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伏尔坎
“伏尔坎,你是谁?”
“我是塞壬女神钦定的破冰人。”
这样的对话每日每夜都在发生。夜晚,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即将入睡。但他耳边依旧回荡着虫诗人与他的一问一答。即使他睡着,这种声音也在他的耳中回荡着。我小看了他们对我的洗脑,伏尔坎心想道。
他告诉自己,自己的真名是什么,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但他必须在其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破冰人——不然的话,他会被关禁闭,会被剥夺食物。他曾经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也曾暴起反抗,但这都毫无意义。此刻的伏尔坎不是死灰的烈火战神,他没有力量。
洗脑的烙印一天天的在加深。就在几天前,虫诗人找到了他,语重心长的与他说:“伏尔坎,我们现在都是塞壬女神的信徒了,信徒应该不惧苦难,为女神而牺牲,对吗?”
什么?牺牲?伏尔坎沉默不语。然而他的沉默却被虫诗人当做了默认。“你应感受痛苦,痛苦能净化你的灵魂,如此你才能在精神世界直面我们的女神——来,随我来!快快快随我来!”
于是他跟随着虫诗人蹦蹦充满粘性的脚步声一路来到了地下室。刚一下楼梯,他就皱起了眉头——黑暗中传来了一股怪味。空气中有潮湿的霉味,还混合着血腥味和呕吐味,以及其他可怕的味道,他不敢确定。
“不要害怕,每个成熟的信徒都会有这个经历,我也有过。它能让你直面痛苦,让你见到女神。”
“哦……我想我刚来这里不久,我……”
“虽然你来这里不久!”虫诗人高声打断了他的话,“但我相信,这些日子来的修行已经让你做好了准备。来吧,伏尔坎,哦,对了,伏尔坎,你是谁?”
“我是塞壬女神钦定的破冰人。”
虫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他走进黑暗中。
黑暗中,他再一次闻到了那可怕的味道,脚下是崎岖不平的石砖,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们一直往前,一直往前走,仿佛这地下监牢没有尽头一般。空旷无比的黑暗中,伏尔坎只能听到自己和虫诗人的脚步声——而后者粘糊糊的。偶尔,他还能听到某种机器“吱呀”的声音,这声音很小,就像是一扇有些腐朽的木门在关门时发出的声音。这令他心里发毛。
他们继续走,黑暗也一如既往的包围着他们,而且那可怕的味道也一直都在跟着他。
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他开始数自己的步数。他从十位数到百位,在上千,最后上万……
“我们到底要走多久!?”伏尔坎大声喊了出来,声音回荡在空阔的黑暗中,“虫诗人!蹦蹦?”
蹦蹦没有回答他,声音石沉大海。这时候伏尔坎才猛然发现,早就没有虫诗人的脚步声了!因为他一直都是在数自己的步数!
他顿时冷汗直流,一如他当初第一次火焰熄灭的时候。难以置信恐惧感吞噬了他,“虫诗人你在哪!?”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不要把我自己丢在这!”接着他发足狂奔,一直跑一直跑——然而他只道这是没用的,他无数次的尝试逃避恐惧,自从童年开始就是这样。但不论他跑到什么地方,恐惧总会接踵而至。
最后他吐了。
剧烈的恐惧和狂奔之后的生理反应导致他的胃阵阵抽出,他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吐酸水。他也终于惊醒,这黑暗中味道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看来每一个接受试炼的信徒,都会有这样的过程。伏尔坎想到这里,反而变得安心了。他站起来,大声说道:“虫诗人,请出来吧!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虫诗人应声出现。“很好。”他的声音从伏尔坎身后传来,伏尔坎猛然转身,而就在这一刻,天亮了。
整个大厅的景象他一览无遗。这一次,他彻底弄明白了那各种气味的来源,如果说呕吐是因为恐惧的话,那么血腥味和偶尔出现的噪音,一定就是因为这个:
在大厅的两侧,摆满了一个个的木架子,每个架子上悬挂着一个人。这些人被砍断了手脚,用许多钩子穿透锁骨和皮肉挂在架子上,就犹如屠宰场的肉。这些人有的活着,有的死去,有的即将死去或是生死难辨。偶尔他们会在架子上挣扎,于是木架子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所以伏尔坎又吐了一次。
他们走了上万步,这么说来,这些悬挂在架子上的人彘堆满了这个大厅。想到这里,他越发的感到心悸。
“很好。”虫诗人说道,“你感受到了恐惧与敬畏。我来告诉你,这些皆是背叛女神的不洁之人。那么现在,我问你,伏尔坎,你是——
“我是塞壬女神钦定的破冰人!”他抢先一步说了出来,“我将执行圣谕,我是饮冰人之敌”
虫诗人轻轻颔首,六支口器愉悦跳起舞来,“很好,现在是最后一步,你将感受痛苦。信念将和痛苦一样,一起印在你的脑子里!深深烙印在灵魂里!”
“我……”
“你不必恐惧。”虫诗人轻声安慰,和蔼可亲——如果不看他的脸的话,“因为痛苦可杀不死你,对吗?锤炼过的钢铁才更加精纯,折断的骨头康复之后会更加坚硬,精锐的士兵无比参加过痛苦的训练,所以痛苦只会令你变强!你看看我——”他脱去了上衣,他背后有一大片角质层的颜色更深,看上去也更厚,“这是我的荣誉勋章!剧毒烧化了我的皮,但长出来的新皮却更加坚韧,伏尔坎,哦!伏尔坎,你也该如此。放心吧,我会看着你,不会真的伤害到你。”
我该跑。伏尔坎心想道,这些信徒表面正常,但骨子里却和阿姆西瓦的狂信徒没有区别!我在这里要么会死,要么就会堕落成魔鬼!
虽然这么想,但伏尔坎抗争的勇气早就随着他的火焰一起消失。他已经开始习惯逆来顺受,“那么,我要做什么?”他问虫诗人。
“拉斯托尔!”虫诗人用高亢嘹亮的声音说出了这个词,“这是奥兰古语,你明白吗?”
“我懂。”他这些天读了不少书了,当然明白含义,何况这次本来就和一个远古战神的名字同音,十分的好记。艾博·拉斯托尔,叹息剑与方尖塔之主,极地之王,寒霜不死者,以及——
“拉斯托尔,他的寒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