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琦剑派练功的事宜,交给了钟离辽管。间歇时谭元来找他,为的是希望贾因禾能和苏野庭一起去参加婚礼。
谭元说:“辽师兄认为贾因禾的性子,是装出来的吗?”钟离辽说:“那她演技一定不错。你和掌门说过没有?”
谭元说:“说是说过了,掌门倒也没说什么。关键掌门刚和贾因禾吵完,不能去找她。”找贾因禾的任务,还是落到方兰身上。
苏野庭中午出发后,方兰才去找贾因禾。此时贾因禾在屋里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转悠个不停。林若自然知晓她想去参加婚礼,不过也没理她。直到方兰来,贾因禾真是如获解药般,以风的速度跑了出去。
两人是从后门走的,到渔刀派距离不远,贾因禾追上苏野庭时,苏野庭已经快到了。
苏野庭停下脚步,看着贾因禾,这好像是苏野庭第一次仔细端详贾因禾。贾因禾很纳闷,心想:“我不就跑了几步,也没脸红心跳的,有什么好看的?我脸上有东西?”想伸手摸一下脸,刚伸手。手一下被苏野庭抓住,贾因禾挣脱未果,接受。
贾因禾问:“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拉着我的手?”苏野庭说:“倘若有人对我不利,拉着你做一下挡箭牌。”
“我能让苏掌门说出这话,也算不易。”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到了渔刀派,自然有人将两人迎进去。婚礼算不上奢华,但声势浩大,家家户户都贴上喜字,席开百桌。
两人被安排到离礼台较近的酒席。还没坐下,贾因禾便看见贾昔禾走过来,撒开苏野庭的手,跑到贾昔禾那边。
贾昔禾指着一桌:“爹在哪呢。”贾因禾说:“这么快就把我支开。”
贾昔禾和苏野庭两人早有接触,贾昔禾带领大家在外面时,到了离琦剑派不远的地方,那时苏野庭刚当上掌门不久,贾昔禾去过琦剑派,苏野庭因为门派内的事情,无暇顾及打击渔刀派,当然对于渔刀派试探两个门派恢复良好关系,琦剑派这边当然是不会同意,但也没有彻底把关系僵化。
两人寒暄,又不知打哪来的话题,互相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是在试探对方,还是在暗自过招,谁知道呢?
之后,贾昔禾笑说:“早知道当时拜访贵门派时,就应带上贾因禾去,这样你们不就早认识了吗!”苏野庭依旧和进入渔刀派后的冷面一样,只增加了一丝笑容:“是啊。”
贾昔禾斟酒两杯,敬苏野庭一杯,另一杯自己先干为敬,苏野庭正仔细观察这杯酒,毕竟王澹和沈仪都在渔刀派。
贾因禾突然过来,把酒夺过来:“我渴了,给我喝了吧。”苏野庭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就当是方才怠慢赔罪。”酒喝完,贾昔禾就走了。
婚礼开始。苏紫一身嫁衣,盖着红盖头,只能看见如削葱根似的手指。
苏野庭对婚礼本身没有兴趣,又看不见苏紫的样子,不过是看了傅霄几眼,除了晓得他的武功很高,剩下也没什么了解。苏野庭就把目光转移到饭桌上,这一大桌除了他和贾因禾,只有对面的几个人。
苏野庭悄悄地问,正狼吞虎咽吃得高兴的贾因禾,对面几人是谁。
贾因禾嘴里嚼着食物,只扫了一眼便说:“不太认识了,认识也不能说话,现在规定除了我家里的人,可能还有纪昭,剩下的人没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话,很多人直接可以当我不存在,我现在可以一叶障目,我吃成什么样,别人也看不见!”
