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深淡淡颔首,哼出一声,“都是颜儿的功劳。”
宁御城望着窗外,若有讶异地开口,“你说,你跟苏南枝……”
“嗯,我妹妹。”
顾宸深得意地扬了扬浓眉,“惊奇吧,我也没想到,我这个没父没母的人竟然也有亲人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顾宸深’这个名字还是在军队里从小喊到大的,我自己具体到底叫什么名,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宁御城神色归于平静,笑了下。
顾宸深继续平静地道,“你放心吧,小橘子和宁郁然已经跟苏南枝送到安城第一医院治疗了。等下呢,我也带你过去……”
“我没事。”男人轻漠地喘息,“送我去公司。”
“你有病?”
顾宸深瞪他一眼,“你这样能工作?”
“我去公司,有专门的医生,”宁御城缓慢地开口,“而且,你妹妹她也不会想看到我。”
“……”
顾宸深沉默了下,没再说话。
宁御城平静地睡过去,唇角淡淡牵动出一抹弧度。
受一身伤有些疼,但于他而言却是很值得的。
这两日与她的相处,一幕幕如画面跳动在眼前,她熟悉柔软的气息贴着他身子的感觉,意犹未尽。
“这几天,没少对我妹妹揩油吧?”顾宸深透过镜子瞧着宁御城满足的神态,冷笑着道。
男人睁了下眼轻笑,没否认。
“但还是要感谢你,在最关键的时候,你愿意舍弃生命救她。”
气氛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顾宸深抿了下唇,习惯了这男人惜字如金的说话态度。
“你对她的感情……六年可有变过?”
“……”
男人缓缓吐字,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没有。”
顾宸深轻轻勾唇,“那我就放心了。”
宁御城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妹妹可以放心交给你了。”顾宸深淡淡敛眸一笑,“既然你们六年都放不下彼此,以后还有什么能将你们分开的呢。”
“她会放不下我?”宁御城冷笑了下,黑眸微沉,“前些日子还拿薄靳深来气我,说她跟他结婚了这种无聊的谎。”
“啧,女人么,六年后再见面总是要面子的,你就不能顺着她一点?”顾宸深一副无奈的态度,“就你这傻不愣登的,难怪我妹妹跟你分手。”
宁御城第一次被人这么贬低,满脸阴沉,
“……我要下去。”
“我们还在天上,你要跳下去么?”
“那你闭嘴。”
“你……”
顾宸深凉薄瞪他一眼,还真有种把这死男人踹下去的冲动。
苏南枝醒来的时候,满鼻腔充斥着药味,手腕上吊着葡萄糖,脚踝也不那么疼了。
她舒适地哼了声,睁眼看向周边,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
“清舞。”
“南枝,你醒啦?”卢清舞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在她身边的病床上蹲下,“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嗯。”苏南枝点点头,下一秒忽然想起什么,猛然坐起身,“小橘子呢?”
“她没事啦,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伙子挺靠谱的,来医院的车上,一直在照顾她。”卢清舞偷笑着道。
苏南枝心里微暖,翻身要下床,“我去看看小橘子。”
“诶,你先别着急下来,还吊着水呢,”卢清舞皱眉抓住她的手腕,“而且小橘子也在睡觉,有赵特助在照顾着,你别担心。”
苏南枝叹息一声点头,背靠床头,长长呼吸。
在森林里的那两日,是她怎么都想不到会有的经历,如今再回想起来,好似做梦一般。
“真不容易啊,听医生说你身上有残留的蛇毒和草木刮出的各种伤,我都吓死了,还好他说都是皮外伤。”
卢清舞轻轻叹着气,轻抚上她的脚踝,“你这脚上被割的伤口,医生也说了,这是被毒蛇咬过后,很到位的处理。”
见她半晌沉默不言,卢清舞抿了下唇,这便明白了,“是宁御城做的吧,你跟他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在保护你。”
“而且,到了最后你们被俘虏的时候,也是他放弃自己救了你。”
苏南枝神色复杂地抿着唇瓣,一点点揪紧床单,“清舞,我现在脑子很乱……”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她不解地回头,“六年前把我送进监狱的是他,怀疑我害死温信子的也是他,难道他真的以为六年时间,我可以不在意过去了么?”
卢清舞盯着她沉重的眉眼,慢慢抚上她的手背,“所以,你还是没办法原谅他?”
“原谅?”
