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南机的质量活动像长江的水一浪高过一浪，波浪的旋涡中心就在二厂的齿轮车间。这可忙坏了齿轮车间主任左文。
他在车间班前会上传达厂里质量活动的一号文件：处理BJ展销会上出质量事故的当事人：装配工陈四季罚款800元、检验员黎英才罚款800元；附带责任人：厂长曹正石罚款500元，副总工程师安小华罚款400元，质保部部长林邱生罚款300元。
方大毛在人群中说：“这是杀鸡给猴看。”
他说“方大毛，我问你－－厂长是鸡？总工是鸡？你们是猴？”反而把方大毛问懵了。他说“这是整顿军纪，你们读过《三国演义》吗？这是曹操的马惊恐后踩了麦田，犯了军纪，所以割胡子代罪。玩得都是真的。”引来了一片笑声。
他接着说：“现在厂里玩真的，我们车间更要玩真的，我们的现场管理，我们的废品展览已受到厂长的认可，过不了几天，厂里就要组织职工来学习参观我们的先进经验。从现在起，我们每一个职工都要做出先进的样子，样榜的样子，谁要是在关键时刻不争气，砸车间的饭碗，车间就砸他的饭碗。”
散会后方大毛说：“这是敲簸箕吓雀。”
方水桥说：“大毛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发牢骚有屁用，要就是干，要就是走人。我最恨那种边扫厕所边骂厕所脏的人。
“你是组长当然和我们不一样了。”
“那你就听我的。”
“我不听你的，听谁的。”方大毛给自己一把梯子下。
６、
左文的话一点不假。第二天，袁峰就来电话，要他进一步巩固现场管理的成果，把废品展览搬到车间外面去，在那里要搞一个全厂性的废品展览，并再次嘱咐他介绍现场管理经验时不要再说羊理论。左文在电话里说“放心吧，我的袁副厂长，这个度我还是掌握得了的。”
第三天，“南机质量活动系列－－全厂废品展览、参观齿轮车间现场管理”正式开始。
一辆又一辆的大客车开进了二厂，一个车间又一个车间的职工排着队走进展览区。废品展览区在齿轮车间与丝杆车间的空地举行，这块空地约有一个蓝球场大，一头挂着“南方机床厂质量活动系列－－废品展览”，一头挂着“牢固树立质量意识，从现在做起，从我做起”的横幅标语。按照齿轮、丝杆、主轴、大件、小件、布装、总装八个部分排列在一张张矮桌子上，质保部的8个年轻人各担任一个部分的讲解员。
参观的职工按照车间的编制排着队走进展区，然后一个跟着一个地看展览，讲解员不时地提醒他们看重点看典型。加工车间的职工往往着重看上工序的废品，这样才明白自己加工时为什么总难达到质量要求；总装和布装的职工对上流的零部件都感兴趣，他们知道上流的零件只要有问题，流到自己手上，又难装又不能保证质量。
这次被罚款800元的总装工陈四季在参观的队伍中，当他看到一根主轴的内孔超差时说，“这样的主轴叫我们怎么装，装了也过不了关。”
跟在他后面的一个职工说，“看来扣了你的钱，你是不服气。谁叫你撞在枪口上。”
陈四季说，“都怪我运气丑。”
那个职工说，“这叫着老天不容蚤子长大。”
“你们说的都是屁话，这不是运气，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骗过了检验员骗不过用户。人家一使用，什么问题都出来了，不找你才怪了。”外号叫毛坯的孟刚说。
孟刚的话代表了大多数职工的想法，质量问题还是应该抓的。工作中认真一点有什么不可以，把合格的产品交给下一道工序，下一道工序又把合格的产品再交到用户手中，用户将产品好使用的信息反馈回来。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是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问题。至于那些原来就在工作中随随便便惯了的职工，他们感到又一次运动来了，自己得收敛一阵子，不要出错，撞到枪口上去。
质量意识进入广大职工的潜意识中，这大概是废品展览的最大收获。
７、
废品展览会结束的那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南机的全体中层以上干部、班组长、职工代表二百多人齐刷刷地站在展览区的空地上，厂长曹正石、党委书记肖雨亭、副厂长袁峰、副总工程师安小华、工会主席傅明珠面对着他们。南城日报记者李大海和两位扛着摄相机的电视台记者站在侧面。这么多人沉默着，气氛庄严肃穆，简直像在开追悼会。
终于，曹正石走上前一步，从左到右环视了一遍前面的人群。然后大声地说：“同志们：通过这个展览，我们发现了问题，找出了问题，并把这些问题活生生地摆在我们面前，让我们羞愧，让我们震惊，让我们反省。古人说知耻者近勇，我们不仅知耻了，还要把这耻辱烙印在我们心上，时时提醒着我们，那么我们就是勇者，勇者的路是长的，宽广的，光明的。”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一转：“现在展览就要结束了，面对着这些我们亲手制造出来的废品、次品，－－怎么办？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拉回去，当废品、次品使用；一种就是砸烂它，彻底的把它摧毁。－－有人说拉回去，能使用的尽量使用，从节约的角度考虑，这是打着节约的幌子在姑息养奸。这次拿回去将就着用了，以后出了废品次品也会将就着用的，那要将就到几时？最大的节约就是不出废品。－－有人会说，砸了怪心疼的。我就是要你们心疼，心不疼以后记不住。现在，我代表党委和行政宣布：谁惹的祸，谁去解决；自己的废品自己砸，砸不了的送去空压机上压，送去回炉，绝不能手软。我们不仅仅砸的是机床，还要砸我们的毛病，砸我们心中的鬼。只有凤凰涅槃，先死后生，企业才有希望。”他的话向锤子一样砸在每一个听众的心上。
曹正石说完，径直地走向质保部先就准备好了的一排榔头面前，他捡起一把长把的5磅榔头，走向一个电器箱，双手握紧榔头把，用力向下一挥，“咚”地一响，电器箱上的胶木板暴裂了；再“咚”地一响，电器板里的电器滚落了出来。
站在第一排的韩大明是电工技师，他知道一个电器板值几千元，要安装几百个零件，要经过多少道工序。他禁不住的热泪盈眶。
接着，肖雨亭、袁锋、安小华也各拿起一把榔头，走向前去。
中干、班组长、职工代表们这时才醒悟过来，纷纷地跑上前去，拿起榔头，奔向自己车间的废品展览区。
电视台的两位记者，摄下了这动人的场面。
李大海拿着一本废品展览的留言薄，在细细地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