地不小心说了实话:“我们来找钱芳!”
林妈惊奇地问:“林振爸,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出差去外地了?”林振民已经六十五岁,可是保养得好,一副精干的身手,眼神中透着年轻人的敏锐,顶多像是五十出头。退休后并不赋闲在家休养,而利用原来的关系更自由地做些自己的生意。
钱溢嘴快,问:“爸,不是钱芳住在这里么?您怎么会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不懂事,胡闹也要有个分寸。”林镇民谴责钱溢。
林振在事业上奋斗,钱溢只要露出不满,林爸总会教育儿媳妇要支持丈夫,在林家,丈夫的成功才是妻子的成功,丈夫在外为全家打拼,妻子必须无条件地维护丈夫,并跟随丈夫的脚步。钱溢气愤地想,“难道林振在外面买房子养外室,我也要无条件地支持,含辛茹苦地替他养孩子,照顾父母,做二十四孝的老式媳妇么,要不要出门时把***帮他在公文包里。”
虽然这么想,钱溢嘴上却收敛了气势,好奇地问:“爸,刚才的老奶奶是谁呀?”
老奶奶像是应声出来的,对林镇民说:“麦花她爸,这鱼你是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南方人都喜欢加糖醋的,麦花说你喜欢清蒸鳜鱼,可是清蒸的我不会做,我们那里不产鱼,是不是用盐先码上?”
老奶奶说着话时,眼神羞涩地仰望林镇民的脸,神情无比珍爱,仿佛全世界只有林镇民一个人。
林镇民说:“你先收拾好,麦花说中午回来吃饭,让她来做吧。我马上要出去一趟。”
老奶奶的眼睛一丝明显的失望,喃喃地说:“麦花她爸,你不在家里吃饭?”这才瞥见其她人,那两个女人都盯着她看,老奶奶一下子窘迫,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林镇民对她说:“你先去洗菜吧,我现在有事要出去。”
林镇民带着林妈和钱溢出来,钱溢感觉到自己闯祸了,将来时的愤怒早就消失殆尽,蔫头耷脑,来时还精心打扮了,穿得极嚣张,首饰像武器一般装备齐全,此时只希望林镇民将她从眼前忽略掉,当没看见她这个人。
嫁进林家也快十年了,钱溢还是很怕林爸,跟他说话都没底气,刚才的冒失发问,现在恨不能全收回。
林妈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们对话中提到麦花和“麦花她爹”,太刺耳,都让她不能正常思考了。在电梯里,林妈忍不住追问林镇民:“那家的老奶奶是谁呀?她是谁啊?”
林镇民怜悯地看她,“回家再说!”握她的手,不让她哆嗦。
走出小区,林镇民吩咐钱溢赶紧回上海,回家照顾孩子,别在外面瞎胡闹,而将林妈带上自己的车。
钱溢如释重负,坐进自己的车,腿都软了,这下可是闯大祸了,非但没抓到钱芳的小辫子,而且捅了马蜂窝,看来林振那一点念旧情,完全是基因遗传的结果。
钱溢想在车里坐一会,平定一下激烈乱颤的内心,可是又想赶快消失在林爸眼皮底下,只能强忍不让腿抖,倒车出来,赶紧开走。钱溢怕分神,路上真出事儿,就想开车先回娘家,反正已经到无锡,也不能过家门而不入,这事要和钱母诉说一番,不然憋在心里难受,钱溢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