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舞台”
柏邦妮:我还记得你最初站在舞台上的样子,有点局促。最近一次看你登台表演,还热舞,还挥洒自如。
张靓颖:(笑)我可是练了四年的“气功”呢!我以前是那样的:紧张,陌生,放不开。两只眼睛不知道看哪里,于是看天花板;两只手不知道摆哪里,于是摆在面前。我不知道要去“找”摄影机的,眼神呆滞无光。万一有个观众的眼睛对上我的,我跟做错事一样,赶紧挪走。
柏邦妮:完成这个改变,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张靓颖:就是:我不怕别人看我了。怕被人看,多多少少还是不自信。我现在越来越长时间的待在舞台上,我越来越习惯,甚至可以说享受,别人在看我。我知道我站在哪里,我唱的是什么歌,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好或者坏,都不怕,因为你心里笃定了,有底气。
关于“频段”
柏邦妮:这不是一个好问题,但是我很好奇:你觉得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你的歌?
张靓颖:其实,我也觉得这是一件神奇的事。我自己是这么理解的:我把我的歌声,调到很多人都能感应到的频段。这个频段就像一个磁场,在嗖嗖地发光发亮,于是,同样频段的人们就能感应到,他们就会发自内心的认同。我看过一个动画片,好像是地球的飞船在宇宙中航行,发出一个神秘的电波,寻找朋友。接受到电波的星球,一下子都亮起来,欢迎地球人。在我的心里,我就是在宇宙中航行的那个人,歌迷们就是为我发亮的星球们。
柏邦妮:那么,你的频段可以调整,可以改变吗?
张靓颖:可以的。其实不同的歌,我会微妙地改变频段,所以,不同的歌迷,会心水不同的歌。
关于“选秀歌手”
柏邦妮:我是从选秀那年开始关注你的。一路关注过来,感情就是不一样,总有一种“自家人”的感觉。
张靓颖:我想,这就是选秀歌手和其他歌手不一样的地方,对歌迷来说,有一种致命的真实感和亲切感。你看到一个新歌手,都是包装之后,打造之后的样子,是一个“成品”,就是要营造神秘感和距离感。但是选秀歌手不一样啊,最初的样子,最真实的样子,最普通的样子……都是被大家看见的。
柏邦妮:而你们,不是“成品”,是“素材”。
张靓颖:对,大家看着你,一点一点变化,一点一点进步。我们展现给大家看的,就是一整个过程。直到开始发光,开始发亮,变成一个所谓的“明星”。但是心里永远记得最初的样子,不管是歌迷,还是自己。有一句话叫“相识于微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份感情,会不一样。
关于“做喜剧的观众”
柏邦妮:是不是有一百个人跟你说:你怎么和印象中的差别那么大?
张靓颖:哈哈哈!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长头发,忧郁,神秘,高傲,深情的歌曲--哈哈!但是没法子,作为歌手,我只能通过歌声来表达自己。我再喜欢说笑话,我也不能在唱歌之前,像报菜名一样侃一段相声吧!所以,我这次能为《熊猫大侠》这样的喜剧电影唱歌,我特别开心。
柏邦妮:那你有没有想过演出喜剧?我看你讲笑话,相当活灵活现,又有语言表达的天赋。
张靓颖: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好多次。但是答案是玩不转。因为我笑点太低,尤其爱笑场。如果是我演喜剧,我首先自己会一直笑个不停,笑到大家崩溃,这不是浪费胶片吗?我乐于做一个观众。做喜剧的观众是最幸福的,我相信,比做喜剧的主人公要幸福!
关于“阅读”
柏邦妮:我想问问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
张靓颖:我看书很杂,是真的很杂。古典名著,像《简爱》、《茶花女》,我爱看;言情小说,我爱看;像音乐类的专业书籍,我爱看;还有穿越类的网络小说,还有《鬼吹灯》,还有《朗读者》、《明朝那些事儿》、《大象的眼泪》、《追风筝的人》、《德川家康》、《名画鉴赏集》……都不挨着,十三不靠。
柏邦妮:你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张靓颖:我的泪点低,看苦情电视剧,善良女人遭受折磨,一定会哭。最近一次哭,我记得是在飞机上,从北京飞洛杉矶,去参加奥普拉的脱口秀。在飞机上七个小时,我一口气读完了《山楂树之恋》,在飞机上哇哇大哭。看书,有时候比影视更感人。影像太具体,而文字给我们一个想象空间,反而更加感染人。
关于“酷”
柏邦妮:我记得你说过一件事,就是你养过蜥蜴和蛇。
张靓颖:对,那时候我还小,还在上大学。蜥蜴是天下最省心的宠物!你把它放在肩膀上,它一天都不会动,像个大别针,大胸花,完全可以做一个装饰品。我就“别”着它,招摇过市,觉得很酷!后来我拿它换了一条蛇。
柏邦妮:那你现在觉得什么很酷?
