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晴，晚了。”顾思齐冰冷的身影在耳边响起。
话音刚落，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
许亦晴睁大了双眼。
就在袁立兴身后的巨型屏幕里，赫然出现了，一张张照片。
内容是这场订婚宴的男主角和其他女人种种香艳的场面，以及袁立兴本身的职业，甚至在最后，还出现了顾夫人给他钱的画面。
显而易见。全场人都看了出来，这是顾夫人自编自导的一部戏，目的就是想要顾韶雪按自己的安排嫁给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男人，实际上是个伪装的痞子。
只是大家都不能明白的是，为什么顾夫人，顾韶雪的母亲，会同意自己的女儿，或者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种人呢？
全场一片寂静。刚刚的叫好声，鼓掌声已经全部停下。
灯光重新回到每一个若有所思的人脸上。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顾家势力大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顾家的往事大家彼此也有心口相传，只是这么赤裸裸的看到，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出来。
只有，纷纷看向这个一家之主，顾老爷子爷。
顾夫人的脸已经变的煞白，浑身颤抖，她就坐在顾老爷子爷身后，苍迈虚弱的后背却透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许亦晴看了一眼得逞的顾思齐，看着他完美的近乎虚假的冰冷的侧颜，突然觉得，“你好可怕。”
随即走向顾老爷子爷，希望破没，而且是在这样公众的场合，就这么赤裸裸的看到真相，如此不堪，自己私心，差点害到顾韶雪，顾老爷子爷怕事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吧。
还没走近，就看到顾老爷子爷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把拐杖扔到一边，生病的身体越来越瘦弱，以往正好的衣服现在看起来大了许多，皱纹拥挤在一起，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这个身体的主人，有多么疲倦。
他只是想，让自己放心的死去而已。
顾老爷子爷好像更是那种越挫越勇的人，在众人面前，在这最需要他表明态度的时候，好像，他被注入了一股新鲜的力量一般，眼神刚毅，甚至比顾思齐更加阴冷冰凉的表情。
寒冷的目光射向站在台上，已经慌乱到不知所措的袁立兴。
“你！”像苍松一般的手指指向袁立兴，“给我滚出去！”
袁立兴眼见自己的事情败露，也不再佯装什么贵族，“是顾夫人给我钱让我干的，不关我的事！”
不说还好，听到这句话，顾老爷子爷的身体突然猛烈的抖动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一眼都不肯看向身后的顾夫人，只是转过身对着保镖说道，“把这个人送到警察局去，诈欺罪！如果他不能在里面蹲个五年，你们就代替他去！”
“是！”一众保镖听从命令，把袁立兴架出了订婚宴现场。
整个过程，顾老爷子爷就像是一个复活的撒旦一般，命令，雷厉风行，当年的独断显露无疑，许亦晴甚至能感受到，顾老爷子爷当年一定是比顾思齐更加狠，更加厉害的人物。
等会场再次平静下来，顾老爷子爷伸出手摸摸身边的拐杖，抵在手上。
转过身来，刚刚猩红的双眼渐渐平静下来，他擦擦手，扬起一个冷淡儒雅的笑。
“各位，我知道大家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来见证我顾某人女儿的订婚宴，想要跟我同乐，只是今天的情况实在是让大家见笑了，没想到我顾某人聪明一世，竟然也会被一个小罗罗欺骗，宴会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倘若我顾某有幸能等到女儿真的碰到一个好男人结婚，一定再次邀请各位参加，抱歉，大家。”
深深的一个鞠躬。
许亦晴的眼睛不禁湿润了，别人不懂，甚至是顾思齐都不一定清楚，现在的顾老爷子爷心里能有多痛。
她知道袁立兴是个骗子，也知道顾夫人是故意的，可是她不说出来，不想让顾老爷子爷知道，就是为了怕看见顾老爷子爷现在佯装坚强的脸。他是那么爱面子的人，现在竟然在众人面前知道这个真相，内心一定痛死了。
“但是，各位，虽然顾某的要求有些无理，还是希望大家出了这个门，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讲，今天能参加的宾客都是我顾某信任的人，也是顾某深知各位生平的人，顾某有那个能力担保各位不会背叛顾某。谢谢各位了。大家请回，顾某接下来还要处理一些家事，就不送了。”
一字一句，诚恳，却句句透露着威胁，许亦晴看着已经有些驼背，却依然霸气凌然的顾老爷子爷，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寒战。
自己了解的顾老爷子爷，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吧。
全程，在宾客四散的全程，顾老爷子爷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顾思齐也在旁边站着，不发一言，他也知道，今天再公众面前播出这个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会让顾老爷子爷，顾夫人多震惊。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再顾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许亦晴嫁给别人，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既然要痛苦，那就大家一起吧。
