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苏慕清都觉得自己或许是着了魔。
“抱歉。”寒懿抱住苏慕清的头，感受着她的发丝和柔软香味，喃喃道，“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二人拥抱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寒懿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到最后，苏慕清还是推开了他。
“寒懿，我不会原谅你的。”苏慕清红着眼，明明柔弱至极，却偏要逞强，“你对我做过的一切，我都会要你付出代价。”
说完，苏慕清有些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这一次，寒懿站在原地，空着手，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他没有勇气再追上去，他知道，在面对苏慕清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已经违背过自己一次了，再来一次，他绝不会放手。
苏慕清出门，叫了车。好在苏慕荷临走前给她塞了一笔现金，不然现在她怕是在大马路上孤立无援了。到了庄宅门前，发现里面灯火通明。
“回来了？”踏入玄关时，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一团毛茸茸的雪白。苏慕清揉揉萨摩耶的额头，眼里的冰雪瞬间融化。
苏慕荷坐在桌前，旁边却不见叶辛的身影。
“又躲起来了？”苏慕清收拾了一下面部表情，走上前去，“怎么还怕狗。”
“谁知道呢。”苏慕荷道，“给你留了饭。于婶，麻烦帮她热一下。”
上了年纪的于婶笑着上前来：“慕清可要注意按时吃饭呀，别把身子饿坏了。”
苏慕清心头一暖。眼前的于婶和以前在红砖的吴姨重叠起来，一时之间，一股嫌恶涌上心头。
“我看了新闻，说你被叶珏带走了。”苏慕荷道，“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也算不上好。就是他碰巧路过，拯救一下无辜的学妹。”苏慕清笑道，下意识地省略了自己和寒懿的见面。
苏慕荷点点头：“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
“叶珏随手买的，还没还他钱呢。”苏慕清提起手上的袋子，“于婶，我这套衣服麻烦待会处理一下。”
“扔了？”
“随你。”
苏慕清一个人的晚饭吃的很安静，苏慕荷在一旁看着她，不时与她搭两句话。
“最近的新闻，你看了没有？”苏慕荷忽然道。
“没注意，关于我的？”苏慕清抬起头，复又低下头去，“随便他们怎么闹，也影响不了我们。”
“是影响不了荷清，但是庄氏的股份下跌了。明轩被他爷爷叫过去了。”苏慕荷道，“慕清，你以前见过他爷爷么？”
苏慕清点点头，脑海中涌出一个模糊的印象。
大概是一个非常健硕的老人，不苟言笑，说话不刻板，但是也不有趣，喜欢穿黑色的中山装，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差别：“怎么了？”
“他爷爷不打算把继承权交给明显了。”苏慕荷淡淡道，“听说是有了新的继承人。”
“谁？庄家的？”苏慕清在脑海中飞快地将庄明轩的几个表兄表弟，堂兄堂弟什么的过滤了一遍，笑道，“他那些哥哥弟弟都不成器，能传给谁？”
“目前还不清楚，但我觉得你们应该有些防范。”苏慕荷递给她一杯鲜榨果汁，看着她一口喝下去，又递上纸巾，“吃饭一点也不淑女。”
“还不是在你面前才这样。”苏慕清笑笑，“放心吧，庄家目前除了明轩，没有哪个亲的敢接下这盘，想吃肉，也得有那个胃口才行。”
苏慕荷赞许地点点头：“如果不是亲的呢？”
苏慕清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明轩要彻底凉了。”叶辛整个人挂在楼梯口边，萨摩耶亲切地趴在地上，“如果我们不帮他，他的权势就要被收走了。”
“哦？”苏慕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问道，“这是谁？”
她的手指向苏慕荷。
叶辛：“……你是不是当我傻，这是慕荷啊。”
回答不是媳妇，很好，说明是醒着的。
苏慕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觉得要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帮她啊。”叶辛一脸莫名其妙，“你手里握着荷清，你问我这个？”
听到这句话，苏慕清和苏慕荷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叶辛喝醉之后叫她们远离庄明轩，可醒了却又要她帮他，这样两相矛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慕清疑惑地看向姐姐，后者回应了三个字。
