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雾雨霏霏。一整天,整座Y城被笼罩在一片不见天日的阴霾里,像是永远隔别了明日的太阳,如临万劫不复的末日。这雨,不是夏日里雷声滚滚的暴风雨,也不是平日里淅淅沥沥落得有声有色有模有样的雨。这雨,细如牛毛,落地无声,你以为这么点雨根本用不着撑伞,但其实在你还未走完一段回家的路时,便已湿透全身。你以为这雨下完了今天就会消停,明天太阳将会照常出现,但你一觉醒来拉开窗帘,屋外的世界仍旧如末日一般毫无色彩。
一片高大的乔木。枝干直抵苍穹,四面伸展的枝桠刚刚长出新叶,纷纷沐浴在细细密密的春雨中,如饥似渴地渴望着新生。但对我们来说,这场无止无尽的雨,如一场无止无尽的噩梦。
严迟照下了车,走在昏暗的森林里,这片森林,其实是Y城曾经的新兴工业区,位于西郊丰山林。曾在十多年前兴旺一时,但如今已成废墟一片,荒木丛生。严迟照来过这里,就在一年多以前。他来这里,为了拯救他的今生挚爱。
他缓缓徒步于荒林之中,沿着当时走过的那条路。雨丝被头顶繁茂的枝叶过滤成细细密密的粉末,在空气中随风拂面,渐渐地他的头发已然布满一层淡白的水珠,他那两抹长长的睫毛上,也如冬天一般结满了一层薄薄的霜。
他来到一座曾被大火侵袭过的旧工厂外,静静地站在门口,虽然这个工厂是由新型钢铁建筑而成,但几经大火的侵袭,如今却也只剩下一个颓残的框架。两扇大门歪倒在废墟之中,很明显是被大火焚烧过后的漆黑。门里面空间幽深如巨大黑洞,一股股寒气幽幽地散发出来,让人心慎。然而严迟照站在门口,面目冰冷,一点也没有觉得害怕。
忽然,工厂里面传来一些窸窣的声响。是人走路的声音。那声音离严迟照愈来愈近,而严迟照却仍旧冷静地站在门口,像是知道来者何人一样。
事实上,他的确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里面的人走出来,左手手中抓着一个很明显是被火焚烧过的残破不堪的黑色男士背包。他一见到严迟照,便把背包递给他。
严迟照接过东西,垂帘看了一眼,并没有要立刻打来来查看的欲望。“很好。”
“我怕还有遗漏,进去又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这个工厂可真是大,废了我好半天劲儿,”王百成穿着一件灰色短T,胸口位置很明显地湿了一片,他抓起胸前的一点衣服,往外拉扯着边抖边说:“什么也找不到了。不过,我估计那包里面的东西分量已经足够重了。”
严迟照没有回应他的问话,而是兀自另起话题,“我让你查宁炎段的事,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上星期遇到他其实只是纯属偶然,我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经常光顾的那间快餐店里遇到他,你虽然没有让我调查他,但我有预感,他的事,你一定会感兴趣,所以就顺便拍了张照片给你。”顿了顿,王百成深叹了一口气,“可惜的是,自那之后,想要找他就显得难多了。你再给些时间给我。”
“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严迟照忽然抬眼看向对方,眸光凌砺如刃。“一年了,这时间够长了吧?我要你找的人呢?为什么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王百成听后自知理亏,完全想不到半点措辞为自己辩驳。这一年多来,严迟照为了找寻失踪的周若千,王百成几乎成为了他的私人侦探,虽然每一次带去的消息都让人产生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望情绪,但严迟照还是大方的,这么久以来,他给王百成的报酬足以让他和他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王百成当然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受人恩惠,他自会为对方赴汤蹈火。但这么久都没有为对方办成一件事,他渐渐地心觉愧疚。
“现在我们虽然掌握到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但是相信我,只要我加快进度,一定会……”
王百成话还没说完,严迟照的手机铃声便响起。
铃声是《a place nearby》,周若千最喜欢的一首歌。
“喂。”严迟照接起电话。
对方是易希杰。今天是他所处的这块地皮的拍卖会日,估计此时拍卖会已经结束,易希杰打电话来,肯定是来汇报情况的。“严董,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