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但是有的人离开另一个人,就是活不了。
那人成了他的空气,成了他的必需品。
江汓就是我的必需品。
“这话当真?”
“当真。”
我不想再挪动半步,也不想再折腾半点。
第二天拄着拐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雪白一片,果然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雪满枝丫,雪满地。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我:“快过年了。”
“嗯。”
那又怎样,我们从没有一起好好过年。
“去我母亲那边。”他把我抱紧,“儿子也在。”
内心顿时火热。
抓着拐杖的手差点就松了。
原本对谢红是没有太大期盼,但是有儿子在的地方,我永远都趋之若鹜。
“什么时候去?”我心潮澎湃。
江汓吻着我的头发:“我安排一下,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去。”
站立约么二十分钟,我双腿有些受不住力,江汓把拐杖,扔开,抱我回床上。
四天之后,他带我回了谢红的家。
那家里,有江樱,有谢红,有阿城,有蒋蔚然。
但是,没有傅瑶。
看到蒋蔚然我很惊讶,没看到傅瑶我更为惊讶。
“妈咪,妈咪……”
江津帆扑过来。
我仍是坐在轮椅上的,有些日子没见,他似乎高了,走路也稳。
小手抱住我脖子的时候,我期待了一路的温暖终于来了。
无意间看到沙发上那人的眼神,心里咯噔几下,终止在江汓出现在我视线中的那一刻。
即使隔很远,我也看到他眼底的悲戚。
谢红穿着桃红色的棉服,气质而富贵。
她手上一双玉镯晶莹剔透。
把江津帆抱走,在她怀里。
江津帆一个劲儿挣脱:“不要奶奶,我要妈咪,我要妈咪。”
稚气的声音,里面带着倔强。
我心里难受,可江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把手按在我肩上示意我稍安勿躁。
这宅子的格调还是当初那样并没有大色整改。
看向楼上,当初我也是这样往上看想知道喝我咖啡的人究竟是谁。
“我来抱!”
江汓把放在我肩上的手松开,然后走向谢红把儿子抱过来。
“江汓,你把傅瑶怎么着了?再怎么说,她也算是我之前的儿媳妇,我不准你乱来!”
谢红对傅瑶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
可是江汓抱着江津帆,单手搂着。
他说:“现在你的儿媳妇只有一个,江荼蘼。”
谢红脸色下拉,什么话都没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现在,蒋蔚然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人家来要人,要他姐姐。”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大过年的,蒋蔚然会出现在谢红家。
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江汓也没告诉过我,他要拿傅瑶怎么办。
所以我以为他就那样放过了她。
是我想太简单了。
他真的是觉得傅瑶不可饶恕?
看着谢红,难免想起她拿着叉子扎江汓腿的视频,后背生凉,遍布全身。
蒋蔚然把手里的烟灭了,走过来。
“江总,不要为难我姐,请求你,别为难她。”
是什么让一个人疲倦劳累憔悴成这样。
“过来吃饭可以,不要希望太多。”江汓没看蒋蔚然一眼。
其实他也算是看着蒋蔚然长大的。
当年我们都十六岁,就见过了。
现在蒋蔚然大概二十五,也快十年了。
终于,蒋蔚然还是没有看我,而是伸手摸了摸江津帆的头。
江津帆是喜欢他的,可是碍于自己被江汓抱着,所以没有造次。
小孩也天生灵气敏感。
他怯怯叫了一声:“然爸爸。”
寒冬腊月,夜晚,宅子灯火通明。
一桌人,各怀心事。
蒋蔚然一直看着江津帆,江津帆也一直看着蒋蔚然。
阁下筷子的下一秒,蒋蔚然终于忍不住了,冲着他对面的江津帆说了句:“来,然爸爸抱!”
然后,江津帆往我和江汓这边看过来。
江汓毫无反应,我点了头。
于是江津帆快速冲向蒋蔚然,口口声声叫着然爸爸。
蒋蔚然眼圈都红了,他把外套拉开让江津帆钻进他怀里。
原本很心酸的一幕,却突然风云变色。
蒋蔚然搂着江津帆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手掐住江津帆的脖子。
我闭了闭眼,实在有些,难受。
这一幕不足为奇,反正都会成这样的。
蒋蔚然肯定会为了他姐姐,做点什么。
江汓把筷子一放,端起碗开始盛汤。
“这就是你招回来的客人?”
