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太阳余晖依旧洒在窗台上,男人便伸出手去搀扶着海棠的手,带着她一起去山对面看夕阳。
海棠轻轻的搀扶着男人的手,两个人一步一步的走着。
突然脚下一滑,海棠顺势一个趔趄,栽了下去。
此处的坡道甚是陡峭,海棠叽里咕噜的往下滚。
男人目眦欲裂,疯狂的冲了上去,猛烈的跑着,赶在海棠的面前,试图阻挡海棠往下滚落的姿势。
可是去势如此之急,岂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挡得?
于是冲撞了男人,人便随着海棠一起往山下滚去,两个人的身子不断的在山上翻滚着,海棠不断的压在男的身上,男人却故意让海棠压着。
直到碰到了一块石头,堪堪挡住了两人的气势,此时海棠正趴在男的身上。
过了半晌,男人有些呻吟的声音传了出来,瞧着甚是很痛苦。
“先生,你可曾受伤。”
海棠焦急的问着。
“我不妨事,只是你没受伤吧,给我看看。”
男人四处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海棠受伤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先生刻意挡着我,用先生的身体当人肉垫子,我又怎会受伤呢。”
海棠话锋一转,突然正色:“我一直有个疑问,承蒙先生解疑。”
“你且说就是。”
“我与先生素昧相识,先生救了我之日,是在别人看来必然与我陌路相逢,报了恩便是,可先生偏偏如此对我,对我如此厚待却是为何。”
男人沉默了,唯有山间野鸟,石缝间的虫子唧唧啾啾的叫着,偶尔吹过一阵风,带来一阵远处野花飘来的方向。
海棠轻轻的扬起头,感受风拂面而过的轻柔,先生如此不愿说,自是不必再问了。
此事便一笔带过。
只是海棠在回去的路上却感受得到,男人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样子,甚是不便。
海棠不由得心头生了愧疚。
“你且是受了伤的,却骗我说没受伤。却是为何。”
男人一愣,没想到海棠如此敏感。
“我确实受了伤,不过是小伤。”
海棠沉默不语。
又过了月余,则两个月了,海棠仔细的算着。
男人从外面采了一束花回来,闻着味道,甚是芬芳,海棠细细的摸着,像是铃兰。
“这些花,你且留着解闷。”
海棠单手扶着花的花瓣,她细细的摸索着花瓣的纹路,感受着花的娇嫩。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娶我可好?”
室内一片平静。
只听得清楚的声音,转身离开了。
海棠心头一片黯然,如今自己是个瞎子,何苦如此呢?
只想着成家立业,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与这先生在一起,且处处如此坦然。
可是先生这份态度,摆明了是不愿意自成亲了。
海棠想着,心头便不由多了几分伤感,只闷闷不乐着。
海棠看不清楚,且哪里知道,刚才听到海棠如此说的时候,男人脸上是喜悦的,挂着堪比繁花绽放时的笑。
只是男人随之面色一沉,默默的离开了。
午夜时分,海棠早已睡熟。
室内依旧忍着烛火,烛泪,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形成一个斗大的泪滴。
烛火依旧闪烁不明,却形成一个斗大的火焰,明明灭灭的亮着。
男人依偎在海棠的床边,仔细的看着海棠熟睡的面庞,口气轻悠,带着说不出的沉闷。
“我今日未曾答应你,不是因为别的,且是因为,当你有一日,睁开眼睛,且看着我时只恐控你再也不肯叫我一声先生,却却也只是先生。”
说完,男人轻声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海棠的睫毛抖动着,略有些不安。
夜色沉闷如水,窗外的月色总是如此清凉,带着淡淡的清辉,她是高傲的,是冷漠的,他俯瞰着这人世间的一切众生,带着悲悯的态度!
这世上的所有一切,都是不完美的。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若是人人都看透了,人人都平安顺遂,这世上自是和平的!
三个月过后,海棠微微睁开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阳光如此明媚的,而又如此粗野的突然闪进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有些刺痛!
