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迟照!严迟照——”
山脚下,一片空旷旷的绿野间。周若千着一身素色连衣裙,远远地朝严迟照招手。
“严迟照!严迟照——”
不听地呼喊着。清脆的声音如蒲公英般随风飘至天际,随后四散消失。
“我就在这里,你喊什么。”严迟照坐在草地上,依旧是板着脸。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年,却硬要装出一副大人的严肃面孔。周若千跑过去拉起他的手,笑着说道,“因为,我怕你听不见。”
“白痴。我又不是聋子。”严迟照甩开她的手,继续翻看手中的书本。
“你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可是,为什么我追了你那么久,你还是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心意呢。”
“因为对付你这种死缠烂打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装瞎。”
“那我对付你这种装聋装瞎的人,最好的办法也还是继续死缠烂打!”
一阵风吹过,严迟照手中的书本被轻轻带过一页。没有心思再看。眼前的少女,背对着他,继续对着空旷的绿野大声呼喊着——
“严迟照!严迟照——”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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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迟照睁开眼睛。那么多年,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常常会在他的梦中重演。一遍又一遍,在梦中温馨,醒来后却徒留惆怅。那么多年,他也只能靠着梦中的那些回忆,支撑着自己走过每一个孤单的今天。
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
午夜十二点。这时候机舱广播开始响起,还有二十分钟便将抵达D城。
在临上飞机之前,宁静给严迟照打了一个电话,但为了赶飞机,他没有接到。现在想来,心里隐隐透着一种不安。
一下飞机,严迟照立刻打开手机。果然,收到一封来自宁静的短信息。
“若千出事了,你下飞机后到机场警察厅,那里有警察在等你。”
连行李都顾不上取,严迟照在凌晨空旷少人的机场里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
“请问,你是严先生吗?”一进门,严迟照气喘吁吁顾不上说话,里面有位执勤的警察率先开口询问。
“是的,我是周若千的……”又深吸了一口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严迟照沉默着,带着一种急切的眼神看向那位警察。
“是这样的,周小姐把她的钱包落在了的士上,那位的士司机把它交到了镇上的一个分局。我们通过她钱包里的证件资料,打电话给失主,却不想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而且,她也没有在这里预订酒店,实在联系不到她,所以才联系到你们。”那位警察从桌子里面拿出一个女士钱包,给严迟照递过去,“既然你是失主的男朋友,那么我们就把钱包交给你吧。”
严迟照朝警察走过去,想要接过钱包的那只手却定在了空中,“……男朋友?是宁静这样和你们说的?”
“哦,我们是在联系了宁小姐之后才发现,原来钱包里面还有一张你和周小姐的合照。”说着,他打开钱包,从里面的某个暗格里掏出一张略显陈旧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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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严迟照!”周若千站在阳光里,微笑。
“别看书了,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地方,我们来拍照!”
她立好三脚架,按下延迟快门,然后迅速跑到树荫里把赖在地上的严迟照拖到了漫天的炽烈阳光下。
“一、二、三!茄子!”
她微笑,那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她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像牵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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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告诉他,周若千中午乘坐的士去了青岩小镇。严迟照迅速坐车来到那个小镇,一下车,便着急地四处寻找。
没有钱,没有订酒店或客栈,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会在哪。严迟照心急如焚,几欲要把整个小镇给翻过来找。凌晨的街道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像个空旷的无人之城。
“周若千!周若千——”一直,一直没有这样大声地呼喊过她的名字。
“周若千——”声音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情愫,响彻在此刻繁星闪烁的夜空里。
“我爱你!周若千——”终于,十年后的今天,此刻。终于才有机会对十年前那个少女的呼喊,作出正式的回应。
“我——爱——你——”
怕你听不见,所以才如此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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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某处屋檐下蜷曲着身体坐在台阶上的周若千,从浅浅的睡梦中惊醒。她以为自己仍旧在梦中,因她听到了那一句句未曾间断的呼喊声。声音虚幻,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时空。
夜风寒冷刺骨,她裹着行李中唯一的一件外套,紧抱双臂地蜷缩着。
寒冷让人清醒。
严迟照的呼喊声,渐渐地愈来愈近。周若千终于听清楚了,她看着眼前那条笔直的小巷子,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那屋檐下悬挂的灯火,忽暗忽明,随风摇曳,最后尽都模糊成了一片幻影。
“我爱你,周若千——”呼喊声夹杂着回音,如秃鹰一般孤寂地盘旋在苍穹。
“你在哪——”
整个世界如雪花一般融化在了她的眼前。模糊视线里,那条笔直小巷的尽头,终于出现那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他朝着她的方向,一路飞速奔跑着,仿佛她是下一秒即将融化消失不见的雪花。
他跑过去,抱起她。他敞开身上的大衣,把她搂进自己的身体里。紧紧地。滚烫的炽热的浓烈的,来自他的身体里的温度,把她拥裹在一种巨大的幸福里。
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谁也没有开口。
有时候,一个拥抱便足以胜过世间所有的情话。
能令人刻骨铭心的,从来就不是言语。
而是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