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万众期待所绑架
赵薇
如果我说,赵薇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相信很多人会不同意。她没有标新立异,没有狂荡叛逆,怎么能算是特立独行?她没有和风口浪尖的男人暧昧或者结婚,没有众多纹身,没有酣畅淋漓的分手又复合,没有一脸情伤或者一身快意地拖着手走过,没有大肚****,没有拥着幼童的笑脸将一张合影卖出天价,除出事业,她的经历可以算是平淡。
但是我以为,这恰好证明了,她是一个真正特立独行的人。真正特立独行的人,不会因为被期待,被夸赞,被艳羡而张扬,也不会因为被贬低,被猜测,被中伤而偏激。张扬,炫耀,高调,对一个女明星来说,不难。低调,踏实,平淡,则难上千倍。在这个逆水行舟的世界,“不动”,要比“动”需要更多的力量。“无为”,要比“为”需要更多的的勇气。就像“不选择”其实就是一种选择,在过去的一年中,她什么都没做,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最出奇,最惊叹的--这正来自她的性情,她的品格。
和赵薇聊天,是在她北京的家中,已经是深夜。看得出,有一段日子不在,家里显得有些寥落和纷乱,角落里的盆栽也有了几片落叶。到处散落着她正在读的书。她坐在客厅的长木桌前,心定神闲,一派轻松。以往我们总会一边聊天一边小酌一杯红酒,这一晚,她并没有。
我曾经听老人说:生育会给女人第二次生命。赵薇大概就是这种女人:整张脸莹润有光,细腻柔和,那种永恒的少女的飞扬跳脱,从眉宇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大的光芒,由内心涌出眼瞳,盈盈于四周,并不灼人,平静而镇定,愉悦而安宁。
我突然发现,赵薇的蜕变--她从一个一团火,一阵风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如山,又如水的女人。踏实接地,承载身心,因此如山,温和流动,透明智慧,所以如水。她的情绪和心境,不再受到外界的纷扰,只是固守着自己认定的幸福。那些幸福滋润着她,营养着她,让她底气十足,让她光彩夺目。
谈话部分
不要讨好男人
柏邦妮:为什么肥胖的黑人女性显得那么从容和自信,而我们的女性却恨死自己的肥肉,不顾一切地减肥?
赵 薇:所有女人的问题,原因应该在男人身上体现。我想大概因为,黑人男性是强壮的,所以他们不在乎女性的肥胖。而东方男性,自身的体型较为羸弱,所以希望女性更加纤巧,来配合自己。女人为了顺从讨好男人,变成理想的另一半,所以不顾一切地减肥。
柏邦妮:你怎么看待这种“讨好”?
赵 薇:男人其实是难以讨好,也不能得罪的。(笑)不能得罪是说,男人是承担一个家庭的支柱,各种无形的要求,无形的压力,使他们不习惯表达弱,表达累。他们的内心是脆弱,敏感的。而讨好,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于自己,不是一个舒服的方式。
柏邦妮:那男女之间最理想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
赵 薇:做百分百的自己,完全扮演自己,这是最长远,最稳定的一个办法。不要扮演贤惠,时间长了,热情淡了,反而让男人更失望;不要扮演顺从,唯唯诺诺的女人,没有生命力。我永远相信“真”--真心,真情,真我。在真之上,有经营,有智慧,做功课,多配合,感情应该就会顺利。
闪闪发亮的异性
柏邦妮:在你眼中,什么样的异性是有魅力的?
赵 薇:在生活里我有一个发现:有异性缘的人,都是有强烈落差的人,这种落差是惊喜,也会惊艳。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居然有很动人的谈吐,很广博的智慧,顿时会在女人眼中闪闪发亮。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居然很有风情,善解人意,也会立刻脱颖而出。有魅力的人,首先是自我感觉特别好的人,他(她)善于自我催眠。而赢得了他(她)的爱,也会让异性对自己的认知加分,于是自我催眠变成了彼此催眠。(笑)
柏邦妮:什么样的男人你受不了?什么样的男人你喜欢?