苏南枝好似听见笑话,冷然摇头,“原谅于我而言太沉重了。若我现在一时心软,换来的只会是跟六年前一样的结果,而且,还会连累小橘子跟我一起受苦。”
卢清舞抿紧唇瓣,没再说话,安静地颔首。
虽然跟顾宸深都看好他们,但也知道,南枝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她很在意的过去、她所承受过的伤痛,都是外人所无法衡量评价的。
所以,一切都交给她自己决定就好。
“行吧,那等你出院后,我们就回洛城。”
卢清舞抿抿唇起身,“对了,你欠韦导演的违约金,顾宸深都知道了,帮你一并付清了。”
“……”苏南枝愣了下,随后慢然低下头,“又给哥哥添麻烦了,我本来准备自己对付这笔钱的。”
“你啊,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向我们开口。”
“嗯。”
苏南枝点点头,在病房里睡了会,医生来检查体温,拆了吊瓶,对她笑道,“差不多没大碍了,接下来就是注意饮食,偶尔可以去外面转一转。”
“谢谢医生。”她起身别开被子,“医生,请带我去那两个孩子的病房吧,我去看看他们。”
“诶,好。”
跟着医生来到楼下的儿童病室,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张病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屋子里还浸着香喷喷的鸡汤味儿。
“苏小姐来啦。”身后,赵特助拎一桶热水站在她身后,笑着道,“放心,令千金很好,没什么大伤。”
苏南枝温和一笑,“我听清舞说了,这都要归功于宁郁然,宁御城把他教育得很好。”
“苏小姐……”
赵特助顿了顿,似乎是思量着为宁御城说几句话,“宁先生这六年,一直没有放弃找您。”
“这次在森林里,宁先生也没少保护您,他的心意……”
“赵特助,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孩子这边有我就好。”苏南枝淡淡垂眸打断了他的话。
“……您真的不考虑给他一次机会吗?您不知道,宁先生与你相遇的那几个晚上基本没怎么睡觉,甚至表现这几年从未有过的兴奋,他其实默默为你做了很多,苏小姐,你不该误解他……”
苏南枝轻然起身。
看似毫无波澜的脸,其实手在发抖,唇角也在颤。
她闭眼吸气,告诉自己不能动摇。
赵特助见她依旧清漠平静的脸,淡淡叹气,沉顿许久后,问,“六年不短,苏小姐是不是已经不爱宁先生了?”
“是。”
她听见自己轻轻地回答。
纤细的手缓缓执着茶壶,流淌的茶水声潺潺绵绵,
“六年的确很漫长,长到让我忘记爱他是什么感觉了。所以我想,这应该就是不爱了。”
赵特助略显失落地垂下眼睫,“是这样。难怪呢,苏小姐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当初深爱着宁先生的模样。”
半晌,他撑着膝盖起身,“也罢,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您今天对我所说的话,我会跟宁总说的。”
“慢走。”
房门声拢上时,苏南枝才慢慢放下茶壶,手掌心被烫得很红。
回答赵特助那句话时,只有握着滚烫的茶壶,她才能稍微控制自己无法清醒的思绪,逼迫自己绝情地说出那个字。
“妈妈。”
听到声响的小橘子醒了,胖手揉揉自己的眼,迷迷糊糊瞅见女人的身影,不确定地问了遍,“是妈妈么?”
苏南枝连忙凑过去,弯身握住她的手,“是妈妈。小橘子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呢。”小橘子晃了晃脑袋,柔软头发包裹着小脸,握紧她的手,有点委屈,“小橘子以为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因为跟然哥哥在森林里找啊找,怎么都找不到妈妈。”
“妈妈也在一直找你们。”苏南枝心疼地抱住孩子的肩膀,徐徐松开,“听说宁郁然一直在照顾着你,有没有跟他好好道谢?”
“当然有啊,我记着妈妈告诉过我的,不管是谁,施舍过帮助给你,就要道谢。小橘子很认真很认真地谢谢然哥哥了,他总说我太客气,不需要。”小橘子兴奋又迫不及待,要告诉她那些在森林里发生的事。
“谢过就好,妈妈今晚带你回洛城了,宁郁然也要回美国上学了吧。”苏南枝温和地牵着她的手,试探性的到。
小橘子很激动地抽回自己的手,两颗大眼睛顿时空洞,“妈妈你……说什么?”
“我不要离开然哥哥!妈妈我不想走!我想跟然哥哥在一起。”
她连忙讨好地去抓女人的衣服,低声哀求,“妈妈,我求求你……我想跟他呆在一起……”
“不可以。”
苏南枝微拧了下眉心,低声严肃地道。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你还要上学,他也是。”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在安城!我不跟你回去!”
小橘子又怒又冲动,一脚踢翻了被子,脚尖不小心踹到女人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