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见得多久没上班，工厂里每个熟悉的人，都像是陌生了。
“哟，小安回来了？”只是路过办公区，张辉竟然从办公室跑出来，异常亲热的打招呼。平常都叫我安主管，今天这么亲热的叫小安，真让人心里发毛。
“恩，张主任好。”突如其来的亲切有些吓到了我，平时见面也就点点头打招呼，今天吓得我连忙对着他深鞠一躬。
“哎呀，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出差辛苦了。”张辉也被我的夸张反应吓到，竟也跟着鞠了一躬。
“不，不，这是我应该的！”我又回了一礼。
“不，不，真的是辛苦你了。”张辉连连摆手，又鞠了一躬。
这个画面怎么想着都有些荒唐，也难怪旁边的人看不下眼。
“有的人都攀了高枝儿，怎么还舍不得老相好，赶着过来拜堂。喜新还不厌旧，真是好人品。”酸溜溜的声音来自新晋厂花赵月月。
可以理解，赵月月对我也算是积怨已深。龙语林比她晚进厂两个月，结果龙语林成了厂花，那些巴结她，爱慕她的小伙子，都转投了龙语林。我和龙语林是一起的，难免就连带着讨厌起来。后来选出口生产线的小组长，她辛辛苦苦学英语，走关系，还不惜从了一直追他的另一个主管。结果，我和龙语林硬生生用培训班前二的成绩，直接当上组长。
后来龙语林走了，她好不容易拿回了厂花的称号。结果，我又直接当上了主管。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没有我，主管就该是她的。然后就莫名其妙记恨上了我。
那天和朱元璋夫妇的那一闹，每个人都当时马皇后撒泼乱攀扯。只有她，对马皇后的话深信不疑，坚信我和龙语林都和朱元璋有染。后来眼看我挤走朱元璋挡了主管，她就觉得我该是和张主任有染。
这些话，我一直也懒得去澄清。相信你的人，你不用去澄清，他就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不相信你的人，你把一颗心摊在他面前，他也会因为你一个形容词用错了，觉得你整段都在撒谎。我曾经以为最信任我的人，不也是如此了。
对于赵月月这样人，我实在是懒得搭理。
工厂里女工多，嘴就碎，张辉管整个车间久了，也一般不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叫住了赵月月。
“你们这些人，是嫌事情少了吗？不好好做事，尽说闲话去了。你们组生产的次品每次都超标，今晚全组加班。”
赵月月本来只是刚上班，从这儿路过，顺口一讽，谁知道突然就要加班了，立马就不乐意了。
“凭什么让我们加班，我们的安主管大半个月都不在，我们出了问题，她不该负点责任？”
没想到赵月月能这么直接的顶撞，张辉语气就有些不好了：“每个组的生产记录都在我办公室摆着，你自己去看。小安不在的这段时间，其他组还创了连续一周零次品的记录。这跟小安平时的尽心引导，不无相关。”说着又想起什么，扭头对在旁边无辜看戏的我说，“这样，零次品的那一组每人多一天轮休，小安你安排下。”
“好的。”
“张主任，你不要偏心的太过分。”赵月月气得原地跺脚。
“我这哪里是偏心，事实不都在面前摆着吗？好了，赶紧去上班。”张辉也不想和她拉扯太多，一转身进了办公室，把门重重的关上。
张辉一走，赵月月愤恨的目光，像小刀子一样，一直割着我。
我朝她一耸肩，一摊手，表示我也很无辜。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靠和男人睡觉爬上去的。你和张主任还这样勾勾搭搭，余情未了的，也不怕孟厂长知道？”赵月月说完，撞了一下我的肩膀，就要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强制把她拖回了原地：“你给我听好，不要以己及人，把你的行事风格安到别人身上。”
“你好意思说我，我，我那是真爱！不像你，勾三搭四的。”赵月月看我嗓门高，也急了，结结巴巴的解释，连真爱的拖了出来。
我被她真爱两个字逗乐了，一时间又不想反驳她了。罢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和她解释的，她看到的永远都是利益。
我松开她的胳膊，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对，我们就是一样的人。可是，你，一个厂花，为了个小组长，就能和猪头主管变真爱。比起你们家猪头，我家老孟职位高，长得又好，你又怎么知道我对他不是真爱。你要不要挑战一下，看我们老孟有多爱我，看他敢不敢为了我，把你和主管一起开除。”