赵 薇:瓜子脸,小鹿眼的男人,我会觉得太柔弱,需要我来保护。(笑)也许这是我的偏见吧!我喜欢相貌忠厚的男人,喜欢会开怀大笑的男人。开怀大笑的男人,是性情中人。沉默是一个男人的美德,男人可以能言善道,但不要滔滔不绝。
柏邦妮:请问你怎么搞定一个男人?
赵 薇:我的主要精力,花在“把握”自己身上了,我很难搞定自己。(笑)只要我把自己调得风调雨顺,男人自然也顺风顺水。问题就是我自我纠结,自我审视的时间太多了。思考的正面是善意,光明,智慧;思考的反面是灰暗,深刻,失望,甚至是失落。我正在努力自我训练,不要未雨绸缪,不要过分思考。
发射幸福的邀请函
柏邦妮:过去的一年中,关于你的负面新闻和猜测非常多。感觉你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 薇:我是“快”人,我的悲喜都不长久。快乐和悲哀都会迅速消失,纠结和烦恼也停留不久。尤其是负面情绪,在我心里停留的时间,占据的位置,更是少之又少。我相信“心想事成”,每个人的心就好比一台发射机,你的渴望,发射出去,一定会得到反馈。渴望幸福,欣赏美好,于是冥冥中反馈给你美好;恐惧不幸,哀叹倒霉,诅咒自己,于是得到的正是你不愿面对的一切。
柏邦妮:你怎么加强自己的幸福感?
赵 薇:我相信自己很幸福,用感恩的心态接纳自己的幸福。我常常在幸福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赞叹:“多么好的生活!”当你为此时此刻的幸福赞叹欢喜时,其实你已经签下了下一次幸福的提款单,发出了幸福的邀请函。
柏邦妮:你因为什么感觉到幸福,或者不幸福?
赵 薇:离开家,离开亲人,我的幸福感就下降了。我的幸福都是点滴琐事:睡得特别饱和,起来的时候发现外面有特别好的阳光;平时高压工作,而今天正好无事可做,心情平静,偷得浮生半日闲;吃饭的快乐,行走的快乐,现在与你好好说话的快乐……这些都让我感觉幸福。
幸福只与自己有关
柏邦妮:既然你如此幸福,为何不与大众分享你的幸福?
赵 薇:也许因为我的骨子里还存留着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很多女明星,在结婚生子的时候,都会大张旗鼓,我理解,但是没有冲动。我理解大家对我的期待和关心,但是我不为之活着。现在这个小家庭健康,生机,有序,我醉心于此;我们的幸福对大众没有丝毫的恶意和挑衅。在我心里,“家”应该是一个世外桃源:我羡慕一家人住在一个岛上,需要工作的时候,就乘船出外,一年中的其他时候,就安守在一起。我追求的幸福不是刺激,是安心。
柏邦妮:但是与人共享,会增强一个人的幸福。
赵 薇:没错,但是我相信,自己感受到的幸福,要比别人感受到我的幸福,来得更重要。我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我认可我的爱人,哪怕他什么都不是,我一样认可;我也认可我的幸福,不需要一个舞台向世人秀,我也一样幸福。
柏邦妮:你会不会有一种潜在的担心?
赵 薇:我已经习惯了被公众强烈地关注。但是在我小时候,我是无忧无虑长大的。被过分地期待,是一种压力。我希望我的孩子,我的爱人,他们在一种相对宽松的环境里生活。我的低调,来自于我的心愿:我会小心翼翼地保护我的家庭,用我的方式让它健康成长。
不要接受坏设定
柏邦妮:人们认为女人是这样的:比较没有理性思维,比较没有理财思维,比较没有方向感和安全感。你觉得自己拥有这些能力吗?
赵 薇:我的方向感不错,安全感逐步加强,理性思维马马虎虎,理财思维……(笑)你知道吗?今天,我关闭了乐福(注:赵薇投资的一家餐厅)。因为它一直在赔钱,我不想再拖下去了。不过下一次再开餐厅,我会更知道该如何经营。
柏邦妮:你怎么看待这些对女性的设定?
