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正在自家院子低头扫地,大门开着。灰尘扬起,落下,垃圾聚堆。不久,听见有人说:“林掌门,今日可好?”林若抬头向门前一看,原来是孟婴,今日没穿职业道士服,一身日常装扮。
林若笑说:“有好些日子没人叫我掌门了,可是要谢谢你了。”孟婴走进来:“别客气。你要是想听,我以后见你先叫你十声掌门。”林若说:“你是专门来挖苦我的。”孟婴说:“那倒不是。”
“有事,那你坐下说吧。”林若给孟婴搬了个凳子坐,自己接着扫地。孟婴坐下便开口:“我是来找你两个徒弟的。”林若很纳闷地说:“找他们两个干嘛?”孟婴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我现在是干什么的吗?”林若说:“你不是相面的吗。”
孟婴说:“我倒也想往那一坐,白花花的银子往我手里送。只可惜我太年轻,这占卜算卦的事,还是那些老前辈更有可信度。我一天能有几个年轻人,让我排解一下心郁就不错了。所以,我打听各路消息,广积人脉来提高威信。但结果有些偏差,我又多了一份打探消息的职务。以后,有什么事问我,你有什么消息也顺便和我分享一下。”
林若说:“我听明白了,我有什么事也不能和你说。”孟婴说:“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人,不是什么都说,否则还能干得下去吗。”林若便问:“有人和你说他的秘密吗?”孟婴苦笑,又立即笑容满面:“没有也不怕,我可以通过一个人知道另一个人的秘密。”林若说:“真够缺德的。那你找初来乍到的两个孩子打听什么事?”
孟婴说:“有一个家长要打听,孩子在书院的情况。我也不是只问他们两个,孩子我也认识不少。素镖派那三个孩子我也认识,特别是素镖派那个十一二岁,纯真的小姑娘沈小萝,没一会儿我就把素镖派打听清楚了。”林若说:“你都清楚?我都不太知道她们家的人员关系。”
孟婴稍有得意:“这事要从沈小萝身上论,因为只有她和素镖派的所有人有血缘关系。上次给叶五平治病的罗媛是她姨母,罗媛的姐姐罗婧是沈小萝的母亲。沈小萝的父亲,是现在素镖派的掌门沈杰,沈杰的妹妹沈仪,就是沈小萝的姑母。和沈小萝同父异母的是她大哥沈斯,和沈小萝同母异父的是他二哥罗启,罗启和你徒弟是一年的。”
林若感叹到:“真是比我这光杆门派强。”
孟婴说:“枫鞭派和你这很像,都是两女一男,掌门也是女性。”林若说:“关键的差距在年龄,黄青掌门能算是我前辈,她儿子胡诚已在书院毕业。还有一个叫郭钦,和我年龄差不多,虽说不是学武世家出身,可是天资高。是特收的关门弟子,和黄青是一辈的。”
说完,不知为何,孟婴展现出非常灿烂的笑容。林若奇怪地说:“我说什么了,你笑成这样。不过,你来的太早,好好的不去出摊,他们中午才放学。”
孟婴神秘地说:“你不知道,今天我出摊不吉利。”林若说:“你还看黄历?”孟婴说:“不用看黄历,我说不吉利就不吉利。我正在枫鞭派学防身术,想看看别的门派的武功。你和贾因禾比试比试,我也了解了解。结果我一看,贾因禾也没在,目前这状况,还敢不着四六的到处跑。”
林若问:“贾因禾的流言都传到外面去了?”孟婴说:“没有,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这边还要维持你们的良好形象,再说外面的人,又不恨渔刀派。贾因禾这是跑哪去了?”林若说:“她去找苏野庭了。”
孟婴并不意外:“贾因禾的境界真是不减当年。是去找苏野庭算账?”林若云淡风轻地说:“是去找苏野庭表白。”孟婴这次是意外了:“哦,看来是我低估她了,我要在这等结果。”
林若说:“那你等着吧,我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干完活,我还要练功。你说我有血光之灾,练功可不能懈怠。”孟婴说:“你一个月挣的钱都能买块地,何必自己干活。我帮你找个丫鬟,绝对是勤劳朴实,价钱合适。”
林若把笤帚一拄,说:“这就不必了。这活又不是我一个人干,是不是呀!”这话不是对孟婴说的,而是对贾因禾说的。
贾因禾已经回来,喜气洋洋,还悄悄地站在了孟婴身后。
林若一说刚才那话,孟婴意识到,这话不是和他说的,可还没来得及回头。贾因禾已把随身佩戴的匕首,横在孟婴脖子上,孟婴被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
贾因禾捎带威胁地说:“你没好好学防身术吧。”孟婴一动不动:“我回去好好学。”僵持一会儿后,贾因禾乍然笑说:“匕首还没出鞘呢。”
孟婴这才低头一瞅,推开了匕首,神情也恢复往常:“真是怪吓人的。别说又刀又剑的,连枫鞭派的长铁鞭,我也不敢弄,伤到别人也就罢了,别把我自己给伤着了。”再回头一看贾因禾的神情,对结果已猜个八九不离十,就说:“看来我是可以说了,我也恋爱了。”
贾因禾来了兴趣:“谁能看上你?”孟婴说:“林若,你猜一猜,在刚才说的那些人里面。”林若回忆后,想起了孟婴刚才的笑声,便说:“是郭钦?”