张靓颖:有一台拉风的摩托车很酷!北京是不给上牌的,有一次,我在上海开过一次,那个地方叫“上赛道”,很爽!没有任何灯,没有行人,没有障碍和限制,很爽!
关于“低HIGH”和“高LOW”
柏邦妮:你对自己有什么期许?用一句话形容一下。
张靓颖:我希望自己,一直保持在低HIGH的状态。保持温度,保持兴奋,保持热情,但不要过度。周围的事都不那么重要,快乐最重要。成绩,其实不一个数字,一个目标,也就是快乐而已。
柏邦妮:那不开心,是不是就是高LOW?我记得有一次你在博客上,说过你的愤怒和伤心。
张靓颖:那一次是挺LOW的,那时还是年轻气盛,不吐不快。
柏邦妮: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张靓颖:是我的洛杉矶演唱会。当时我去洛杉矶,请了一个很不错的外国乐队,但是他们提出,要对手型,不当真表演。于是演出前两天,换掉了乐队,请朋友再找乐队,只有一天半的时间排练。演出的剧场非常好,有古老的历史,同样,他们的设备也用了二十年。于是我自己花钱,换乐队,租设备,装台……方方面面,全是自己来。就是憋着一股冲劲,我想证明自己,让自己骄傲。
柏邦妮:据说其实当时的反响很好。
张靓颖:对,现场很多外国人。当天的曲目其实中文歌居多,但是外国观众也很有感觉,全场站起来一起HIGH,我特别激动,音乐是万能的语言,是跨越国籍的。还就在这种激动之中,听到国内的报道:说我的演唱会是企业堂会……我当时一下子就炸了。
柏邦妮:我还记得你当时博客有这么一句话:“被打败,我就不姓张了!”乐死我了,你LOW得真高。
张靓颖:哈哈哈!现在看看,也觉得好笑。当时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关于“母亲”
柏邦妮:你觉得,你性格里最好的一点是什么?
张靓颖:我可以接受残酷的真实,但,不能接受欺骗。不喜欢我,不给我,可以;但如果敷衍我,我会很失望。我有那个勇气去面对现实,这是最好的一点。
柏邦妮:还有呢?
张靓颖:我超级讨厌吵架,这一点算不算?我和妈妈吵架了,就不说话,写纸条传话。因为语言一旦书面了,你就会规避很多激烈的措辞,你就会谨慎、冷静、理智一些。杀伤力一下子就降低了。语言也可以是一种暴力,我又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我很庆幸我养成这样一个习惯:一边想,一边写自己想说的话,你有了一个思考的过程,会影响你写出的字。
柏邦妮:这些优点,是怎么形成的?
张靓颖:我想,应该感谢我的妈妈。我什么样儿,我妈妈就什么样儿。我妈妈也乐观,爱笑,比如说她前几天,把我们家的狗摆出一个可笑的造型,用手机拍给我看。她和我一样,直来直去,不会甜言蜜语。我做的菜,她觉得好吃,但是从来不说,逼急了,也就是说:“好吃就是好吃,你看我都吃了两筷子了!”她从来没说过喜欢我的歌,她不会讲。表扬我一下,特别不好意思。
柏邦妮:和妈妈在一起,最感动的事是什么?
张靓颖:母女在一起,这么多年,感动的不是一件两件事,想起来的,都是日常细节。比如我以前上学那时候,每天早晨六点起床,我妈妈五点五十五,就得叫醒我。虽然,她叫我的方式很不文明。(笑)她先是用脚碰我,如果我不醒,就踹,我总是瞬间清醒。然后她就把冰箱里的馒头蒸上,我出门拿着馒头去上学。脑海中,我们娘俩一直这么生活着。
柏邦妮: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是回忆起来,非常温暖。
张靓颖:对,虽然是单亲,家庭条件也不算好,但是都是美好的,温暖的回忆。我记得那时候看电视,多少户人家挤一个电视看,看《还珠格格》,大家抱着瓜子和面纸,一边哭一边笑。我妈妈恨不得冲进电视去打容嬷嬷!(大笑)
柏邦妮:你妈妈长得和你挺像的。
张靓颖:我妈妈比我长得漂亮!她一个人拉我长大,我没问过她:为什么一直一个人?但是我知道,好多人追过我妈,她为什么不答应,是为了我。我们都是一个性格:我不会问,她不会说。但是心底里,其实什么都明白。感情上,我们都是克制的人,我知道,只有克制,才更深沉。什么都不说--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