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肆虐如同一头猛兽。
因为这个工厂大部分构造都是钢铁铸成,所以任大火烧了近半个小时,整个工厂依旧屹立不倒。没有什么能够被烧成灰烬的。
除了人。
周若千被绑在一张木椅上,被熊熊烈火围着,周遭的温度如一把熨斗般贴熨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炽烫难耐。呛鼻的浓烟刺激着她的喉咙,无法呼吸,几近窒息。
迷迷糊糊中,从前的记忆不停地跳蹿出来,一帧一帧回放在她的眼前。而那些记忆,纵使熟悉,此刻却觉遥远仿如前世。
她见到从厨房走出来的母亲。系着围裙,手中捧着一盘刚做好的黄糖糕,眼中充满慈母的温柔爱意,微笑着对周若千说,快来吃吧!
然而周若千是再也吃不到了……
然后她见到父亲,他坐在床沿边上,声音低低细细地为她讲白雪公主的故事。父亲说,白雪公主并没有死去,她只是不愿醒来,因她不想面对这个又丑恶又危险的世界。而当王子终于出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白雪公主才睁开眼睛。因为她终于明白,自己已找到了可以继续勇敢的理由。
那理由便是,爱。
然而周若千是再也无法爱了……
最后,严迟照的身影才缓缓出现。他背对着她,冷漠淡然,不言不语。周若千走上前去,用哀求的声音对他说,转过身来,看看我。或者让我看看你,好吗,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
然而他依旧岿然不动,冰冷疏离。
所以,她是再也看不到他了吧……
时间一份一秒地流逝,周若千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她闭着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人影一个一个消失,画面最后定格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内心异常平静安宁。像是在等待一个既定的命运归宿。
再见了。迟照。
这是周若千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在心里面轻轻念下的话语。
*****
当文逸终于抵达那个冶铁工厂的时候,火势早已平息。
其实严迟照找到这里的时候,火势就已经开始渐渐变小了。他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浓浓的烟雾模糊了视线,他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周若千的名字。在偌大的工厂里把每个角落都搜寻了一番,最后才在一张被烧得残剩几根木头的地方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文逸气喘吁吁地看着靠站在黑熏熏的铁墙边的严迟照,一颗提心吊胆的心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他朝严迟照的方向缓步走过去,严迟照始终低垂着头。那双目中饱含撕心裂肺的巨大痛苦,让文逸害怕隐藏在其背后的事实真相。
“若千——”文逸突然转开方向,向着工厂里头奔跑过去。
“别喊了!”严迟照喝住他,然后缓缓抬起右手摊开紧握的拳头,里面是周若千身上被烧剩的一些衣服碎料,夹杂着一些灰黑色灰烬。很快地,他又轻轻合上拳头,双手紧握,放在唇边,悲痛难掩地烙上深深一吻。
然而现实并非童话,王子的吻并不能将公主唤醒。
“不可能!”文逸声音坚决,无论如何他也无法相信,周若千已经……
此时太阳恰好已被天空中一大团乌云所遮蔽。天色瞬间变暗。
而那团乌云投射在大地上的巨大阴影,同时也投射在了他们俩人的心里。他们都不相信这个事实。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但,如何才能够拨开那片黑压压的云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