她伸出双手,轻轻的揉着眼睛,却发现自己那双手细细的纹路。
海棠吃了一惊,猛然松开手,这才发现面前的世界如此亮堂堂的。
自己可以看见了,真的可以看见了,原来这一切如此美好,生活在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
这里如此芳菲,处处飞花扬柳。
庭院是用竹子做成的篱笆,种了很多的竹子,如此清幽的庭院,若不是雅士,又怎会在此居住。
这样清幽的庭院,自是文人雅士隐居的场所罢了。
只是不知先生去了哪里。
海棠四处张望着,到处寻找着,却没有发现先生的身影,她跑了出去,在广阔的草原上高声呼喊着。
“先生,你在哪,我可以看见了,你听到了没有。”
嗓音如此清脆,回荡在山野之间,穿梭流离,呼啸而过。
海棠有些失望地转回身去,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先生的踪影。
海棠有些烦闷的回到屋子里,拿起水杯,这才发现水杯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你的眼睛终于可以瞧得见光明了,我都可以感受的到你那双如此明媚的双眼,带着欣喜,看着这个世界。
我在城外的月牙茶楼等着你,速速来。”
海棠瞧着字迹甚是熟悉,她心头存了几分惊疑。
这字迹如此相熟,似是顾天鸿所为。
她心头越是吃惊,越是有些忐忑不安。
她站起身来,拿起那张字条,只重新读了一遍,想起那天晚上,午夜时分,顾天鸿趴在自己床头和自己说那番话。
但是自己并非懂得那些话的含义,如今想来,却却是如此。
可是他又怎知自己的眼睛今日可以瞧得见?
海棠拿定了主意,她站起身来,飞快的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城外的茶楼,人山人海,涌动不安。
这里的茶甚好,很多人都在十里坊外赶来这里喝茶。
海棠站在茶馆的对面,却发现对面走来了一个,身形挺拔,身着白衫,腰佩宝剑的英俊少年。
男子英眉舒展,双目朗朗如新,高挺的鼻梁如刀削一般,坚毅的下巴衬着那双薄薄的嘴唇,带着一丝薄情,却如此耐看。
海棠心头跳了下是应启昭。
恰巧应启昭回头望了一眼,只呆在那里。
两个人彼此对视,谁都未曾移开眼睛。
时隔三个月之后了,仿如经历了三年,三十年,泪水顺着应启昭的面庞滚落而下,稀稀落落的。
海棠依旧如此红着眼眶,她缓缓的往前走着。
应启昭朝着海棠靠近,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抱住海棠颤抖的肩膀。
两个人哽咽成声,再也不顾及别人的目光,相互拥抱了起来。
远处茶楼的高座处,身着青衫的男子,手执香扇,态度极其悠闲,眉眼之间挂着苦涩,偏偏那双嘴角却轻轻的扬起。
“委实没有枉费了我一番心思,如今成全了你,却也成全了我吧。”
男子有些落寞的身形顿了顿,把纸扇收了收,转身顺着另一侧门,缓慢的离开了。
远春三月,总是近在眼前。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没有什么秘密事可以永垂不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
坊间传闻据可靠消息,海棠当日被琦玉公主挟持和亲,后,为顾天鸿刻意赶往行宫救了下来。
顾天鸥那时死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顾天鸿,顾天鸿死了兄长,自是万般哀伤,沉思痛定后,却却辞官返乡。
只是再也不愿踏入官场,却却是把一汪清水对明月。
一切似乎都可以看淡。
连着应启昭这几日,因着海棠失而复得,应启昭每日瞧不够似的,自是早出晚归的,只盼着见着海棠一面!
海棠嘲笑于他:“我自是不会再消失了,何苦如此,搞得人心慌慌的。”
“我自是不会害怕你消失,可是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半了,我却真的想珍惜每时每刻。”
甜到牙里的秘话总是透入骨髓,海棠听着,自是欣喜万分。
宝哥既然懂事了,总是膝前膝后地跑着,每每瞧着海棠来了,奶声奶气的叫着一声姐姐,便撒着欢的让姐姐抱。
海棠甚是疼爱宝哥,一家人拿宝哥疼的命根子是吧。
王氏委实安分守己,颇为懂得做妾的本分,从来不与郡主争宠。
日子过得相安无事,和睦团圆。
海棠心里却不由得叹息一声。
“那日的教书先生,你却在何处?为何如此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真真是恩情无法报。”
每每思及此处,海棠便心里一片忧伤。
这世上什么都会变吧,就算是月亮,偶尔也会半圆半缺的。
可是人心却并非如此,只盼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不再流转,人生不在消淡,只如此,留着好的时光,忘记了坏的。
便由着这好的东西,永远在自己的生命轮回里不断演着。
海棠比谁都懂得知足常乐,自是笑口常开,深宫大院里的日子总是过不惯的,海棠自是不想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