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医生说:“你的情况不像是人格分裂,更像梦游症。”
“我梦游?”
辛医生点点头,说:“人在梦游的情况下,会做一些无意识的活动,醒了以后对梦游时做的一切全然不知。但是像你这样,在梦游的时候能够正常地主持一个会议,确属少见。梦游的时间一般不会持续很长,你却持续了两个小时,这些都是比较奇怪的现象。”
病人哭丧着脸,问:“医生,我还有救吗?”
“除了这次,你还有其他的经历吗?”
“一次还不够吗?这一个礼拜来,我寝食不安,就是因为我怕自己什么时候无缘无故地又昏倒,无缘无故又有另外一个自己出现!我觉得心里有个恶魔,会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突然跑出来!”
辛医生说:“我会用催眠术帮你回想起那次的记忆,再用香薰疗法放松你的神经。你每周来两次,你的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
病人期期艾艾地说:“医生,不用吃药吗?”
辛医生摇摇头,回答:“如果你又出现幻觉幻听的话,马上来跟我说。你的情况只出现了一次,我不能凭一次的经验马上断症。你放心,你可能只是一时的精神紧张才会这样,不要给自己太多心理负担。”
病人无奈地点了点头,出房门的时候又问了声:“真的不用吃药吗?”看到医生坚定地摇摇头,他才不舍地离开。
他这样失魂落魄,慌慌张张的状况维持了足足一个月,最后在辛医生的安抚下才走出了那次法院灵魂出窍的阴影。但他每次夜阑人静想到这段经历,还是会不禁捏一把冷汗。
“贺攸清,我不会嫁给你,至少十年内不会。”两人吃着烛光晚餐,孙熙突然这样无厘头地来了一句。
贺攸清抬起头,苦笑说:“我问你了吗?”
孙熙朝他的胸口指了指,说:“那是不是戒指?我是怕你出糗,才提前告诉你。你不用求婚了。你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又突然约我烛光晚餐,我就知道有不妥。”
贺攸清从自己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打开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胸针,你实在想多了。”
孙熙一看之下,马上笑出来,吐了吐舌头,说:“看来我自作多情了。吃饭吃饭,就当我没说过。”
她言笑晏晏地埋头吃饭,贺攸清的眉心却打了个结,伸出手摸了摸裤子口袋里放戒指的首饰盒,默默地叹了口气。
一顿饭吃完,贺攸清送孙熙回别墅。(这栋别墅,就是两人履行魔鬼契约的时候一起住的那栋别墅。孙熙卖了之后,贺攸清又买了回来,那时候他买别墅的借口是“我买的是回忆”。)在路上,贺攸清一言不发。大门打开,贺攸清也没有准备进去。两人现在已经到了心灵相通的地步,孙熙察觉出他的不开心。
她拉着他的衣角,说:“又生闷气了吗?你事事憋在心里,会闷坏身体的。”
贺攸清强颜欢笑:“我没有生气。”
孙熙轻轻揉着他的眉心,说:“还没有?这里都可以夹死蚊子了。”
贺攸清抓住她的手,问:“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他样子认真,孙熙却耍起无赖来:“你今天晚上本来准备拿胸针求婚的吗?如果是,那你注定失败。”
她说到“失败”的时候,用鼻子碰了碰他的鼻子。贺攸清却没有被逗笑,依旧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你肯嫁给陶天佑,却不肯嫁给我?”
孙熙皱眉说:“情侣之间,切忌讨论旧情人,你可别破坏规矩。”
贺攸清放开她的手,说:“我先回去了。”
孙熙不让他走,拉住他,说:“说不过我,就打退堂鼓?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肯嫁给你。因为我不想那么快成为黄脸婆,不想成为一头生孩子的母猪,不想被绑在贺家做个只会搓麻将的少奶奶。”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贺攸清收起了怒气,张开嘴笑起来。
他刮刮她的鼻子,说:“原来你是怕这个,我还以为你心里有别人。熙,嫁给我不会变成母猪,也不会变成黄脸婆,更不会变成赌鬼。因为我喜欢的是鬼头鬼脑的你,所以会费尽心思,让你一直维持原来的样子。”
孙熙双手交叉在胸前,哼了一声,说:“哈……被我试出来了吧。果真,只要我变成母猪,变成黄脸婆,变成赌鬼,你就不喜欢我了!贺攸清,我还以为你情比金坚,结果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贺攸清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孙熙拍了拍心口,说:“你肯笑了吗?吓……最怕看到你不笑的样子。”贺攸清本来是一张扑克脸,但被孙熙养得一看到她就笑,像今天晚上这样一直皱着眉头,实属少见。
贺攸清看着梨涡乍现的孙熙,甜到了心底。突然,他单膝下跪,从口袋里拿出首饰盒,打开来,说:“熙,嫁给我。我保证不会让你做母猪。”
孙熙怔了一下,看了看戒指,浅浅一笑,说:“我就说你今天有古怪,你还不肯承认?”