不知道。
“怎么帮？荷清在美国，庄氏现在已经在A市发展得差不多了。”苏慕清若有所思道，“而且我在网上的名声也不好听，根本没办法直接出面。”
叶辛皱了皱眉，似是想从楼梯栏杆上下来，又碍于身下正流着哈喇子的萨摩，一脸嫌弃地跟于婶说：“带走带走，快把它带走！”
于婶：“……”卢卡已经一岁多了，根本不是她能抱得动的！
最后是苏慕清看不下去了，将卢卡唤来身边，要它去笼子里睡觉了。
临走前，卢卡还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叶辛抱着的那根栏杆。
叶辛：“……”
“行了，下来吧。”苏慕清道，“说说你的想法。”
见于婶将笼子盖上兜布，又用拖把把地面完整地拖了一遍，直到一根狗毛都不剩，叶辛才长舒了一口气，从栏杆上下来，颤颤巍巍地走向苏慕清。
“把你的手放下。”苏慕荷皱眉，“举着不礼貌。”
“麻了，动不了。”叶辛欲哭无泪。
三人围着桌子坐好，苏慕清翘起腿，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其实心底疑窦丛生。
“你上次和明轩商量到哪了？收购寒氏是吧？”叶辛大咧咧地说道。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以后说了些什么，还以为苏慕清和苏慕荷姐妹俩根本不知道自己仍然和寒懿保持联系这件事，于是，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得站在姐妹两这边，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收购寒氏这个事情啊，我觉得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寒氏是家族企业，这么多年下来，蛀虫很多的，而且那个许雅曼啊，曾经带进去的那批许氏的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简直帮了你们大忙。”
“什么忙？”苏慕清道。
“洗劫寒氏啊。”叶辛理所当然道，“不然，你们现在的动作还要辛苦一点。”
苏慕清眯起眼：“你对寒氏很了解？”
这副严肃的样子很有效果，叶辛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也不是很了解，就曾经听寒懿提起过。”
“慕清，别吓他。”苏慕荷开口道，“你继续分析。”
“然后，虽然寒氏的祖辈来头很大的样子，但是现在都死得差不多了，别说什么威信啊之类的了，通通无视。你看，现在不是收购寒氏的最好时机嘛？你们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趁他病，要他命！”
这句话虽然解读很白话，却也充分展示了古人的远见。
“荷清虽然发展得不错，和这些怪物们却根本无法相比。”苏慕清淡淡道，“就算加上庄氏，我们要直接吞下寒氏，也不够钱。”
苏慕荷点了点头。
苏慕清说得很有道理，饶是荷清的年利润高达上亿，但毕竟是新公司，没什么积蓄。庄氏也同理，这几年才发展得好了一点，以她们两个的能力，想要直接吞下堪称巨象的寒氏，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叶辛搓着下巴，忽然眼前一亮：“如果不是要寒氏，只要总裁的位置呢？”
“嗯？”苏慕清凝神想到。
像寒氏这样多方控股的公司，向来是推选控股最多的人当总裁的，剩下的人只要每年吃分红就能过得很好了。可同在商海中浮沉，他们知道这个道理，别人也知道。
“现在寒氏看起来还算好，但里面其实已经被驻空了！”叶辛神神秘秘道，“我一个在寒氏任职的朋友告诉我的，寒氏最近股份下跌得厉害，又不少股东要卖股份呢。”
“你的朋友？”苏慕清眉毛一横，“你还有什么在寒氏任职的朋友？”
“这种问题就不要深究啦！”叶辛羞红了脸，“总之，你只要知道我给你提供的思路有可行性就好了！”
苏慕清撇撇嘴。
一旁沉思许久的苏慕荷忽然开口：“如果叶辛的这个消息是准确的，我想，你这两天就可以动手了。”
苏慕荷的声音温柔，她从来不大声说话，所以苏慕清和叶辛顾不得吵闹，都安静下来：“如果是从散股手里收购股份的话，我想并不需要借助庄明轩的帮助。”
苏慕清注意到，明明昨天还在用明轩称呼那人的苏慕荷，现在已经将称呼换成了有些距离的庄明轩。这是不是代表着，对于叶辛醉酒后的话，她还是信了？
就算没有信全部，一大半也是起码的。
“对！就像慕荷说的那样。”叶辛心生一计，“慕清，你现在浑身是脏水，你有没有办法把它们泼到寒氏身上去？”
“泼到寒氏身上？”苏慕清大吃一惊，都快笑出声来，“叶辛，你还小吗？以为人民群众在跟你过家家呢？”
“喂，我好心好意地提醒你，怎么还反过来讽刺我的！”叶辛看起来相当气恼，涨红了脸，直接坐到苏慕荷身边去，一副不想再搭理苏慕清的样子。
