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之等人登陆的地方在戒度山旁一小块平地上,按理说平时是没有人来这块地方的,为什么会从山里传来阵阵马蹄声呢。武道之等人不可能再逆流而上,顺流而下就是齐国境界福祸未定。武道之扯住霍明德的袖子想把他拽到木筏上,但是霍明德制止了他。“先看看是谁。”
马蹄声愈来愈近,为首的是一个廷官打扮的老头,他佝偻着骑在马上,白发飘拂在胸前,浑浊的眼眸眼角聚集的皱纹证明了他一生的沧桑。霍明德看着他眼中不禁泛出了泪花,向他跑了过去。
“常爷爷。”
“明德,孩子你怎么在这里。”老头在这荒山野岭竟然看到霍明德,感到很吃惊,他颤颤巍巍的下了马,一把把霍明德抱在怀里。“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爷爷,我……父亲……兄长……都活转不过来了……我好恨……”抽抽噎噎说得没两句,霍明德便哭了起来,哭得十分委屈,老头子不断的抚摸着霍明德头,安慰他。武道之心道:“不管多么早熟,他也只是个孩子啊。”霍明德带着哭腔向老头说明了原委,然后整饰了一下面容,又恢复之前那个威严刚强的样子。他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师父常知性,本为京城太祝,后来出为齐国相。”接着他又向常知性介绍了跟随他的六个人,谢家父子常知性早认得了,当听到武道之名字的时候,常知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武道之却不以为忤,毕竟强奸犯到哪里都让人看不起的,只是看来自己的淫名已经“享誉”关中关外了。“爷爷你怎么到这等偏僻地方来了?”常知性指着后面的一众人说:“青狄派人朝见,刚出了关,由我送往他们到燕国。”原来蛮夷来朝见,都由使者带领他们走小路,哪里偏僻走哪里,而不走大道,这是历来的惯例。这时武道之才注意到后面披发左衽的青狄人,他们脸上画着奇形怪状的图形,头上戴着羽毛和兽皮做的帽子,马上披挂着短弓劲箭和锋利弯刀。
“明德哥哥,我们又见面了,我很高兴。”一声清脆的莺声传来,从后面来了一位年轻的狄族姑娘,她远远地看见霍明德哭泣,于是等到霍明德哭完她才过来。她皮肤黝黑又粗糙,像是被北方的风沙磨炼一样,头上戴着一字巾,巾上绣着一匹骏马,身上穿着汉族的织金朱雀衫,温文尔雅的汉服穿在英气十足的狄族女子身上显得格格不入。但御马的功夫倒是一流,身子轻轻一纵便下了马,马儿不断摩挲着她的头,弄得她咯咯笑。
“陶夭姑娘。”霍明德向陶夭施了一礼,想起刚才自己失态的样子一定让她看见,脸颊微红了起来。陶夭左手抓住右手也生疏地回了回国礼。这时她才看见霍明德浑身血迹,陶夭着急的检视他全身。“你,好多地方都受伤了。”霍明德摇了摇手,道:“无碍的,都是小伤,已经包扎好了。”“我这里有好的衣服和好的巫医,等下你让我们的巫医看看,然后再换件衣服吧。”霍明德鞠了一躬。“感谢陶夭姑娘的厚待。”“哈哈,不用客气。”陶夭拉着霍明德的手问道:“你看我这衣服漂亮吗?是齐国王太子送的哦。”她接着轻快地转着自己的身子,裙摆随之转了一圈。霍明德脸红了起来,在中原男女授受不亲,哪像狄族姑娘如此不顾礼法。“陶夭姑娘穿什么都好看。”陶夭虽然是化外之人,被心上之人夸奖,也不禁脸红了。后面又有一个人牵着马走到前面来,那人在一众高大的狄族人中不甚高,细眼鹰鼻,两只眼睛下画着三条长长的血条,看样子是狄族人的首领。武道之被他的眼神扫过,身上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感觉他身上的杀气比任何一个狄族人都重。那汉子轻轻地摸着陶夭的头,杀气顿消,接着把她搂在怀里,然后向常知性说话。他说的是狄语,武道之等人都听不懂。两人唏哩呱啦地交谈了一阵子,常知性对霍明德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里搭个营休息吧。”“常爷爷,不会耽误你们了吧”“不妨不妨,我这里还有些吃的,你们赶了这么久路,休息一晚也不耽搁事情的。”“好吧,听常爷爷安排。”
狄族人搭帐篷一会儿便搭好了,百余人围成一个圆形,将首领围在中间。常知性,霍明德,陶夭和首领围在中间的火堆,武道之和其他人作为霍明德的贴身侍卫也在他们旁边的帐篷里休息。常知性向霍明德介绍道:“这是狄族人的首领祖乙,这是他女儿陶夭你已经认得了。”霍明德在镐京郊野打猎时遇到过陶夭,但是当天没有碰到过祖乙。