贺攸清神态认真,孙熙却用大喇喇的态度,来掩饰她的紧张。如果答应了,是不是一辈子就要和眼前人拴在一起?从今往后,两个人一起哭一起笑?她最爱自由,可套上这枚戒指就意味着失去自由。
孙熙指着戒指说:“听说在古代的时候,只要一个达官贵人,看上了一个女人,就在她手上套一枚戒指,代表这个人是他的。戒指的产生,代表了男女不平等,几千年后,戒指却被用来代表爱情。这是不是很可笑?”
贺攸清单膝下跪,等着她的答复,她却对着戒指侃侃而谈。贺攸清的右腿渐渐麻痹,孙熙还在说:“照我说,男女之间求婚根本不用这样的俗物。真正的两情相悦,根本不能用首饰的价值来衡量……”
她话还没说完,贺攸清从地上站起来,把手里的戒指往天上一扔,说:“不管你同不同意,你这个啰嗦的女人,我是娶定了。”一说完这句,他吻住了孙熙的双唇。他第一次这样霸道地吻她,吸允着她每一丝气息。两人激吻着,跌跌撞撞进了别墅,贺攸清用腿一勾,把门关上。
“攸逸,你别再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在你爸爸面前多做表现。你爸爸可以改一次遗嘱,就可以改第二次,我们还有机会。”
“知道了,妈。”
沈翠萱与贺攸逸的这段对话发生在2015年。这是贺攸逸刚刚发现贺良儒修改遗嘱后,到别墅与沈翠萱讨论的对话。
“攸逸,你要上心。你大哥娶了孙熙进门,为了这件事你爸爸生了他不少气。他们的关系大不如前了,你可要趁此机会重夺你爸的欢心。”
“知道了,妈。”
这段对话发生在2017年,是在孙熙与贺攸清结婚一个月后发生的。
“攸逸,你也是时候找个对象了。那个孙熙那么能生,一生就生了个龙凤胎。你要加把劲,你看你爸爸天天逗着那对小孙子玩,将来他把钱留给孙子都不留给你。你就要后悔莫及,你尽早结婚,生个儿子!”
“知道了,妈。”
这段对话发生在2019年,是孙熙与贺攸清的龙凤胎孩子出世后发生的。
“太好了!秦月娥这个老太婆终于死了,看来我马上就能重回大宅。她跟我斗?斗长命她都斗不过我!”
“妈,您悠着点。”
这段对话发生在2028年,是秦月娥生病去世后发生的。
“攸逸,你大哥和大嫂周游世界,把公司交给你打理。这正是你篡权的好机会,要好好把握!”
“啊……困死了。妈,你别操心这有的没的,好好养身体吧。你得了糖尿病,医生说水果也要少吃,你别再吃西瓜了。”
这段对话发生在2035年,这年贺攸逸四十五岁,已经娶妻生子,而贺良儒依然老而弥坚,是以贺攸逸对遗嘱争权已经逐渐丧失兴趣。
“攸逸,妈不行了。可怜我到死都没看到你爸的遗嘱,到死都没看到你继承公司。妈……”
“妈,你放心去吧。”
这段对话发生在2041年,沈翠萱因糖尿病不治身亡,享年七十五岁。她到死也没看到贺良儒的遗嘱,因为贺良儒和她斗长命,结果赢了。
一直到贺攸逸七十岁的时候,贺良儒还坐着轮椅,频频出席公司活动,他那时候已经一百零四岁。这个固执的老人似乎不愿意放弃权力,而贺攸逸实在扛不住,就辞去了贺氏的职务,举家移民到新西兰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