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一处精致别院中,名花香艳,荷尖羞涩,道是暖气熏得人眼倦,不觉秋杀侵寒城。
穿过曲折环回的廊桥,别过几座檐牙互啄的楼亭,绿荫丛中,豁然一处烈阳逼人,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与环境截然不同的彩漆鎏金厢房,金光四射,煞是刺眼。
只听到一句句露骨诱人的声音从房中传出,视眼一转,房屋内正是一出不堪之戏,花开颓半,春色肆行,令人不敢正视。
榻上女子便是先前亭中妇人,而男方则是之前闯入的邋遢之人,但在此刻却以一副面目清秀的形象出现。
“咯咯,你真不错。”一阵云翻雨覆之后,妇人贴着男子调逗道。
“几日不见,便耐不住了。”一时间,轻笑、**声弥漫整个房间。
突然,一切声音戛然而止,猛见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却立即用妩媚的声音慵懒道:“妾以为你不要人家了呢。”
乍见一点血珠出现在男子的前额,随之轰然倒在了妇人身体上。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指仿若无物般,穿过男子的尸体按在妇人身前,用一种极其**的方式缓缓滑到妇人咽喉处。
“主、主上。”
顿时,妇人脸色惨白,强颜献笑道。
“莫怕莫怕。汝尚有用,吾,舍不得杀子。”
只见眼前一人锦缎彩绸,明服华章,飘散的长发自然垂下,凌乱中别有一番气质。又面容娇丽,明眸善睐,有比之女子不逞相让的美,加之他不辨雌雄的声音,竟一时难以猜测他的性别。
语毕,见他手指一划,转身负手而立,顿时男子的尸体破碎成粉末,四散消失。
“主上,许久不见,就让妾身好好服侍您。”妇人起身下床,欲抱上身前之人。
却不料那人弹指一动,眨眼巨大的冲击把妇人砸入了身后的砖墙之中,旋即几根琴弦从他袖中射出,缠在妇人纤细的脖颈上,轻轻一拉,便见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来人身形微动,倏忽出现在妇人身旁,两只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夹起她的脸。此时的她两眼泪痕阑干,欲用娇弱之美唤起那人对她的怜爱。
“余言,蝼蚁之比于昊天,浮岚之比于穹风,渺小、无力。”那人的语言平淡无奇,似是对着空气自语,“驾线之鸢欲乘九天,岂知一命维于稚子手。贱命薄如稚子手矣。”
语毕,那人用宛如玉葱根的手指慢慢抹去妇人脸上的泪痕,突然,轻笑一声,竟哼起歌来。
“乘风欲比九天兮,献讪笑以维命……”
“主、主上,不知、您临驾、何事?”
“夫若不来,安可见此番妙景。”那人的温声细语,一言一字,清楚地钻入妇人的耳朵。
“主、主主、主……”妇人泪如泉涌,哽咽得说不清楚一个字。
那人轻轻一笑,哎呀呀地叫唤一声,一只手却是按在妇人的小腹上,手指轻弹间,只见得一丝银光闪动。
“私欲坏事。”那人温柔地说着,“既有心,吾便相助离欲。”
妇人瞪大了眼睛,虽然腹中并无一丝疼痛,但她却明显感觉失去了什么。
接着,那人肃然道:“吾欲得凡灵儿之细报,一丝一毫,无有差池。”转而,又笑着说:“汝甚慧,料此事不难,便同启君事吧。”
那妇人一听,身体猛然一震,描眉轻皱,似有什么难事。
“何乎?你与那老头还生情不得。”那人见妇人犹豫,有些不悦。
“主上有命,莫敢不从。只是……”妇人瞅了眼,见那人并无极大的厌烦,便又说道,“近来不知怎么,那老头不再进我的房门,甚至平日里也极少与我说话,对我的问话也敷衍了事。启君事,恐怕有些难。”
“既有察,则除之。依汝之力,何难乎。”那人一笑,摆袖道。
“妾身担心杀了他,会坏了那名君上的大事,既然主上这么说,妾身自会将此事料理得当。”
妇人勉强撑起上身做礼。
“主上远来,何不欣赏一下妾身的舞姿呢。”
那人盈盈一笑,说:“汝乃线鸢,而吾非稚童,方外之人岂有意于世俗污垢邪?”
只听见他缓缓地推开门,吟吟道,奇音封禅七梦镝,菩提玉禄否万心,振弦撩动七界使,捻指画手碎万灵……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妇人无神地呆坐了一刻之久,突然,散漫的眼神凶恶起来,嘴里碎碎叨叨着。
“主上?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做女人的滋味,还有其他一切玩弄我的人,不会让你们轻易得死。就先从徐家开始,哼!”