这话就是唬人的了，偏偏赵月月就是信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半晌，身体像开了震动一般颤动起来。要不是她一直自傲，我真怀疑她会跪下去。
我不愿再看她一眼，直接去了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上班。刚才的闹剧，看到的人不少，闲话又会传得更开吧？但是，******，爱怎样怎样。
这一闹，也有好处，至少手下的人更听话，平时喜欢挑我刺的其他同级，也老实了很多。
临近下班的时候，孟天礼来了，直接就进了车间。
一想到他给我造成的种种麻烦，我也忍不住挑刺，道：“怎么不穿工作服就进车间！”
旁边的工人都一阵抽气，我竟然敢质问副厂长。
孟天礼不觉得我顶撞了他，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小安，晚上有空不，一起吃个饭。”
“我没给姑妈说不回去吃饭，就算了吧。”
我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汇集小组长们送上来的生产记录表。
“那明天你给家里人打声招呼，我们明晚一起吃饭？”孟天礼又追了上来，对我的拒绝虽然失望，但是语气切越发讨好了。
“为什么我要和你吃饭？”这个人怎么了，怎么对吃饭这么执着。
孟天礼隔着衣服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到处转。他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求你了，跟我老婆吃个饭吧，我说什么她都不信。我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再挠就要上脸了。”
“哈哈哈。”我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
孟天礼使劲的板着脸，想要挤出点官威恐吓我，可惜我已经不会被他这个外表蒙蔽了。
“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见我答应了，孟天礼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下班后我在工厂门口等你。”
收捡归置完，也就是下班时间了。我刚走到工厂门口，孟天礼就开了车停到我前面。
“小安，赶紧上车。”
工厂门口全是刚下班的员工，各个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流言被坐实的恍然大悟。
我略略一扫视，却又都转过了头，装作没看这边。
不喜欢被当猴子看，我连忙上了车。
“孟厂长，你今天报复得不要太明显！”
“我哪叫报复，我就是让你体会一下我这段时间的感受。”孟天礼得意的一笑，然后接着说道，“对了，你别叫我厂长了，就叫老孟吧。今天你见见我老婆，明天我再带你见其他人。”
“其他人是谁？”
“就是以后会一起去柏城的人。”
“哦，咱们的单干小分队啊！”
“单干小分队？”孟天礼跟着念了一遍，笑了起来，“好，就叫这个名字。”
吃饭是在一个雅致的包间内，孟天礼的老婆早坐在了里面，一身镶金戴玉，俨然是正房等小三的架势。明明我和孟天礼之间没有什么，可是一进门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嘴软。
“厂长夫人好。”我小心翼翼的问好。
可是刚才还架势十足的，宝相庄严的太后娘娘，突然之间变了脸。眉开眼笑的站起来，主动拉了我的手。
“叫什么厂长夫人，多见外，叫玉姐。”真，御姐。
这？我扭头看孟天礼，他也一脸莫名其妙。
我还是从善如流的叫人：“玉姐。”
“好，好，一看就是个讨喜的好孩子。”玉姐欢喜的应了，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两把，这才拉我坐下。
就算是论脸圆的讨喜程度，我一直自认不如五妹，可是现在厂长夫人对我的喜欢好像有些过头了。添水夹菜自是不说，连夹块鱼都要把鱼刺摘掉再给我就过分了点。
这样的照顾下，别说我，连孟天礼都坐不住了。
“老婆，我今天带小安来，就是要给你解释一下，我们不是外面传的那种关系。”
听孟天礼说破了，我心里反而跟着一松。这不明来由的好，太吓人了，就跟砍头前的最后一顿饭一样。
“我知道，我相信你们。”
不对啊，怎么就相信了？
看我和孟天礼面面相觑的样子，玉姐笑了：“我吓着你们了？我是真的开心。我今天一看到小安的样子，我就相信你们没什么了。”
