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电话,是黄阿姨打给周若千的。
电话里头,她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只说她把小一带来了,现在在火车站。周若千隐隐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若千和文逸匆匆赶到,在火车站一楼的候车厅里,找到了他们。小一似乎是等累了,躺在座椅上沉沉睡着。而黄阿姨则坐在他的旁边,一见到周若千,她立刻上前去拉起她的手。着急地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发现周若千身旁还有个人,于是连忙道,“借一步说话。”
周若千回头看了看文逸,他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表示理解,“你们去吧,我在这照顾小孩儿。”
但火车站里到处都是人,没有办法,黄阿姨只能把周若千带到隐蔽的楼梯间里。门嘎吱一声关上,还好楼道里有光透入。
“这个,”黄阿姨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交给她,说,“是你母亲托我拿给你的,你回去再看。”
周若千看着黄阿姨脸色凝重的样子,整个逼仄阴暗的楼梯间里气氛被带进如深渊般的恐怖境地。
“黄阿姨,我母亲她……”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问题的答案,周若千或许早已猜到,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面对。
“医生有悄悄打电话给我,他说……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已无法抑制了,你母亲她……最多只剩两个月……”
无法相信。
周若千极力控制住自己,把眼泪咽回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想看看她……”
“不,不行。”黄阿姨立马打断她,连忙摇头摆手,“你母亲在住院之前,就把小一交给我照顾,还让我千万不能去医院看她。她说她住院期间会被人日夜监视,任何人去看望她,只会惹祸上身。”
周若千恍悟。看来方昕都知道。她知道有人在跟踪她,为了保护小一,她才决定入院接受治疗,在最好的医院里,那些监视者便不敢乱来。同时,她这样做或许还为了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从而无法得知小一的存在。
她这么保护小一,难道……
周若千不敢再往下想。
黄阿姨离开之后,周若千回到文逸和小一的身边。她坐在熟睡的小一身旁,面无表情,却有眼泪不停地漫出眼眶。文逸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到这样的她,心中同样难过心痛,恨不能与之分担。
他走到她的面前,她抬头,一双哭得通红的眼镜望向他,“我母亲她……”
声音细弱得如一缕轻烟,满满悲痛压在心里,无处释放。
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想必是难忍的。
文逸看着这样悲伤的她,一手抚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然后缓缓地,把她往自己怀里贴近。
让我陪你,他想这样说。就像从前一样。无论你遭遇多大的困难,经受多大的痛苦,让我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然而这些话他只能埋藏在心底。因为他知道,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始终不及那个人。
而他所谓的“那个人”,此刻就正站在他们几步之遥处,冷冷地看着眼前暧昧得足以让人误会的画面。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候车室里广播进站的列车已经过去了好几趟,逐渐接近凌晨,周遭弥漫着一种逐渐安静下来的疲倦困顿的气息。
眼泪似乎流干了,周若千逐渐从巨大的悲痛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躺在文逸的怀中,慌忙逃开的瞬间,终于,她看到了他。
——严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