赵 薇:在我看来,这与幸福一样,也是讯息的发射与反馈。在我小时候,大人总是说:你哥哥要好好读书,考个大学,你呢,平凡,快乐,嫁个好人家就行了。这些讯息发射出来,我们接收了,然后做出回馈,呼应讯息。很多女强人,不是本来就强的,是因为生活发生了变故,她得到的讯息改变了,于是她会给出不一样的回馈。我们应该学会屏蔽一些狭隘的讯息,自我调节,勇敢地发出强大的磁场来。
女人的柔软和坚强
柏邦妮:我还没有做妈妈。我想象我做了妈妈以后,我会变得更加害怕。害怕灾难,害怕变革,害怕这个越来越糟糕的世界,会给我的小孩带来影响。你感觉到心态的变化吗?
赵 薇:最大的改变是,变得更加敏感和柔软了。特别特别容易感动,容易落泪,容易心软。
柏邦妮:正是这种悲悯,让世人愿意相信菩萨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
赵 薇:和每一个女人一样,我也会害怕和担忧:我给予她的,是幸福的还是危险的人生?这是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行为?迎接她的,会是一个丛林冒险般的经历吗?惴惴不安。但是不安之后,又会觉得安定下来,心里生出一股力量:我必须保护她,让她好好地成长,好好地生活。我感觉到,看待万事万物,视角更丰富了,内心更强大了。
一种生活的多种生活
柏邦妮:我是摩羯座,打算一直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你是双鱼座,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对工作有什么规划或者计划?
赵 薇:我不能不工作。并不是因为我多么热爱我的工作,而是因为,工作让我成为一个很正常的人,不至于胡思乱想,不至于荒废,也不至于走火入魔。工作,其实也是另外一种生活,或者说,一种生活的另外一种生活。对我来说,工作还是生活的另外多种生活。这是一种浪漫:你的生活,就是工作,你的工作,其实也是品味一种生活。
爱情,不再是一场PARTY
柏邦妮:我们的每一次访问都会谈到“爱情”。最近我觉得我已经不再那么需要爱情了。我发现,工作给我的感觉,和美好的邂逅类似。我感觉很失落。
赵 薇:那真是恭喜你!(笑)说明你已经能够分辨,你到底是渴望爱情,还是渴望通过爱情得到存在的价值,这两者的不同了。在我们初涉爱情的时候,都会把爱情中,自我的存在感,当作爱情的证明。而随着年纪增长,人生其他的部分给你存在感,那么,你就不必在爱情中寻觅了。爱情还原成爱情本身,这是一种提升。
柏邦妮:那对于如今的你,爱情意味着什么?
赵 薇:人生其实就是无数个问号,爱情也是其中一个……对我来说,爱情意味着一点一滴的快乐,不是画一幅美丽的画,不是建立在期望之上。有返璞归真之感。绚烂,华丽的快乐,我曾经追求过,也曾经享受过;但是PARTY,哪怕再盛大,最后还是会散场的。而那点点滴滴的快乐,会一直跟着你,让你的心头盛满温暖。
无怨无悔的“我们”
柏邦妮:我有一个同居多年的女友和男友结婚了。她说,其实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婚姻会有什么不同吗?
赵 薇:这种生活很新鲜,我确实体验到另外一种生活……家庭生活,毕竟和恋爱生活不一样。(婚姻)更有诚意了。“我和你”不知不觉变成了“我们”。两个人会变得更加坦诚,会更加真心实意的对待对方。恋爱中的男女多多少少会给自己留出一条后路,但是婚姻中的男女主动屏蔽了那条后路。婚姻,让人感觉到“无怨无悔”。
最佩服的女人
柏邦妮:还在世的女人,你最钦佩谁?
赵 薇:安吉丽娜·朱莉。我佩服她,不因为她善于经营自己,最大程度地利用媒体宣传自己,也不因为她能平衡多个角色,力量强大而游刃有余。我佩服她,是因为她能收养那么多小孩,视如己出,不离不弃。每个孩子,都会给她力量。我相信一句话:你有多重的担,就会有多强的肩。责任和爱,让她变得更坚强。
真实的生活
柏邦妮:最近传闻说你的婚姻触礁,婆婆不能见容,四处赚钱。我们的小报记者发挥了三流电视剧的想象力。其实最近你在做什么?