因为我看上去很单纯可爱？
“你怎么可能找一个长相身材都不如我的人呢？她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一款。”
玉姐，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逗你的。”玉姐在我脸上又摸了一把，我严重怀疑她有百合倾向，“你们让我气了这么久，我让你们担惊受怕会儿又怎样！”
“好，好，你说得都对。”孟天礼连连点头，狗腿得不行。
“自己的男人，我还是了解。招惹他的人是多，但是他不是个爱招惹人的。不过也因为这样，当他在外面前一直提起你的时候，我才会有那么大的危机感。”
“老婆，我不是跟你讲过吗？让我一直提起她，夸她年轻能干什么的，都是她的主意。”孟天礼干净利落的推卸责任。
“我知道。因为你平时一直特别在意我的感受，昧着良心说别的女人丑也不是没有。”
“所以你是故意帮我们的？”我很难掩饰内心的震惊，听上去玉姐似乎早就洞悉了我们的意图。
“也不到故意的程度，毕竟一开始是真的有些吃醋，然后去打听了一下你。一开始听说你上班大半年就当了主管，我还有些怀疑。后来了解了一圈下来，知道你的上升都是有根有据，就感觉你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后来我朝老孟发了几痛脾气，没想到他还是死不悔改的一直在我面前夸你，我就觉得可能有问题了。然后我就顺着老孟的话去做。”
如果可以加特技，我想孟天礼的眼睛里，应该都是崇拜的粉红小桃心。那么严肃稳重的人，满脸都写着，我老婆真聪明，我老婆真厉害。看上去，智商低得厉害。
“既然你相信老孟，那怎么……”我指了指面前一桌子的菜。
“我就是想见见你。其实一开始还是有点小醋意，因为不管起因是怎样，老孟还是为了你惹我生气了。”
“可是你要是不真生气，别人可能也不会相信我和老孟有关系。”
“我可以演啊，我演技可好了。”
“少来，你一提起你们家老孟，就浑身的粉红小泡泡，一副沐浴爱河的模样，谁信？”今天这餐饭，算是没法儿吃了。俩人在我旁边，看着是在控诉对方，其实话里话外都是爱。我这种单身狗在旁边，简直就是找虐。
不过玉姐的话，也让我心里感慨良多。我想到了老涂，明知他不是个招蜂引蝶的人，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的，不愿意去相信他，每天像个刺猬一样的防护着。可最后把他推开的，反而是我自己。我要是也像玉姐这样，无条件的相信他，是不是我们也会不一样？
可能是心里感慨，加上我心里有个老灵魂，我和玉姐一见如故，聊得还挺投缘。
玉姐原名谭元玉，和孟天礼始于微时。与农村出身的孟天礼不同，玉姐家境优渥，还颇有权势。不过孟天礼也够硬气，不靠玉姐家庭的关系，硬靠自己打拼，有了自己的工厂。玉姐本来是在机关办公室上班的，也干脆下海来帮助孟天礼打拼。后来工厂几经整改吞并，有了现在的规模，孟天礼却不是一把手了。玉姐心疼自己一手打拼起来的工厂不在自己掌控中，干脆挂了个职，天天就在家逗逗猫狗。
“老公，要不我们认燕回当干女儿吧。”说完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一把拉了我，指着孟天礼说，“女儿，快，叫干爹。”
“咳咳……”
“噗！”
我被呛得鼻孔差点喷出饭粒，孟天礼也把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
干爹？亏她想得出来！一想到后世干爹干女儿被扭曲的意义，我心里就一阵恶寒。
“玉姐，你别开玩笑了，你和老孟才多年轻，认我当干女儿不合适。”
“老婆，我认这么大个干女儿，像什么话！”我以为孟天礼和我想的差不多，没想到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能抱不能摸的。”
“咳咳……”我的邪恶思想被激发到了极点，又一次把自己呛到。
我这边窘迫得不行，那边玉姐却红了眼睛：“你看，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小孩子的。”
“没有，没有，我就是说说。咱们一直过二人世界，我也觉得很幸福。”孟天礼连忙靠过来，揽了玉姐的肩膀，好声好气的哄。
原来所有看着幸福的人，都有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伤痛。这样的话题，我不好多参与，只好插科打诨的绕开了话题。
吃过饭，孟天礼送我回家。
“今天让你见笑了。她就是个小孩子，喜欢玩闹，你不要和她计较。”