“难得你这么有想法，慕清也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苏慕荷温柔地在中间开解二人，“慕清，我觉得叶辛说得有道理。”
“是啊，要是我有五十个亿，我还想直接买下寒氏呢。”苏慕清道，“姐姐，这件事情我们得从长计议，但是叶辛有一点说得没错，首先得解决我身上的这盆脏水。”
说到这里，苏慕荷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以为明轩叫我们去北煌，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可怎么还是？”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空帮人收拾烂摊子。”叶辛道，“现在也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了，对了，慕清，你不是和叶珏关系不错吗？他是娱乐圈的老人，最擅长做这种洗白的事情了，要不去拜托他看看？”
提起叶珏，苏慕清有些尴尬。
原本以她和叶珏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是最适合当普通朋友的。可坏就坏在叶珏这个人似乎有点喜怒无常，有时候无故出手相助，平日里又很冷淡。
不过，似乎每一次他主动出手时，背后都有寒懿的影子。
苏慕清回想了一下，也没听说过寒懿和叶珏交好的事情，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求助别人。”苏慕荷却不同意叶辛的看法，“照你的说法看来，寒氏内部的蛀虫那么多，迟早有一天会把这棵树驻空的，我们只要静观其变，挑个时间收入他们抛出的散股即可。”
三人商讨一阵后，并未得到一个统一的结论。
苏慕清满腹心事地上了楼，临回房前，忽然吵着要和苏慕荷一起睡。
叶辛露出不满的神情：“我也想和慕荷一块睡。”
“男女授受不亲。”苏慕清一把推开他的脸，紧跟着苏慕荷进了门。余下叶辛在门外气得无处发泄。
关上房门后，苏慕清的表情切换成担忧：“明轩没事吧？”
“大致跟叶辛说的一样。”苏慕荷淡淡道，“在你回来之前，他联系过我们一次，特意嘱咐了叫你放宽心。”
苏慕清松了口气。
“叶辛为什么反口了？他之前还让我不要靠近庄明轩呢。”
此话一出，姐妹俩都拧紧了眉毛。
“他似乎并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苏慕荷道，“原本他醉了之后也不打算告诉我，是我自己套出来的。”
“哦？美人计套话？”苏慕清的脸色有些微妙。
“别闹。”苏慕荷红着脸，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就假装不知道，那个优盘你还留着吧？”
“当然，在我的衣服口袋里。”苏慕清顺势掏兜，忽然神色一变，“糟糕，在那件衣服里！”
“哪件？”苏慕荷还没反应过来，“让于婶处理掉的那件？”
苏慕荷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十分钟后。
“慕清，你确定是这件吗？”苏慕荷看着几乎快把口袋翻烂的苏慕清，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找到？”
“我也不知道。”苏慕清眉头紧锁，眉心几乎拧成一个“川”字，“我上飞机前就顺手塞口袋里了。”
一个优盘而已，谁知道她这一路奔波后掉哪了，总不会……
“掉在叶珏家里了？”苏慕荷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苏慕清！这是掌握着庄氏集团命脉的优盘，你就给随手弄丢了？”
苏慕清唯唯诺诺道：“没有随手弄丢啊，就是在他家洗了个澡，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
“你还在他家洗了个澡？”苏慕荷的表情更惊讶，“为什么？”
“叶珏有洁癖。”苏慕清有些无奈，“如果真的让他捡到了，他应该不会打开来看吧？”
谁知道呢，事到如今，也只有期待是叶珏见到了，并且没有打开来看。总比不知道掉哪了好。
“你明天去趟叶珏家里。”苏慕荷扶额道，“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苏慕清刚想争辩自己和叶珏不熟，就算这次的顺手相救也是因为寒懿……看到苏慕荷的表情，她决定闭嘴，“好的。”
“乖。”苏慕荷点点头。
第二天，庄明轩仍然没有回来。
从一大早上开始，苏慕清就坐在沙发上念念叨叨，而她对面的苏慕荷一直用一种叶辛无法解读的眼神看着她。萨摩耶已经被关进了笼子里，叶辛坐在沙发上，眼神在姐妹俩之间递来递去。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叶辛深刻地觉得，自从苏慕荷的腿好了之后，他的作用和存在感都变得微乎其微。