赵 薇:我和我的家人一起乘着游轮旅行,时间不长,一个礼拜,去的地方也不太多,三四个欧洲国家。清晨总是抵达一个新的国家,充满期待,晚上回船休息。我的家人非常热爱生活,也乐意分享这种热爱。(小家伙)我把她抱在胸前,像只袋鼠。她不怕生,哪怕是在舞会,(游轮上会有舞会)也充满好奇。有时会被陌生人认出我来,要签名,要拍照,家人总是很热情,我老爸总是说:“去签呀!去拍呀!”哈哈!
口红丛林的可能性
柏邦妮:最近你读了什么关于女性的书吗?
赵 薇:我刚读完《口红丛林》。书里提出一句话:如今的女人已经不再取悦男性而生存,而是与强大的女性结盟。我思考了这句话。我不相信美国社会全然如此。这本书,更多的是鼓励女人,编织出一个美梦给大家看:“你看!女人还有这么多可能性!”但是可能性,不代表可行性。我总觉得女人还是不要异想天开,要脚踏实地。
女人的智慧
柏邦妮:对女人来说,什么时机可以用来纠正男人的错误?
赵 薇:(特别迅速狡黠地)当男人感觉自己有错的时候啦!哈哈!男人感觉不到自己错误的时候,你提出来,他根本觉察不到,也不会承认。只有他发现有错的时候,你顺势提出来,他才会心悦诚服。不过也不要痛打落水狗,或者表现出“你看看!我早就说过!”的样子,和风细雨,点到为止。
正视自己,不再害怕
柏邦妮:如果让你亲手写一个剧本,你会写什么样的故事?
赵 薇:我会写一个师范学校的故事。师范学校,那是非常有趣的生活。因为师范学校主要培养小学和中学老师,所以那简直是一个女性世界,一个母系社会。成千上万的女生,男生凤毛麟角。这个小社会也要如常运转,于是,力气大的女生充当男性角色:倒垃圾,提水;力气小的女生擦黑板,擦桌子。那时候流行跳交谊舞,食堂变成舞厅,一对一对的女生相拥起舞,有的跳男步,有的跳女步。本人是一直跳男步的,所以现在性格还有点男孩子气,说好听点,叫大将之风。(笑)然后也会被很多女孩仰慕,每天晚上抢着跟我一起回家。
柏邦妮:那女孩子也会向你撒娇和讨好吗?
赵 薇:也会,但是和男女之间的不一样。很少看见千娇百媚的女孩,因为那是男女在一起激发的化学反应。每个女孩都很真实,没有人刻意摆出任何姿态。这段生活遗憾在于,虽然情窦初开,可我的小青春苍白得一塌糊涂,校园恋情什么的,完全没有。(笑)
柏邦妮:那你会写出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呢?
赵 薇:在故事的开头,“我”有一个男友,是一对激情褪去的男女,过着没有吸引力的生活。有一天,师范学校的一个女同学来了,我们曾经非常要好。我去宾馆探望她,发现她有一个女朋友。她坦然告诉我,她如今和女人相爱,并且告诉我:“你也是。”那种同性之爱,是非常纯情,单纯的。
柏邦妮:在故事里,这个“我”会迈出那一步吗?
赵 薇:我不会安排她迈出那一步。那一步,迈不迈并不重要。你知道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更了解了人性本身。你会更珍惜平凡的独特的生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之所以迷乱、颓废、愤怒或者疯狂,都因为我们害怕。我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我们不够了解自己。当我们正视自己时,会变得平静,真诚,强大。
晓明其实是一个好同学
黄晓明
在七年以前,我曾经电话访问过一次黄晓明。当初聊了什么,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在访问之前,他先问我:“你叫什么名字?”然后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他一直亲切地喊我“邦妮”来着。中途电池没电,他更换了电池,再度打给我的时候,第一句就是:“邦妮,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这样的明星,我只采访过这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