苏野庭说:“这是什么规定?你们渔刀派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贾因禾将嘴里的食物都咽下,悄悄地说:“渔刀派现在这样,便是在那样的时候,形成如此的渔刀派。有这样的规定有啥的,刚才你看见那个告示没,伊丽华和男人睡觉要罚五十两银子!”苏野庭面无表情地说:“罚这么多钱。”
“渔刀派的人有钱,你也别生气。对渔刀派的人,这么些钱也很多,这样才能有效果。”贾因禾说到这,后面有一只小手拍她,原来是贾昱禾要到这桌吃饭。
贾因禾问:“为什么要在这吃饭?”贾昱禾说:“这桌人少,菜还比别桌好呢。”贾因禾笑说:“这下某人更不敢吃这桌美味佳肴了。”
苏野庭知道贾昱禾的身份后,问:“你开始学武了吗?”贾昱禾说:“去年开始学的。”苏野庭说:“未来你和我的关系可能会很不好。借你们家的酒敬你一杯,今天就算认识了。”说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贾昱禾拿桌子上的山楂汁给自己倒了半碗喝,说是山楂汁更像是稀的山楂酱,贾因禾一看可以再开开胃,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喝。
贾昱禾喝完说:“为什么你和我关系会不好,是不是以后当我姐夫,要欺负我姐。”
苏野庭一愣,贾因禾差点呛着:“你想歪了,我和这个人没多大关系。是不是啊?”苏野庭毫不犹豫:“对。”
看这姐弟吃喝的挺好,苏野庭认为这饭菜没什么事。来都来了,吃还是要吃点的,苏野庭这时也是渴了,喝了碗山楂汁,吃了几口菜。
苏紫揭了盖头,苏野庭也终于看见了她,看见了久违的亲人应是高兴。在渔刀派看见了,却是高兴不起来。贾因禾说:“一会儿你和苏紫见个面就走,省的你在这煎熬。”
果然,不久苏野庭和苏紫已经面对面站着,苏野庭表面上依然镇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情,只是知道苏紫是他唯一的亲人。在这大庭广众下,又有傅霄和贾因禾站在一旁,苏野庭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紫更是眼泪在眼眶打转,说不出什么来。贾因禾笑说:“这大喜的日子,又不是在诀别。”傅霄也在劝慰苏紫。
苏紫抑制了一下情感:“哥这几年干了自己想干的事,我过的也很好。”苏野庭说:“过得好就成,当时一别没想到,再见你都嫁人了。”
苏野庭出了渔刀派,一时想就算是废话也应该和苏紫多说几句,一时又想终于出来了。
回到驻地,还有人迎接苏野庭,贾因禾就直接回伊斧派了。
苏野庭在渔刀派吃的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的,直接跑到厨房,看文阜还在做饭。
苏野庭说:“早上不是和你说,给我留点剩菜剩饭就行,我可饿坏了。”文阜说:“马上就好。我也没吃呢,和掌门一起吃个小灶。”苏野庭说:“咱两人单独吃饭,谭弌不会找我算账吧。”
文阜没回答,而是问:“掌门去渔刀派什么都没吃?”苏野庭说:“吃了几口菜,喝了两杯酒,还喝了碗酱糊糊的山楂汁。”
苏野庭吃完饭回到住处,还在想渔刀派目的在何。肚子已隐隐疼了起来,且越来越严重,又感到恶心、全身无力。知道不好,自己是中毒了。踉跄地出了门,好不容易到了隔壁钟离辽家的门口,苏野庭却没有了敲门的力气。话也说不出了,张着嘴,却无法出声。
却不想隔壁方兰在吹箫,给钟离祺陶冶情操,听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苏野庭已昏倒,好在菅蓝田、菅生玉兄弟路过,两人一看知道是中毒了,菅生玉赶紧去找罗媛。菅蓝田大而急促的敲门声,盖过箫声。菅蓝田和钟离辽把苏野庭抬回屋里。
罗媛急火火赶来时,在苏野庭屋外,已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琦剑派的人,这并不是琦剑派的所有人,起码谭元带了两个人到了伊斧派。
贾因禾正说,婚礼的饭菜多好吃,馋馋大家。说着,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林若去开门,一看这架势感觉不对。
还是依旧和善的谭元,只是自己进来,让另外两人在门口守着。谭元说了苏野庭中毒的事,贾因禾急忙要去看,谭元把她拦住:“能让你去看吗?你去了也不怕挨打。等罗媛看出了结果,我会告诉你的。”贾因禾一想也是。
谭元和贾因禾到叶述的房间中。谭元先说:“让你陪掌门去渔刀派便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贾因禾详细的复述了从去渔刀派到回来的所有事情,还回答了谭元的问题。
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下,罗媛给出结果,重点的一句话是:“这毒我能解。”
秦勋得到消息去找谭元,把谭元叫出来说了好消息。秦勋又详细说:“要用泻下的方法解毒,会伤元气。但以掌门的身板没什么问题,休息休息、补补身子就成。这毒药需要合二为一,配成两份不一样的药,两份都吃了相克才会中毒。”
没听完,谭元已觉事不好,只说:“你先在这看着,把掌门没事的消息告诉贾因禾一声。”没等秦勋问怎么回事,谭元已经跑了。
谭元跑到文阜的住处,门是开着的,地上有一个被破坏的锁。屋里很整齐,只是有一个精致的小盒被打开,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小盒里的东西都是对文阜很重要的东西。