孟婴微笑点头:“你们以后记得要在郭钦面前说我的好话。”林若说:“我和她一点也不熟。”孟婴说:“有我慢慢就熟了。”
贾因禾说:“我冒昧的问一下,你对人家是真心的吗?”孟婴极其肯定地说:“必须是。”之所以贾因禾会问这句话,是因为郭钦脸上有疤。在右脸靠耳处有块三指宽的疤,平时用头发遮盖。
孟婴问完叶述和叶五平事情后,就离开了。
到下午练功的间歇时,叶述抱怨训练强度太大。
林若说:“原先我想你们也未必干这一行,没有那么严格的对待你们。如今带你们来这,那就不一样了,我的徒弟也不能太差劲。”
叶述和叶五平觉得没有那么严重。恰巧林若看见沈小萝打此路过,就把她叫进来了。沈小萝蹦蹦哒哒的过来了,笑靥如花:“林姐姐,有什么事吗?”林若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林若让沈小萝和叶述比试一下,沈小萝三下五除二地把叶述撂倒,叶述迅速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沈小萝说:“承让了。”叶述只好以微笑回应一下。
沈小萝回去了,刚一走,叶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刚才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轻敌。”林若说:“不要强调其他原因。别嫌现在累,我准备循序渐进的让你们能达到我的训练强度。不是吓唬你们,我能管你们到哪一天,都说不准。”
一直练功,在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刚还原的贾因禾,缓了一口气:“可真不是吓唬你们。”
叶述和叶五平虽然流露出忧愁的表情,但也没忘借此练功劳累之际。软磨硬泡,让林若给两人洗两件衣裳,林若不情愿的答应了二人的所求。
沈小萝打此经过是要到驻地各处荒废的地方,那里长满了野草野花,沈小萝采了许多小野花回家。
素镖派在驻地大门旁,他们家开的医馆。两层,下层治人,上层住人。沈小萝拿着一把野花,从后门回家。
屋里罗媛正在说:“姐夫,你别说他了。”
罗婧也从楼上走下来,她年纪有三十五六岁,事不关己一般,岔开话题:“沈杰,我在楼上看见小萝回来了,在外面喊你呢。”
沈杰年纪不到四十岁,看了罗婧一眼后,两人会意。又有些不甘心,就和他十七八岁的大儿子沈斯撂下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
沈小萝看见沈杰出来:“爹爹,你看这些花好看吗?”沈杰说:“好看。你摘这些花要做什么?”沈小萝说:“入秋了,花是不是要败了,我把它们放在家里好生养着,是不是能多活两天。”沈杰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娘不让你进来的?”沈小萝说:“才不是呢,我在想用什么瓶子养花?”