“慕清，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片刻后，叶辛开口道，“我记得今天不是双休日。”
说起这个，苏慕清苦着脸。
“网上关于你的舆论被人压了一部分下去，但还没有完全消除，现在A市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你的名字了，是不是挺有成就感的？”叶辛打开电脑，递给苏慕清，“但是热度依然没有消。”
苏慕清看了屏幕一眼，叹了口气。
叶辛好像被什么噎了一下。平日里叶辛常常会反击，甚至和他怼起来，如今这沉默时什么意思？看不起他吗？
“姐，都这么晚了……”苏慕清看向苏慕荷，一脸讨好。
“就算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你也得给我去找叶珏。”苏慕荷一把合上手里的书，眉头紧拧。
苏慕清神情恹恹地出了门，手机里是叶珏的号码，正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发现对方已经打过来了。
“来我这一趟。”叶珏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解决下你那些事。”
苏慕清：“……”这大概就是幸福。
得到了地址之后，苏慕清草草地将围巾裹住下半张脸，直接去了叶珏家里。
叶珏正在吧台旁边调酒，手法极快，看起来相当娴熟。
或许是感受到了苏慕清的疑惑，叶珏淡淡道：“以前演戏，特意学的。”
苏慕清点点头，环顾四周，在沙发上发现了一个让她想直接离开的不速之客——寒懿。后者甚至心情极好地向她打了个招呼：“今晚要在这里歇吗？”
苏慕清觉得自己最近或许该减少点和叶辛吵嘴的频率了，不然她怎么会看谁都像叶珏。
“说正事吧。”叶珏递了个果盘来，自己手中又端了一盘。
苏慕清看了看桌上的那盘草莓，发现只有一个叉子：“有牙签吗？”
“没有。”叶珏答得理所应当。
寒懿摆摆手，做了个女士优先的表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吃水果。”
苏慕清沉思片刻，插起一块放嘴里。
还没等她把叉子放下，寒懿已经握住了那把叉子，连同她的手一起。
“……不是不喜欢吃水果吗？”苏慕清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寒总，请自重。”
“现在又喜欢吃了。”寒懿脸不红气不喘。
“行了，说正事。”叶珏的脸色沉了下去，“苏慕清，你知道你现在的流量价码吗？”
“什么？”苏慕清有些疑惑。
“流量价码，你的已经超出了一线明星。”叶珏道，“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就不知道遮掩一下吗？”
不知道是不是苏慕清的错觉，她总觉得叶珏看起来有些生气。
“比起这个，ELA手里握着的东西更棘手。”寒懿难得皱起了眉，苏慕清看向他的脸，差点挪不开视线——这是她曾经多熟悉的表情。
可惜，再熟悉，也是曾经。
“没错，那次绑架。”叶珏道，“如果ELA现在能抽出手来的话，你已经要滚回美国了。”
叶珏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是我和廖曦的……”苏慕清瞪大眼睛，“不是销毁了吗？”
“鬼知道他们有没有偷偷存下来。”寒懿无所谓地笑笑，“商场嘛，难免尔虞我诈。”
“千万不能让那个照片公之于众！”苏慕清这才着急起来。
她自己知道那是假的，没关系，被别人看见她也无所谓。可如果姐姐看见了呢？她会不会以为自己也堕落了？这个可能，她想都不敢想。
“现在知道怕了？先前被庄明轩骗的时候怎么不跳出来？”叶珏冷哼道。
“行了。”寒懿看向苏慕清道，“这一次，你或许得召开记者发布会。”
“我？”苏慕清难得没有和他起争执，“说什么？”
“有关于你近日来的所有被曝光的事情，能澄清的都澄清，有证据的也拿出来。”寒懿道，“至于你的那个公司，也可以通过这一次彻底引进国内！”
话音落下，三个人极有默契地都沉默了。
其他两人沉默的原因，苏慕清并不清楚，可她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又开始不争气地感动了。
感动于寒懿在这种情况下，还为她考虑，替她铺路。
明明庄明轩也做过同样的事情，有时候，苏慕清真的恨不得想掐死自己。
“为什么ELA没空收拾我？”她忽然想起这件事来，“庄氏最近不是发展得很顺利吗？”
寒懿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叶珏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为什么？你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