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软磨硬泡,口气好的不得了,一口一个“姑奶奶”,都把孟浅浅叫老了。
孟浅浅最受不了别人这么求她,想答应又怕惹麻烦,想拒绝又狠不下这个心,最后勉强道:“当明星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要不然你先跟我去公司看看,至于会不会捧你,之后再说。”
宫城心中一喜,当即肉麻道:“浅浅小姐,你真是太好了,太善良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
孟浅浅的眉头狠狠跳了两下:“你再多说一个字,刚才的话全部作废。”
“唔,我闭嘴!”宫城连忙伸出食指,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彻底闭上了嘴巴。
……
唐季之到达公司之后,秘书说会客室有人找他。
他皱了皱眉,记得原先并没有安排上午的会面。
秘书道:“是江秋月,她说找少爷有要事,我不好赶她走,就让她在会客室等着了。”
“叫她进来。”唐季之点了点头,心里寻思着她过来干什么,“另外将今天上午的其他安排全部取消。”
“是。”
之前让莫山调查江秋月的身份背景,最后却得知她的海外背景都是假的,算是有所收获,可是当他们决定再次深挖她人生中的前二十多年的时光时,才发现困难重重。
这一次江秋月主动跑过来找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听秘书说唐季之叫她进去的时候,江秋月平缓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一向优雅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局促的神情。
尽管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外人看不出来,可她自己清楚,她的心正像一团乱麻,被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搅乱了思绪。
“江女士,您这边请。”秘书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江秋月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在她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地面,竟然没有看向唐季之。
唐季之端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望着走进来的身影。
这个名声显赫的女人对他来说是异常陌生的,毕竟他不曾亲自参与旗下公司的电影制作,也很少出席庆功场合,自然不会与她有什么交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跟小丫头的事情扯上了关系,这让他不得不防范。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江秋月已经进门了,却并不与他的目光直接接触,反而盯着地面朝他走来。
真是稀奇。
难道大牌的演员还有这样的怪癖?
“江女士,请坐。”唐季之公事公办道,“不知道这次过来,有什么指教?”
江秋月依言坐下,却不是正对着唐季之,反而坐在了沙发的角落里,看起来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唐季之的眉头拧了起来,发觉看不清楚面前这个人。
按说到了她这样的地位,什么样的场合都见识过,绝对不可能这么放不开,扭扭捏捏捏地像刚出道没见过世面的小明星一样。
再者,以他对小丫头的了解,她喜欢的人肯定是落落大方的类型,绝不会一股小家子气。
“指教不敢当。”江秋月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偏开脑袋,目光看向别处,平静道,“只是听说唐少爷在调查我的身份,所以觉得有些话应该说开了,免得造成误会。”
“误会?”唐季之审视般地望着她,“无缘无故,怎么可能有误会呢?既然出现了误会,肯定是因为有些人做了什么事。”
江秋月的表情僵住,讪讪地望着他,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慢慢地握紧了。
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每一句话都不合适。
以她目前的身份,他是她公司上面的董事,她有什么资格跟她说那些在脑海中练习了无数遍的话呢?
“唐少爷,”江秋月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如果您是因为在医院里的那件事,对我有所偏见,那我可以解释。”
“你打算怎么解释?”
“当时我……我在病床上躺的不舒服,所以下来走走,但是对医院的环境不熟悉,迷路了,旁边又没有什么医护人员,正好看到您跟孟小姐在休息室里,可是……可是当时你们……我不太好打搅,犹豫了一下,没想到正好被您看见了。”
“是么?”
唐季之抬起眼皮,轻轻地扫了她一眼:“既然被我看见了,你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逃走呢?”
如果不是他恰好注意到门外有人,这件事情是不是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有逃走。”江秋月的情绪稍显激动,反驳道,“当时是怕你们年轻人见了我尴尬,所以才没吭声,没想到唐少爷会误会,让人来调查我。”
“所以呢?如果你没有问题,为什么会害怕我的调查?”唐季之的口气咄咄逼人,视线牢牢盯在江秋月身上,试图发现她脸上的蛛丝马迹。
“唐少爷,”江秋月的声音变得急切,脸上淡然的表情逐渐被焦急所取代,“人生在世,谁没有秘密?我对您并没有恶意,您又何必要刨根问底,追究我的过去?”
这话一出来,唐季之的眼眸忽然亮了。
江秋月说的是对“他”没有恶意,她特意提到他,说明她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偷窥行为侵犯到了他的权益。
而她没有提到小丫头,也许这件事自始至终,跟小丫头都没有关系。
唐季之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偷窥小丫头?”
“小丫头?”江秋月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就是孟浅浅。”
“浅浅啊,”江秋月困惑道,“我不曾偷窥过她,唐少爷是不是误会了?”
她再次提到了误会,这次唐季之基本可以确定了,原来江秋月当时在看的人是自己,根本不是小丫头。
这就更让他好奇了,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位大明星注意的呢?
