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进来。”
庞盛芳推开门,走到严迟照的办公桌前,一脸沉静,但其实内心早已在瑟瑟颤抖。她知道,自己完了。
严迟照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就犹如冰窖一般。
他声音冰冷,“我早就知道。”
潜台词是,早就知道你是宁炎段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庞盛芳不笨,想必她听得懂。
一片沉寂。
良久,庞盛芳面无表情说道,“我会辞职的。”
严迟照望着远处,午后斜斜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脸上,却照不进他的眼睛。
“我若要解雇你,又何须等到今天。”
“你是为了利用我!”庞盛芳突然尖声打断了他的话。第一次,她在自己的直属上司面前如此失礼。
严迟照转过身,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庞盛芳,冷笑,“宁炎段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忠心耿耿?”
庞盛芳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然后她抿紧嘴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我这就去把辞职信交给你。”
“慢着,”严迟照走到她面前,给她递过去一个文件,“辞职之前,也得把最后一项工作做完。”
庞盛芳迟疑着站在原地。
“放心,这是新闻周刊的采访稿需要用到的资料,我都整理好了。今天下班之前,务必送到。”
看着庞盛芳拿着文件离开的身影,严迟照终于笑了。那笑容,似一匹野狼对爪下的小绵羊露出的最后的恩赐。
在快要下班的时候,严迟照提前离开了公司。不知道为什么,一整个下午,他的心中有一种迫切的渴望想要见到周若千。
十年来,那种深入骨髓的思念从未间断。重逢以后,却尤为更甚。
严迟照来到宁静杂志社门口,站在车子旁边,耐心地等待。他想象着周若千从门口走出,看到他,朝他咧嘴微笑。他会越过人群,不顾一切地朝她冲过去,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
宁静从办公室的窗户远远看到了严迟照,于是下去找他。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钱给若千了。”宁静以为严迟照是来问这件事的。那天凌晨严迟照突然打电话给她,说是要汇一笔钱给她,然后以她的名义再转借给周若千。虽然宁静不知道这里面的个中缘由,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严迟照是那样深爱着周若千的。或许,他深知周若千的顽固与倔强,所以才如此舍近求远地来帮助她。
严迟照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杂志社的门口,说,“我是来找若千的。”
“噢,可是,她现在在D城啊。”
失落之余,严迟照迅速坐进车里,带着满满的急切的思念与期待,重新上路。
打开蓝牙,他快速拨了一个电话。
“喂,帮我订一张前往D城的飞机票。今天,现在,马上。越快越好!”
-
一整个下午。周若千在D城的青岩小镇里,到处询问关于文德清的下落。
陌生的城市,不认识路,便随处行走。大街小巷,小区闹市,漫无目的地找寻着哪怕一丝丝的踪迹。
“请问,您认识一个叫文德清的人吗?他几年前住在这附近的。”
周若千把这句话重复了不下一百遍。终究无果。太阳都快下山了,整个小镇在焜黄的暮色里似乎开始逐渐暗淡沉寂下去。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变少,就连便利店杂货店都半掩着门,像是快要关店的样子。而只有小吃店或饭馆,灯火初上,远远飘出诱人香味。
周若千才想起,除了早晨上飞机前吃了份早餐,一直到现在自己居然滴水粒米都未进。
她一边走进一家小吃店一边找钱包,整个包包被她翻来覆去地找遍了,也还是不见钱包的踪影。
周若千心一沉,默默离开了小吃店。
时值夏末初秋,天黑下去的速度很快。街道两旁的店铺好些都关门了,唯剩门前屋檐悬挂的灯笼发出幽幽光芒,照亮脚下的路,照不亮顽固漆黑的夜。
拖着行李箱,周若千沿着自己走过的足迹,一路小跑着,眼神则四处搜寻。
或许,钱包是在下午找人的时候掉的。她急切地寻找着,希望下一秒它便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因为那个钱包,对她来说很重要。
那里面有她的身份证,有几张银行卡,那对她很重要。
里面还有两千元现金,那对她很重要。
里面还有……一张照片。是她和严迟照高中时候为数不多的合照之一。其余皆尽遗失,她只有这一张,那对她很重要。
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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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过去的记忆就如同涂成不同颜色的纸飞机。飞向天际,滑翔,最终落在不同的地方。
而你不知道它们都散落在了哪里。因为在从你手中飞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它们便都不再属于你。所以就算你仍旧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纸飞机的大小、形状、颜色,也是徒劳。
一旦失去,便将永远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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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周若千放弃了找寻。
既然早已不再属于自己,那么,就都随它去吧。
她拖着一副疲惫的身体,垂头丧气地走在孤零零的街道上。找到即将打烊的小吃店,站在门口一个放着许多特色熟食的玻璃柜前,手里紧紧攥着唯一的两元钱,犹豫了很久。
“老板,给我一杯豆浆。”
又饿又渴又冷。那么,一杯热乎乎的豆浆是唯一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