谭弌坐在地上,眼睛直直的,像塑像一样沉寂,满头大汗往下流,有冷汗,有热汗。冷汗是砸开门锁,拿出盒子,发现里面没有东西时形成的。热汗是又跑出去,跑了好多地方形成的。
谭元坐在谭弌对面。谭弌眼睛依然直直的:“我哪里也找不到她,她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
谭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打破,可还是问:“为什么?”谭元缓缓说:“我问了贾因禾,没问出问题。掌门在渔刀派吃的东西,是贾因禾和贾昱禾亲自试验过的。中午,我看见她和掌门一起吃饭,也没往她身上想,可我刚才知道了,吃了两种药相克才会中毒,今天中午的机会真的很好。就算掌门没在渔刀派吃东西,她也会有机会下毒。盒子里的东西是主人自己拿走的。在这之前,你亲自告诉我的,她有些不对。”
谭弌声音颤抖地说:“为什么还和我说这些。”谭元心中也是伤感:“我知道,你宁愿她是渔刀派的,也不想让她出事。放心吧,掌门也没事。”
谭弌脸上流下新的液体——泪水。
当贾因禾得知自己洗白冤屈时,同时知道文阜以及谭弌的事情。贾因禾只能苦笑着对谭元说:“对渔刀派来说,只是又做了一件小小的坏事。”
谭元又来,是想找出文阜究竟是谁?因为贾因禾自己说:“渔刀派而今辖制不了外人。”可贾因禾从未听过渔刀派有文阜这个人。
谭元说:“没人让你用名字想她是谁,文阜是她在琦剑派新取的名吧。你也是和她打过照面的,就算当时没看出来,毕竟你也不在渔刀派有些年头了,但现在想想就没有一点眼熟,不会武功,能当厨娘的特点,你别说你找不出来。”
贾因禾想了几个疑似对象,加上谭元所了解文阜的信息一个一个的分析。看着这几人的名字,贾因禾忽然发现这个叫傅雯的,名字倒过来就是文阜。
贾因禾说起她的事情:“傅雯即是今天和苏紫成亲的傅霄的妹妹。十岁左右送到她们家老人那里住了几年,她回来的时候,我和林若她们家已经搬出去。她家当时也反对渔刀派抢劫,所以那时在渔刀派混得不是很好,隐约晓得傅雯后来到外地学什么东西去了。”
贾因禾虽然对傅雯不是十分了解,但比起其它人她是最符合的。谭元表示谢谢。贾因禾说:“顶多算是赎罪。”
傅雯回到渔刀派报告完后,在房间里坐了一晚,她很平静。平静得让她自己认为,这即是一个细作应具备的素质。
出去学厨艺,到有一天舒义唐来学校告诉她,让她去琦剑派当细作。她当时只是以为,她不常在渔刀派不太有人认识她,原来早有人看出她有这样的素质。回到沿果县,不用传递什么情报了,临了干点事,便能回家了。
傅雯看天渐渐亮,苏紫来找她,听她说苏野庭当上掌门以后的事,这是苏紫又一次的久别重逢。
另一个久别重逢的人呢?苏紫给自己在婚礼上没提醒苏野庭,找了很多理由,自己确实不知道下毒的事情,是如何计划的。大庭广众下怎么提醒,那些理由也许是对。可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是一个自私的,已然被渔刀派浸染了的人。
与此同时,王澹来找贾昔禾。
王澹说:“来渔刀派这么长时间,一直被关着。我第一次好好看了看这地方,真是不错。言归正传,我今天来找你,是来谢谢你的。这两年你也算是照顾我,不想欠你人情,送你一瓶止疼药,虽然不值什么,可属于我的东西,也就是这点药。”王澹把药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贾昔禾已感到不对,但也没说什么。心里想:“苏野庭没事,我妹妹应该很高兴。”毒药虽然经过了老鼠的实验,渔刀派的大夫也解不了这毒,可外面还有个罗媛。这点贾昔禾想到了,可还有他想不到的。
有人来报:“王澹和沈仪服毒自杀,本来还点了火,现在火已经被我们扑灭,两个人的尸体也没有事。”贾昔禾心里一下子装了一块大石头,压着他。
当傅雯和苏紫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不好受,为这两人难过。但总算她们做过的事情,没有最终酿出后果,为她们提早解了心结。
这心结是谁种下的?是渔刀派吧。
可在王澹和沈仪心里,这心结是他们自己种下的。王澹冒冒失失的来了,引的沈仪也冒冒失失的来了,又引的要害苏野庭。连害一个和他们没有交集的人,已经承受不住。想想当初来的目的,自觉大相径庭,还不知以后要引出什么乱子。王澹利用罗媛能解的毒药,这样也可以和沈仪团聚。最后,自己给自己选个死法。
后来,贾昔禾在王澹房间中,看见残存的一张纸上,写着“不啻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傅雯走时已知苏野庭中毒,苏野庭中毒能解的消息被封锁,驻地是想保王澹和沈仪暂时安全。
苏野庭没事,素镖派的人对于这结果并不意外,自然晓得王澹和沈仪的为人。但没想到,两人已去。
此时,驻地紧张的气氛消了许多。可还有一个伤心人谭弌,秦勋劝他:“虽然我没有你年龄大,但有极大的可能我会成为你的姐夫。所以,你要听我一句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谭弌说:“然后呢?”秦勋说:“没有了。”
“合着你是来跟我充大辈的。”谭弌笑说。表面上看谭弌状态是好多了,只是不知道心里的伤口,何时可以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