在那边练功和沈仪,她罗媛差不多年纪,走过来说:“小姑带你去找一个瓶子。”
在那边练飞镖的罗启,好似逮找了一个机会,笑说:“爹,小姑和小萝都休息了,我也想歇个片刻。”
沈杰并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练习飞镖用的稻草人。然后,叹了口气。罗启只好苦笑说:“我接着练,接着练。”
在屋里的沈斯和罗婧,抱怨说:“娘,我和这个医馆八字不合。”
罗媛说:“你和所有的医馆都八字不合。”沈斯说:“师姐,你说的特别对。”
沈斯挨批是因为罗媛让沈斯看一会儿店,可沈斯把病患气走了。这地方地点偏僻,并没有多少人来看病,好不容易来个人,还被气走。
事后,罗婧劝沈杰,说:“你、沈仪、罗媛都挣朝廷那份钱,为了那点诊费和自己儿子生气。医馆人少点,也省着我总去进药材,也怪累的。”
沈杰说:“我是为了那点钱生气吗?”罗婧说:“我知道,这事也要慢慢来。”
沈斯的事情有个原故,前几年日子过得也不富裕,沈杰非让沈斯从学武改学医,沈斯极不情愿。结果,武功耽误,医术无成。虽然沈斯后来又改回学武,但沈斯对医学已有极大抵触心理。
次日一早,林若和叶述、叶五平一起出门,并不是送两个徒弟上学,而是去集市买菜。
买完菜,林若拿着菜篮子晃晃悠悠的,便有个土豆掉出,轱辘到地上。
林若弯腰捡土豆时,听见有人说:“做事不稳当,毛毛愣愣的。”林若一听这声音,又偷瞄了一下,心想:“平白无故的,碰见贾昔禾了。倒霉啊。”
林若缓缓直起身,贾昔禾站在她的面前,说:“好久不见。”
林若说:“是呀。你们现在能出来,应是有事要办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才说完,贾昔禾迅速把菜篮子抢走。林若无奈说:“你把菜还我吧。”贾昔禾知道林若这是不跑了,便把菜篮子还给了她。
两人到就近的胡同,相对倚墙而站。林若想到临回来时做的那个梦,忽然冒出一个可笑的想法。想问贾昔禾,在那个梦里自己说了什么?但仅限于想法。
贾昔禾问:“最近过的怎么样?”林若说:“还不错。”贾昔禾又问:“那贾因禾呢?”
“也不错。”林若说,停顿片刻:“贾因禾和苏野庭在一起了。是昨天的事,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贾昔禾顿时感到头疼。又停顿片刻林若接着说:“你有什么意见,我捎话给贾因禾。”贾昔禾说:“我没有意见,有意见也没用。”
林若见贾因禾的事,不用再说,便问:“渔刀派和附近这些官员,关系怎么样?”贾昔禾说:“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林若说:“捡点能说的说呗。”
贾昔禾凑近低声说:“附近这些官员我们是有所经营,这次处理渔刀派的事情,无非也是管理着这一片的一些官员。大方向我们是改不了,渔刀派在劫难逃,不过我们也要垂死挣扎。”
林若说:“暂时不用担心,当前的形势,琦剑派那些人加上我们这几个人,哪能和渔刀派比。不过,我觉得朝廷并不一定指着我们,先把我们这些社会不安定因素收了,我们不行朝廷再换招。我怎么看,所有事情都是苏野庭直接往上报,跳过齐县令。”
贾昔禾说:“除了无关紧要和绕不过齐县令的事,是没有齐县令什么事的,他并不参与,两边都是愿意的。齐县令不过说自己妻子年纪大怀孕需要照顾,那边就同意了,这些官员的关系我是不懂。但齐县令也没闲着,他不知何时,开始找我们劫富济贫时候,劫官府和敛财的证据,这样就看清我们的真面目了,再加上劫官家的恶劣行径,你就可想而知。”
林若说:“我们刚回沿果县时,去拜见齐县令,县令夫人对我们两个人上下打量半天。后来,我想她原先是在宫里管理珍玩古器,她是想看我们身上有没有值钱的首饰,恐怕是让她失望了。现在看来也是在找证据?”
贾昔禾说:“齐县令搜集证据还不够,后把目标放在了物证,想找些我们抢来的古董之类,有些可能是从宫里流出,或是我们这里不太可能有的。只要能找到关键的物证,基本就能证明,其实我们一开始就不敢把那些东西流出去的。等那天证据够了,齐县令应是可以越过许多人上报。至于渔刀派和齐县令的关系,重建沿果县的时候,自然交往多,也都公事公办,事完之后,就疏远了。”
问题问完,听完解答,林若转身就走。贾昔禾说:“问完事,说走就走。”林若头也不回:“是你把我拉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