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哪位孙先生?”陶天佑泛着狡黠的笑容,孙熙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咬着嘴唇:“不说拉倒。”
陶天佑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火上浇油,眨眨眼睛:“你说的是不是孙孝之先生?就是刚刚和你脱离了父女关系的那位?”
话一出口,他知道自己的玩笑过分,马上后悔,脸上笑容却不减,侧着头观察孙熙的反应。
孙熙神情黯淡下来,双手离开跑车的引擎盖。陶天佑着急了,跑下车,拦在她前面:“我不过开玩笑,你何必那么小气。”
孙熙不理他,管自己往前走,陶天佑跑到她前面。他揪住耳朵往后倒着走,说:“孙大小姐,笑一个吧。小生怕怕,以后再也不敢开你玩笑了。”
孙熙笑出来:“你没有一点老板的样子。”
见伊人欢颜,陶天佑更是嬉皮笑脸:“你没见我凶的样子,像极了吃人的老虎。”
孙熙故作害怕状:“我宁愿一辈子不要见到。”
陶天佑张牙舞爪,装出老虎吓人的样子,脸上笑容依稀。突然一个错步,脚下被一颗石子绊住,整个人往前一倒。
孙熙眼疾手快,伸手把他扶住,忍住笑:“老板,小心。”
陶天佑明明已经站住脚,却顺势前倾,要往孙熙怀里靠。孙熙眉头一皱,右脚踩住陶天佑的左脚,毫不留情重重蹂躏。
他痛得哇哇直叫:“你穿的可是高跟鞋,收买人命啊!”
“谁让你占我便宜。”
“不是没有得逞嘛,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陶天佑吐吐舌头。
孙熙看他的神情,就像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忍不住问:“老板,你到底多大?”
“你猜?”
孙熙猜出以他的性格,必不会老老实实地回答,故意皱眉说:“看你的样子,顶多四十五吧,五十应该不到。”
陶天佑立刻正色说:“我一九八零年一月一号出生,假假的也是八零后,哪是你口中说的糟老头!”
孙熙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可真算是搭了八零后的尾班车啊。真是看不出,看不出。”陶天佑整日里嬉皮笑脸,还酷爱大红大紫,做事颠三倒四,稀奇古怪。在孙熙眼中他最多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看不出他竟是三十而立之人。
陶天佑会错了意,摸摸自己的下巴:“我真的有这么老吗?你别血口喷人!”
孙熙叹了口气,耸耸肩,一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的神情。陶天佑将红外套一甩,说:“没事,现在医学昌明,我明天就飞到瑞士打两针肉毒杆菌。”
孙熙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这几日都没笑得这样畅快。
陶天佑意识到方才孙熙是胡说八道,自己根本没她口中的那么老。他明明是个自信满满的人,怎么会因为这小丫头的只言片语就动摇起来?都怪这丫头太会做戏!念及于此,一句话脱口而出:“果真虎父无犬女,你爸是老狐狸,你就是小狐狸。”
“你说什么?你见过孙先生?”
“哪个孙先生?孙中山吗?”他再一次打马虎眼。
“话不投机,再见。”孙熙马上收起笑容,脸若冰霜。
陶天佑喜欢看她笑,看她生气,就是看不得她这个生人勿近的样子。她要走,陶天佑拉住她:“你怎么那么容易生气?我是见过你爸,你要知道什么,我一五一十告诉你就是了。”
孙熙虽然没有转身,但停住了脚步,陶天佑打蛇随棍上:“回过头来,好好笑一个给老板看看。”
孙熙没有回过头,径直往前走,以她对陶天佑的估计,不出三秒,他肯定会追上来。
心里默念着“一,二,三”……果然,“三”字数到一半肩膀就拍了一下:“你真难服侍,不用你笑了。你站着好好听着总行了吧。”
“那倒是可以的。”声音带着笑意。
原来她并没有生气,陶天佑感觉自己又着了这个丫头的道。怎么在她面前,自己的无赖霸道通通施展不出来,像是遇到了天下最厉害的武器,把所有的招式都无声无息地弹回来?
他言简意赅:“令尊来找我,请我别再让你演出。我答应了。”
“就是这么简单?”
“你要多复杂?”
“他就没有给你什么好处?或者对你做了什么威胁?你陶老板会这么容易就范?”
怎么办?又被看穿了,陶天佑叹了口气:“他与我签了一份非常有利的院线合作合同。”
“原来如此,我是你们讨价还价的砝码。”孙熙突然明白为什么陶天佑看到她会一直眉开眼笑。原来自己对他,就像个从天而降的大财神,成了他与孙氏谈判接触的砝码。那天贺攸清的出现也是他的悉心安排,他的目的又岂会是气气贺攸清那么简单,说不明背后还在谋算什么。
陶天佑继续说:“孙熙,不要怪我。人和人之间难免为了利益互相利用。今天我为了商业利益利用了你,也许将来我会加倍还给你。”
短短几日,匆匆几次见面。就刚刚那一霎,孙熙还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喜庆的如孩童般的老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凉薄的理论。
孙熙摇摇头:“我哪有资格怪你?老板和伙计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只要我辞职,离开陶陶会所,到时我去哪里跳舞甚至去做舞小姐,你们也不能奈我何?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老板,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过几天,孙先生在报章杂志看到我堕落的消息,恐怕你那纸合同也只有作废。”
“Q城所有夜场都要买我面子,恐怕你的如意算盘也打不响。”
陶天佑似笑非笑,孙熙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那么可恶。她拼了老命从孙家这四道围墙中逃出来,去进了陶陶这个死胡同,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也许世界本是个无穷无尽的网,凡人想逃都逃不开。
“那我就挂私牌,做凤姐!任你们财雄势大,也管不了我了吧!”负气话冲口而出。
“你何必为了报复令尊,就这样作践自己?你要报复他,应该活得更好,而不是自暴自弃。”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伪君子!”孙熙这次真的走了,大步流星。
陶天佑没有追来,她却没有落得清静,刘风月和陶天佑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旋。
“我真的是为了报复孙先生,才故意去夜场工作,甚至自甘堕落也在所不惜?让孙家蒙羞能让我快乐吗?”
握住胸前母亲留下的白金项链,她自言自语:“妈妈临死之前,让我做真正的自己,让我做真正想做的事。我却花时间去恨一个不爱我的人,这值得吗?我明明爱好写作,为什么神使鬼差地去夜场跳舞?难道是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让他知道即使逐我出孙家,也不能切断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值得,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如果妈妈在世,一定不愿意看我们这样纠缠。她想看到我好好活着。”
水沿脸留下,是哭了,还是下雨了?孙熙抬头看着天,这该死的梅雨季节!她不知不觉走到了荒郊野岭,怎么的如此健步如飞?
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喇叭声,穿透耳膜,带些重金属电子音的味道。孙熙回过头,果真是那辆红色跑车,她固执地站在原地,没有迎上去。红色跑车无奈地开过来,车上的人笑容不减:“你要淋一夜雨吗?上车吧,送你回家。”
“你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我不会为了要报复什么人,而自暴自弃。所以我不会做凤姐和你对着干。你和孙先生的合约不会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