一个已经四十岁的女人，还能够被人用无奈的语气，称呼她为小孩子。我真是连嫉妒的心，都生不起来了。
“没有，我很喜欢玉姐。”想了想，我还是把我这两天的考虑告诉了他，“老孟，我不想在工厂呆了，你安排我提前去柏城吧。”
孟天礼脸色有些歉意：“是因为今天在工厂里发生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会安排人去解释清楚。”
“不，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说。”可是我在乎的人，却根本听我怎么说，就为我定性了。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厂里的人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有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有误会。”
“谁？”
“你呀！哎！”孟天礼一时语塞，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掺和，自己领悟来的，总比别人告诉的要深刻。这两天你注意一下交接的事，交接好了你就去柏城。工厂这边，你也先不要辞职，先挂职。”
“你有安排？”还让我挂职，难道是要在工厂里还做点什么？
“能多领他们几个月工资，就领几个月工资！”孟天礼恶狠狠的一锤方向盘。
“咳咳……”神经病！我今天一晚上一直被这两夫妻吓得呛到，气管都要废了。
出去柏城之前，在孟天礼的引荐下，我见到了我们单干小分队的其他主要成员。我总觉得以我的身份，其实没必要单独引荐给他们，但是听孟天礼的意思，竟是要给我一个不低的职位，启动阶段手里的权限也超出我想象。
我有意推脱，其他人却觉得这正常不过。那明了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看来不管是怎样，我短时间里都撇不清我和孟天礼的关系。
我又要去柏城了，家里人都伤感得不行，毕竟这一去，就不再是一两个星期的事。我承诺姑妈每个周末都要回家，她才勉强接受。除了家人，我在墨城也没什么需要告别的人了。
新公司终于要正式起步了，孟天礼亲自送我去了柏城，又把他在柏城的一些人脉交托给我。
作为新晋上任的人事主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吴宇。
吴宇果真已经没在中介公司上班，而是暂时留在了启明星公司。我去的时候，他没跟其他人出去做展销，而是一个人闷在宿舍里。
在我看来，以吴宇的口才，做推销是不错，但并不适合做广告业。毕竟以启明星未来的发展来看，做推销也只是一时。更何况，吴宇是柏城本地人，当过中介，手里还有很多的资源，跟我一起，反倒是有更多发展可能。
都是认识的人，也都有意彼此深交。我把我的考量，开诚布公的都说给了吴宇听。也没有多加分析，吴宇就痛快的答应跟我走。
“其实我也慢慢觉得没意思了，现在做展销，和我当中介没什么差别。我做这种花言巧语的工作，已经很烦了。”吴宇也很坦白。
“那你是现在跟我走，还是……”
“这份工作我虽然不喜欢，但是一起工作的人，我还是挺喜欢的。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就当道别。你一起来？”
“好。”我对启明星公司的人，也是都很有好感。
下午，吴宇带我租了一个小房子，是某个事业单位的家属院，房子虽老，但是交通方便，重要的是治安很好。
晚上，我先去饭店订位置，吴宇去接其他人。
饭店离启明星不算远，不一会儿，一群人就熙熙攘攘的来了，见我都惊了一下。纷纷抱拳拱手的叫小嫂子，我被一群人围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嫂子，你可算是出现了，你要再不出现，我们公司就要倒闭了。”高幸欢喜得不行，张着手臂，姿势怪异的在我旁边绕了几下。看来，要不是不合适，他真是恨不得抱我一下。
“怎么了？”
“哎，你可是不知道。毓淮这么长时间脸色就没好过。以前他在哪儿，生意就好，最近天天拉长着一张脸，客人都要被他吓走了。”
“就是，就是。上次卖围巾，有个大妈想让他便宜点，就说这个天买围巾没有用，他竟然说，你可以用它上吊啊！”
“还有，还有。卖不锈钢碗那一次，有个大爷说，这个碗顶多用来喂狗。结果毓淮说，你趴地上吃饭？”
“还有……”
他们口中说的事小兔？怎么嘴毒成这个样子！狐狸这样说话还差不多。一想到狐狸，心里隐约针扎一般痛，我甩了甩头，不想去想。