火光照亮了霍明德的脸,陶夭在一旁痴痴地看着他,霍明德此时心中一腔抱负,丝毫没有发觉女孩心思,只顾着和常知性说话。“常爷爷,你把我的事情告诉他了吗?”“嗯,他已经了解了,他说不想趟这趟浑水,今晚过后我们各奔东西。”“常爷爷,我觉得我们要举大事,狄人要是肯帮助我们,我们胜算更大些。”说着霍明德望了望坐在一边的常知性的侍卫。常知性随着霍明德视线看过去,然后拍了拍霍明德肩膀道:“都是自己人。”“嗯,常爷爷,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们若是能联合关东七国的力量,让齐徐两国逼三门关、卫国屯筑野、宋国屯容台、吴楚下庸州攻空桐关,燕国与狄人逼萧关,那么关西军疲于应付,五处地方有一处能破,那么都会让京辅震动。到时候我率七国之师围住镐京,让天子退位,将关中之地封给有功之人,我则掌控三门山到砥柱山以及泰黄平原一带,以此扶持朝廷。到时再……”霍明德说着说着渐渐有些语无伦次,常知性看着霍明德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打断他:“我是这样打算的,我尽力说服祖乙将你带到塞外,你先在塞外安顿。”霍明德愣住了,好久才黯然说道:“常爷爷你也不相信我。”常知性将手放在霍明德肩膀上。“不是我不相信你,如今天家气数未尽,你是扳不倒他们的,换谁来都是一样。你只要让自己活着,总有一天能为你父兄家人报仇的。”
霍明德看着火光闪烁,慢慢道:“卫王与天子有隙,又是其他六国的长辈,如果我能说动卫王出头,先生您再劝说齐王,以计收宋王之兵,南联吴楚,北据幽燕,以七国之兵叩关,天下便是我囊中之物。可以说七国合纵的形势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再等等,七国之势衰,帝简之权重,我这一生就只能蹉跎塞外了。”霍明德咬着嘴唇,眼中闪着泪光,怒发冲冠道:“大丈夫生于世当提三尺剑纵横天下,如果失败也是天命,岂能碌碌无为,坐吃等死呢?”常知性仰天长叹,坐下来抚着霍明德的背道:“你和你父亲一样,老朽如今已经年入古稀,如果这是你希望的,作为老师,老朽便把这把残骨都奉献给你吧。”霍明德闻言倒头便拜,“如果老师能助我,大事谐矣!”
常知性扶起霍明德,看着陶夭关切地注视霍明德样子,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姑娘,你愿意嫁给霍明德吗?”霍明德看着常知性突然转变话题,自己不明就里,局促地搓了搓手,道:“先生你干嘛说这些?”陶夭开始听着霍明德侃侃而谈,只觉得他声音份外好听,一心只放到他身上,只想一辈子就这样听着他说话,突然常知性话题一转问她愿不愿意嫁给霍明德,自然是用劲点了点头,用生疏的国语回答:“我,我愿意,当然愿意啦。”霍明德看了一眼陶夭,突然发现陶夭在篝火照耀下,艳丽了不少,水灵灵的大眼睛温柔如鹿眸,没有因为久处塞外而失去它灵动的颜色,翘鼻樱唇,加之丝绸紧裹下若隐若现的娇躯,看得直让人蠢蠢欲动。霍明德收起自己的视线撇过头去,想着自己背负血海深仇,却被女人的肉体诱惑,只觉得又羞又愧,大声道:“大仇未报,何以家为!”陶夭听到这话,虽然不明其意,但是听出了霍明德话中的愤怒与不愿,刚才还闪闪发亮的眼睛瞬时黯淡了下去,祖乙看到霍明德刚吼自家女儿,让女儿不高兴,便勃然大怒,站起来用狄语指着鼻子骂霍明德。常知性连忙安抚陶夭和祖乙,回头对霍明德说道:“你这么大了,不要不懂事,反正你要娶妻生子,青狄人家大业大,陶夭人品样貌又哪一点配不上你了。”武道之看着霍明德那里吵了起来,手持佩刀站在霍明德旁边,祖乙旁边的侍卫也把手放在了刀柄处,随时准备拔刀。
霍明德看着常知性不断使眼色,顿时明白情况。“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娶陶夭。”陶夭听到这话顿时破涕为笑,“真的吗?明德哥哥,你愿意娶我这个狄族女子吗?”“我愿意,不管你是狄族人还是汉人。”霍明德打着手势让武道之退下。“只是我的父兄深陷囹圄,我怎么能连家人都没救出来就娶妻。”陶夭将霍明德的话解释给她的父亲听,祖乙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然而还是严声质问霍明德。“我父亲说你是逃犯,怎么配娶我,但是我愿意,明德哥哥。”“我知道,你跟你父亲说,狄人原来驰骋草原,铁蹄所到之处,尽皆臣服。后来因为内乱狄人逐渐衰微,太宗帝伊扶持了辛微可汗,让狄人重新团结了起来,所以狄人才向****臣服。如今狄人若是能重新扶持一个****皇帝,那狄人可汗岂不是能和****皇帝平起平坐,不需要再向谁磕头。”祖乙听了为之动容,但是心存疑虑。“我父亲说,你一个小孩能帮我们在中原扶持一个皇帝吗?”
“当然能,我可以召集关东七国的军队,不信,你问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