唐季之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江秋月的脸庞,确定自己以前并不认识这样的人。他困惑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江秋月的神色蓦地顿住,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一瞬间竟然屏住了呼吸。
但是很快,她就神色如常地轻轻摇了摇头:“唐少爷真会开玩笑,您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我哪里有机会见到您?就是平时的商务场合,也很少能跟您碰上。”
“既然之前没见过,你为什么会注意到我?”唐季之的食指轻轻敲打着膝盖,笃定道,“在医院里那次,你是在暗中观察我,对不对?”
这句话像颗钉子,一下子钉进了江秋月的身体里,她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即便以她那强大的意志力,也无法完全控制住身体的反应。
“看来我猜对了。”唐季之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严正以待时会有的动作。
“那么,我身上有什么让你感兴趣的呢,江女士?”
他的问话如此犀利,彻底将江秋月问哑巴了。
她定定地望着他,眼睛里闪过无数的思绪,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能说。
这样的折磨让她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我不能说,但是有一点可以保证,我对您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如果你不把话说清楚,你让我怎么放心?”唐季之屈起一条腿,上半身微微前倾,以一种压迫的姿势望着他,目光中含着质问。
江秋月抿着唇,不说话了。
自从她进入这间办公室开始,她就已经完全处在下风,面对唐季之的问题和责难,除了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光靠她嘴上说没有恶意,怎么可能叫人相信?
“唐少爷,我只能这样跟您保证,如果您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恕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这牵扯到太多的往事,而这些事,很可能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江秋月口气中的悲凉和哀愁让唐季之暗暗心惊。
他试探地问道:“你说的往事……是不是和唐家有关?”
江秋月神情怔忡,表情哀伤,良久,用力点了点头。
唐季之的手掌蓦地攥紧了,如果跟唐家有关,也跟他有关的话,那么……这件事势必会牵扯到他早已过世的母亲。
因为除了此事,唐家再没有什么往事能让人吞吞吐吐,不敢说个明白了。
“你究竟是谁?”他激动地从沙发上起身,一手支在茶几上,整个上半身都朝她倾斜过去。
他们挨得那么近,近的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
唐季之牢牢叮嘱她的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看透她的真面目。
然而,江秋月根本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她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虚无缥缈的远方。
“我……我是江秋月。”她呐呐道,声音颤抖,仿佛连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答案。
唐季之的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咬牙道:“所以,你确实整过容,对不对?”
“对。”
“那么没有整容之前的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你跟唐家到底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注意到我?”
“求求你,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
不断的逼问之下,江秋月的情绪突然崩溃,两手牢牢抱住了脑袋,痛苦地摇着头。
也许她本来就不该来这里,就让他去调查好了。
可是,如果他一意孤行,真的彻查到底,翻出那些往事,那她该以什么样的面目活在这个世上?
“唐少爷,算我求你了,别再问我任何事情。我发誓,我真的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至于我的那段过去,也请你不要再查,就当给我留一条活路,好吗?”
她低声下气地求他,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那样哀伤,那样无助。
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羔羊,再逼她一下,也许她只能纵身一跃,求一个解脱。
眼泪终于抵挡不住重力的作用,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唐季之怔怔地望着她,这才发现自己逼迫的太急了。
“对不起。”他慢慢朝后退去,终于无力地坐回到沙发上。
江秋月就坐在他对面,满目哀戚地望着她,她的眼睛里似乎含了无数的悲伤,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眼神,他想起了年幼时的事。
从前,母亲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和父亲。
可是在那之后,她便从护城河上跳下,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多年之后,他见到了一双相似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仿佛在诉说着心底的疼痛。
唐季之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激烈的神情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平静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自然勉强不了你。但同样的,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我会一直派人追查你的底细,直到彻底查清楚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如此坚定,江秋月毫不怀疑,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也许我今天根本不该来。”她扶着沙发边沿站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非但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加深了他继续查下去的执念,根本得不偿失。
“唐少爷,”江秋月转过身以后,身体忽然顿住,以一副看透世事的口气说道,“你听我这个过来人一句劝,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刨根问底,因为你苦苦追寻来的,也许是自己根本承受不了的答案。”
在她身后,唐季之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唐季之承受不了的事。”
二十年前,他能撑过蓝山别墅那场剧烈的变故,二十年后,他更有应对一切的决心和勇气。
哪怕真相残酷,他也一定要看到真相!
“好,既然如此,那你好自为之吧。”
江秋月苦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彻底放弃了对他的劝说。
她早该明白才对,这个孩子自小就非常有主见,怎么可能因为别人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改变原有的想法?
她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底有些发软。
大概是刚才情绪太过激动,现在脑海中还有嗡嗡的回声,像是有一口大钟,在响个不停。
步子迈的越来越慢,扶在墙壁上的手越发用力,好不容易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唐季之眼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难受地捂住了脸颊。
忽然,门外传来秘书的惊呼:“江女士,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