“今天忙一天了，赶紧坐下吃饭。吴宇请客，大家狠宰他一顿。”
吴宇故意丧着一张脸，哀嚎：“还没当上我领导，就已经变成黄世仁了，我怎么对你这么不放心呢！”
大家一听这话有含义，连忙抓着吴宇问怎么回事。
吴宇也不隐瞒，把事都细细说了。我看话说到这个地步，也不隐瞒，把我一开始来柏城的原因，和张秘书被错绑的事情，都大致说了一遍。连带着我和孟天礼的事情也稍稍带了一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提这件事，可是在这个场合下，我就是觉得必须说清楚。
虽然一开始，大家因为被欺瞒，觉得白为我担心了那么久，但是听到我现在终于可以出来单干，还是都很替我开心。
我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借吴宇的场子，我敬各位一杯。谢谢大家的担心和照顾，我身寒势微，也不说什么夸张的话。但凡以后在座的各位，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量讲，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不推辞。”
讲完，我豪爽的一杯干。其他人跟着叫了个好，也跟着干了。吴宇被我感染，也站起来讲了一通感性的话。
小兔坐在我旁边，感觉有点怪怪的，倒也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至少，该吃吃，该喝喝，吴宇讲到动情处，他还跟着皱皱眉头，鼓鼓掌。
因着消瘦，他双颊微陷，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更显得轮廓分明。以前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见他瘦得这么厉害。
我夹了一筷子肘子肉到他碗里，夹完以后，才惊觉，我竟然用了我自己用过的筷子。
一时间有些尴尬，夹回来好像也不太对。我只好把自己的碗伸过去：“涂大哥，你把肉夹给我吧。”
他没有看我，用筷子优雅的夹起肥腻的肘子肉，然后送进了嘴里。
吃了？不嫌弃我的口水？
“哪有给人夹了菜，又夹回去的？”他斯文的吃完肉，又用纸巾擦了擦嘴，才和我说话。细看之下，竟也是有笑意的。
突然想起了龙语林说的话，他只有在我面前，才有大的情绪起伏。这一会儿冷脸生气，一会儿又眼眸含笑的，算是情绪起伏吗？
“你太瘦了，多吃点。”既然不嫌弃，我又多夹了几筷子油荤重的给他，他不说话，都一一吃了。
不过，我不给夹，就不自己吃是什么意思？算了，算了，送佛送到西。刚才给夹的菜太腻了，我又赶紧夹了些清淡的菜，又盛了几碗汤。把大爷伺候好了，他脸上隐约的笑意，才终于明朗了起来。我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我还是隐约觉得，一定是我哪里惹到他了。
“涂大哥，上次走得匆忙，一直没有好好和你道谢。”我委婉的说，分明是他走得匆忙，什么都不听我讲。
“你刚才不是都谢过了。”他指的是我刚才敬酒的事。
“不，我一定要单独感谢你。你为我做得太多了，多得我都不知道从哪里感谢好。”
“你也知道我担心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打算都告诉我？你瞒着我，是因为你不相信我吗？”他放了筷子，面色凝重。
哦，原来是在气这个。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是我那天打电话安排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是当时我自己都还没想明白，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可是你相信孟天礼，你把什么都告诉他。”
“老孟是当事人，我不告诉他，谁去解决这件事。”
“老孟？”
“对啊，老孟。”这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你说，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只要对你有要求需要，你就不会推辞。”
“对，只要是我能做到。”
“那我现在有要求，我确定你能做到。”他直直的看着我，语气异常坚持。
“什么要求？”报答要得这么快？
“以后，你不许叫他老孟。不对，不能这样叫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