这话是对谢红说的。
也不等谢红回答,江汓把盛了汤的碗放到我面前。
继续说:“你自己处理,别伤到我儿子。”
很冷漠的一句话,难辨真假。
谢红身上的红色棉袄格外雍容,她站起来,眼中的紧张不是假的。
“什么都别说,告诉我姐姐在哪里,我不会伤害这小东西。”
我准备起身,却被江汓拉住。
“喝汤。”
阿城和江樱坐在一起,很奇妙的画面。
江樱人小,但比江津帆要大,她急躁躁地喊了声:“舅舅,不要打弟弟,不要。”
“你吃饭!”江汓扫了江樱一眼。
江樱怕他,缩了缩脖子,眼泪包不住:“爸爸,可是,弟弟……可是……妈咪她……”
“以后,她才是你妈咪。”江汓下巴朝我点了点。
我瞬间不敢与她对视。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我竟然会怕。
可眼角的余光看到,阿城的拳头捏紧了。
我正纳闷,那拳头已经松了。
眼花么?
晃了晃头。
谢红发了火。
“江汓,你还不把我孙子接过来!”
其实论拳脚功夫,蒋蔚然绝对不是江汓的对手。
可是江汓没有半点要和蒋蔚然玩的意思。
谢红着急,江汓反而拉着我的手起身,准备抱我。
“阿城,把江樱看好,我先上楼。”
“不。”我甩开江汓的手,用力挣扎,但没办法下地,“我们的儿子……”
我绝对不允许有谁再继续伤害我儿子。
江汓喉结一动,看向蒋蔚然。
“我带你去,把江津帆放下。”
他松口的时候,我如释重负。
原来他不会不管儿子。
……
举国团圆的夜晚,一行人出去了。
这应该是我过的终身难忘的一次除夕夜。
江汓带着蒋蔚然走了,让阿城开车。
我留下和谢红一起,照看两个孩子。
江樱一口一个坏女人叫我,江津帆想过来却被谢红阻止。
“你现在跟着我,不要老惦记你那个妈!”
很伤人的一句话。
“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像你一样,狠心扎自己的儿子!”
这里除了用人和两个小孩儿,就只剩我和谢红。
所以有话我也就直说了。
那段视频触目惊心,我至今都忘不了。
不是我有多矫情,还好我没有这样的母亲。
谢红脸色巨变:“你说什么?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还真是,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不是江汓告诉我的。”如果我不是在轮椅上,我应该会过去打她几巴掌。
就算她是江汓的母亲。
可是现在我的腿还没完全治好。
“不是?那是谁?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心里疼到麻木,原来视频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做?江汓是你儿子,你竟然虐待他?”
“没有什么为什么!”谢红侧过身去,“我的儿子,不管怎样对待,那是我的事!他连命都是我给的,我有什么不能做?”
“是因为我么?”
我多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这样至少就不会心里纠结和愧疚。
如果江汓忍气吞声是为了我,那我宁愿他不管我。
谢红没有回答,她让佣人把两个孩子带走了,然后她走上前掐住我的脖子,让我不要乱动。
“我和我儿子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我被卡得难受,感觉轮椅都在摇晃。
谢红似乎变了个人一样,一步步往前,轮椅的轮子在退后,而我抓紧轮子。
谁能想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力道大得惊人。
我双手按着轮椅的轮子,疼得几乎让我惊叫,可谢红掐住我的脖子,我没办法做到。
拼命晃头,我哪里知道她喝她儿子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觉得害怕到抓狂,江汓到底还有多久才回来。
怪我不够稳重,被谢红抓了把柄。
“江荼蘼,哦不,许小蘼,我应该这样叫你。”谢红明明是个温润的人,至少在人前她是这样。
可是眼前,她不是我在茶叶馆遇到的那个有礼有品位的女人,而是在哪个雪夜,车外喧嚣气场十足的女人。
“说话!”
谢红把我松开。
猛地咳嗽几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双手握紧轮子毫无办法。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江家的事。”
“真的?”
“真的!”
谢红忽然阴狠一笑:“我知道,你上过山,见过……姓白的那个女人!”
我太阳穴抽麻一下,觉得她话里有话。
“看来,你很招人喜欢嘛!尤其是姓白的那两个女人,似乎真的很喜欢你!”谢红居高临下,一副女强人气势,“你一定不知道,你敬爱又喜欢的白姨,马上要断气了。”
头皮一阵发麻。
除夕夜,为何会成这样。
我偏头,又偏头,然后摇晃起来。
“不不不,我不知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