妇人运起体内灵气,意图修补被损毁的经脉。半晌,只听见她咒骂一句该死,便随手着衣,急冲冲地出了门。
就在她刚合上门的一刹那,只见房中角落的立灯旁,恍惚间出现了一位黑衣青铜面具人,而下一秒却又消失不见,仿佛其不曾出现。
。。。
灵杉点苍老,绿水错宣城。
在城内不受待见的徐文瓛绕了一大圈,又跑到了城外寂静的苍水河畔。
“你似乎不太受大家欢迎啊。”雨霖铃问道。
“谁会喜欢一个妖怪生的孩子。”
“妖怪?”雨霖铃疑惑道。
“城乡街里都说母亲是妖怪,就连父亲也未曾有过辩解,最后,人云亦云,母亲她……”徐文瓛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眉角一皱,担心道,“要变天了。”
猛然间,天雷大作,顿时眼前一片惨白,只见一道粗壮无比的巨大白色闪电直插入远处的大地,刹那,整个世界一片死寂,仿佛都惊讶于贯彻天地的巨大雷柱。呼的一下,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四周顿陷迷蒙之中。
“前面有亭子!”徐文瓛大喝一声,拉起雨霖铃的手直冲了过去。
。。。
朱鲤墓前,徐珂仍是跪坐着一动不动,暴动的雨骤然划开天空。突然,一柄绣花油纸伞在他的头上撑开,挡住了将要落到他身上的雨滴。
“多谢。”
“不必客气,惜情的戾天尺不常见啊。”撑伞的竟是那妇人房中之人,此刻,他正淡笑着看着眼前的墓碑上书——妻朱氏鲤孺人之墓。
“若是嘲讽,大可不必到此处。”徐珂闭着眼缓缓说道。
“呵,那位知晓你身份的君侯要入史了。”执伞之人淡笑道。
“祁南君、忍不住了。”徐珂平淡道,“还是哪一位狠心的谋者这么急着、让他去死。”
“那人你也认识。”执伞之人一顿,缓缓说出了三个字,“荀、希、夷。”
三字一出,徐珂猛然睁眼,但却慢语说:“不是你吗,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一生卑躬事,横眼尽希夷。”执伞之人轻笑着说:“荀之微,世者只知希、夷、微三者不得诘,焉能辨或主或臣。”
“虽说天下兵燹,涂炭生灵,但……”徐珂吐了口气继续说道,“玄坛之设立,护的是道,而不是人。”
执伞人“咯咯”一笑,妩媚至极,娇声道:“谁告诉你、我是以四命的身份而来。”
“若是说客,那、这便是我的答案。”语毕,徐珂二指并出,直取执伞人之咽喉。
执伞人嘴角咧开,不为所动,一刹那,那两只夺命手指在尺寸间骤停。
两人相视一看,电光火石间,徐珂收回手指,束衣端坐,在闭眼的一瞬,开口道:“寻我何事。”
“先私后公,其一,祁南君欲行王事,招揽徐家,我知道你必定反对,但若是我说曹家为祁南君效力呢。就且、请考虑一二吧。”
听到“曹家为祁南君效力”一句,徐珂脸色顿起异样,叹一息后说到:“想必之二更不简单。”
“其二。”执伞人脸色一凛,“司正令!”
执伞人起手一抓,只见一枚长条黄简乍现,其上雷霆萦绕,映照万分神秘,又见竹面上两个端正的暗紫色古体篆文——上书“汲令”二字,正是紫电藤竹身,黄符正天文。
徐珂见状脸色骤变,惊讶的险些失声道:“汲令!”
“居然要动用此级别的司正令,难不成又有道劫。”徐珂神色一正,心里默念道,“可千机轮并无……”
“上曰:维德否新,乾坤丧离,道无术,修无根,我命有弃。诏曰:相命主。”执伞之人随即将手中之令递出,沉声道,“戾天,躬受命。”
“卑者木鸢,伏唯幸尔,穆承上令。”徐珂双手一捧,接下竹令,犹豫了一会说道,“此次上命所降,你有什么见解。”
“坐拥千机、神铭两件大器,何来我解?”
雨越下越大,转眼,便淹没了这个世界。
“讥讽之词就不必再说,大道离析,尔我之大责,争议暂可放下。”
“可、可、可,依我之见,维德否新者,乱战之象。乾坤之南北,或背或亡。术乃法,道无法则乱纲,无根不修,上所以弃之。”执伞之人一笑,随之,慢慢道。
“有弃命者,曰歍,不用华章,不行夏仪,舍道修之大,逐末力之小,众异而驱之暗塔西。”缓缓开口的徐珂却是一语出,惊刹在场之人。
执伞人面色几变,却是愈发凝重。
“若是如此,勇气几何。”
顿时,两人同时语塞,良久,正当徐珂意欲开口。
“嗯,无……”
语未毕,却见数道吞噬鸿蒙的巨大剑气直劈而来,二人双目微眯,运动灵气,乍然外放,瞬间,两股气旋归并为一,气势之大,天地鬼神无不胆战。
气旋几动,顷刻间,风止剑消,万籁俱寂,似乎先前的一切都未有发生。
殊料,平地起微风,竟夹带着无上剑势裹向二人。
“朋友,有话好说,何必相急。”执伞人身形闪动,连连道。
然而剑势愈演愈烈,未有停歇之意,数息过后,二人都是衣衫破碎,零落四飞。
徐珂大怒,一声怒吼起:“捋虎者,必自伤。”
随之,反手纳掌,以一步蹬阳之势踏地而行,气浪相互对冲,剑势顿生滞泻。
忽见,半空中出现一道人影,执伞人臂腕一转,只见一道银线以极快的速度向其刺去。
却是一击落空,人影随即不见踪迹。但剑势不减反增,更有杀气溢出,森然若敌仇寇。
徐珂一声冷哼,一步踏出,骤然,庞大气势若溃堤之江决然泄出。
“五禽尚谱·虎式·王兽否狰!”
阵阵虎吼,震彻天地。顿时,周遭气流大乱,气劲所过,剑势陡然溃散,正是虎声震黄宇,偏锋只惘然。
突然,一柄诡异银剑从地面浮起射向他们。猝不及防,更是无力以防,但二人却是险中取智,对掌互击,躲过了看似致命的一击。
但二人也因此相距较远,突然银剑异化,登时,长剑一分为二,风转杀意现,不世剑刃斩向二人致命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