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伏尔坎
“伏尔坎先生,你要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是谁,我问你,你是谁?”
伏尔坎看着虫诗人蹦蹦的口器,感到一阵恶寒。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蹦蹦先生虽然有优雅的举止、得体的着装以及诗人般充满感性的声音,但它终究是一个长着外骨骼并且拥有一对硕大复眼的虫子。伏尔坎的生理本能再排斥。
他回答说:“我是塞壬女神钦点的破冰人。”
“对,你一定要记着这个!”
不,我是伏尔坎。他在心里重复道。我的身份,名字,都是这个。虽然我不再是死灰的烈火战神,但我仍是伏尔坎。世界上只有一个伏尔坎。
“很好,请用餐吧。”虫诗人这才允许他享用午餐。
午餐是扁豆、腌菜、面包以及蘑菇牛奶汤。“吃肉是不道德的。”虫诗人和他说道,“而且荤腥会引出你身体内的恶魔。为了让你知道自己是谁,你必须吃素——我问你,你是谁?”
“我是塞壬女神钦点的破冰人。”说完这话之后,他开始大口进食。午餐说不上美味也说不上难吃,但他太饿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都在中东的某处秘密基地训练,每日的训练量不亚于当时在死灰接受异能开发的时候。他的新身体需要调整,这个身体更加强壮,健康,但远不如烈火淬炼之体结实。虫诗人说他正在想办法。
除此之外,破冰人的力量更需要修炼,他还没法随心所欲的驾驭寒冰。由火到冰的转变令他感到十分不适应,就好像突然做了个变性手术一样不适应。他没法说寒冰与烈火哪个更强,但他知道,这冰很不听话。
“你要去想象!去想象将这里冻结,去幻想暴风雪和移动的冰川,越是感性的人越能驾驭精神异能。”虫诗人的说法并不新鲜了,伏尔坎也知道驾驭异能的根本,但他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一直与火为伴,他没法这么快的就适应新能力。
今天的目标是将一块点燃的木炭熄灭,然后将其冻结成冰——这和昨天的目标一样,更从前也是如此。
不过伏尔坎并不感到烦躁。自从烈火离他远去之后,他的心态就变得自然、平和。他再也不会轻易发怒,他白天训练,用休息时间去照顾阳台上的盆景,给它们浇水;晚上听虫诗人朗诵诗歌,了解塞壬女神。这种生活他从前想一想就会发疯,但现在他却乐得如此,真是不可思议。
午餐之后,他漫步在地下基地的花园中。这个地方很奇特,它似乎不属于任何势力,却又具有每一个势力的影子。比如这里的通讯设备和防御武器都是死灰的,但警报器却用了炼魔的魔法触发器;这里注重生活气息,有花园和图书馆和文艺演奏厅,这点是洪蟒的特点;基地内自己种植速成粮食,这些食物味道一般,但营养充足而且成熟极快,几乎是盛蛊生产基地的改良版;最后,他还看到了天道的散修在这里巡逻,应该是佣兵。
五大势力的长处都在这里得到发扬了。伏尔坎不禁联想起虫诗人在晚上唱的诗:“同源而生,五子归来,世界大同!”然后他会继续说:“——世界大同了。你是谁,伏尔坎?”
“塞壬女神钦定的破冰人。”他回答。
“很好,塞壬女神钦定的破冰人。”
每时每刻虫诗人都在给他洗脑,这让他联想起炼魔那些狂信徒来。但虫诗人和他所信仰的宗教和炼魔的邪教毕竟不同,他们有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终结战争。
伏尔坎不晓得他们要怎么做,但是终结战争这个提议,相比起炼魔的“以绝对神威来统治人类”要靠谱多了。这个神秘的基地除了他和虫诗人,当然还有别人。基本都是星际漂流者,这些人穿着各异,装备混乱,种族和国籍也都不同。他见到了身穿反炼魔符号的异教徒,见到过在庭院中鼓瑟吹笙洪蟒男子;守卫里边有个敦实的矮人,长的和原先基地里的艾克劳一个样,但伏尔坎去询问两人关系的时候,他却说根本不认识艾克劳,还详细的跟伏尔坎说了矮人的相貌区别。但这在伏尔坎看来,分辨矮人的相貌就和分辨一奶同胞的两只松鼠一样困难。
顺便一提厨师是虫诗人的同族,刚来的前几天,伏尔坎一直都不太敢吃饭。
这里的人对他都奉为上宾,伏尔坎意识到,破冰人这个身份对于塞壬女神的信徒来说非同寻常。在这里他拥有种种特权,训练之余,他到基地的任何地方去,无需通行证,每个人见了他都要如见到贵族般问安;一般的生活物资也随他拿。
伏尔坎对破冰人的事情逐渐产生了兴趣,他开始借身份的便利在这里查阅文献。这里有一个庞大的档案室,还有图书馆。对于战地来说,这样的配置相当豪华了。档案室的文件大多和星际漂流者的近期活动有关。
他已经去过了档案室,现在他来到图书馆,查阅塞壬女神与远古的预言。不过他有些心不在焉——在前几天,他了解到星际漂流者在世界锁战场上的生意已经越做越大了,如今塔币的价格已经被炒到奇高。这些人对战争的控制远超过了伏尔坎的想象,它们在情报上、资源上的控制,可能已经胜过五大势力的任何一方——尤其是在五大势力和后方切断联系之后,这种落差就显得尤为骇人。
忽然他意识到,能给我看到的东西,必然是他们不介意公开的“秘密”,这些都是冰山一角,那么真正的冰山有多大呢?
我该把这些告诉我的战友——我该告诉死灰人吗?他心想道,现在,我的战友是谁?我为死灰卖命卖的够久了,甚至真的送了“一条命”进去。而且死灰已经视我为叛徒,派人来追杀我……我……
我是谁?
我是塞壬女神钦定的破冰人吗?
我是伏尔坎,对吗?
“破冰人。”他忽然发现书页上写着这个词。那是用奥兰古语写成的,好在他为了查阅这个词,早早就预习了它在几十种语言中的对应词。他迅速地扫视那一页的文字……
“破冰人将会杀死饮冰人……阻止恶魔的脚步……”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翻阅书页,奥兰古语过于晦涩难懂,他理解起来很困难。“凡人的女儿,三面人,还有神的影子?这都是些什么?”
“你无需知道这些。”虫诗人的声音在他背后悄然响起,犹如梦魇,伏尔坎浑身一哆嗦。
“你是谁?回答我。”
“我是塞壬女神钦定的破冰人。”他回答道。
“没错,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自己是谁!”伏尔坎在虫诗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听出了一丝恐吓,就好像深渊下的漩涡,“你是破冰之人,你是饮冰人的宿敌!你将拯救凡人的女儿,拯救你我!”
“拯救你我。”伏尔坎跟着说道。
“对!破冰人你要记住,饮冰人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你,必须要消灭她,如此才能——”她?伏尔坎一愣。
“——才能终结战争!”虫诗人张开双臂,悲天怜人,如唱诗班的领队。
“我是破冰人,塞壬女神钦定的破冰人。”他又重复了一遍。但他与烈火恶魔决裂,就是为了找回真我,而非变成什么破冰人。
我是破冰人,这是我的身份,他心想道,但我的真名是伏尔坎。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我,永远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