万籁俱寂。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会场此刻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华美的装饰，还有满桌的佳肴，乘着红酒的高脚杯被水晶灯的光芒照耀着，发出诱惑的冷淡的光芒。
顾老爷子爷突然跌坐下来，好像一直撑着自己的那股气，已经用完了。
许亦晴一个箭步走上去，想要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事。
顾夫人也走过来，担心，却又不敢上前半步。
“你过来。”顾老爷子爷说道。
顾夫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我……”
“啊！”
鲜红的一杯红酒朝顾夫人妆容精致的脸上泼了过来，红酒顺着白皙的脖颈直直的流向华美的衣服。
“爸！”顾思齐知道顾老爷子爷会生气，但是向这样对顾夫人，他还是不想看到。
“你先给我闭嘴！我一会再处理你的事情！”顾老爷子爷眼睛灼灼的看着顾思齐。
“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小雪，你居然还敢这么做！我对你失望至极！”
“你就是因为顾韶雪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所以你今天才会这么在乎，你就是还这么爱那个女人，她都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了，你居然还那么爱她！”顾夫人不顾形象大声的争吵着。
“我以为，你知道改了，没想到，你还是以前的样子，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私心不择手段，你让我失望。”顾老爷子爷听到顾夫人的质问，心里的烦闷更剧，他知道顾夫人心里一直都不舒服，他也一直尽量不要让顾夫人会因为这些事情不舒服，想要安稳的和顾夫人一起生活，也知道自己在感情上很对不起她，只是现在，顾老爷子爷真的生气了，真的失望了。
“阿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如果不是你吝啬的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不能给我，我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阿易，曾经是某个隐忍的女人，叫自己的方式，温柔的声音到现在顾老爷子爷都记得很清楚，他也很清楚，不是顾夫人，不是她。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吧。”顾老爷子爷说到最后，觉得内心一阵疲倦，不想再见到顾夫人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原谅这个永远都在算计的女人。
“阿易！”顾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顾老爷子爷，她没有办法相信，顾老爷子爷真的跟她说出了这句话。
“不要让我赶你走，你自己走。”
顾夫人脸上的泪水混着附着着红酒，缓落在下巴上，眼睛里的绝望越来越大，看着顾老爷子爷完全没有反悔的意思，“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有没有，那么一刻，爱过我？”
“没有。我有努力试过，但是，你自己又亲手毁了它。”
“哈哈，哈哈，顾易，我的一辈子，也是你亲手毁了，我们没有谁欠谁，没有！”顾夫人再也顾不得一向雍容优雅的表象，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我死之前，都不要让我见到你，滚。”
最温柔的顾老爷子爷，最多情专情的顾老爷子爷，也是最心狠手辣，不记旧情的顾老爷子爷，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阿易……”顾夫人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面前，在一起已经三十个年头的丈夫，会对自己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来。
“滚！”顾老爷子爷大手一拍，桌上的红酒瓶应声摔落在地，声音清脆可闻，就像是一把刀硬生生的割在人的心口上。
顾夫人眼睛含着泪，看了一眼顾老爷子爷，慢慢的后退，直到走到门口，也没有听到顾老爷子爷跟她再说一句话。
顾思齐皱着眉头，走到顾夫人身边，“妈，你先回家，等把爸送回医院再说。”
“阿南，你说实话，你也恨我，对不对？恨我从来没有照顾过你，还要把你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你恨我是不是？”顾夫人抓住顾思齐修长的手掌，有些颤抖的问道。
“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你先回去吧。”顾思齐跟等在门口的司机打了声招呼，让他把顾夫人送回家。
顾夫人就站在车边，冷风顺着衣裙直直的灌进身体里面，疼痛的冰冷的感灌满全身，第一次，顾夫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孤单的味道，那种全世界都背离自己，只有一个人站在漫天荒原的般的感觉，顾夫人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痛死了。
她也只是，想要一个男人全身心的爱而已，自己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