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兆》
导语:当你相信科学只是一种魔法,你就进入了这个故事
POV冯大伟
钟凉望眼欲穿。
铁染也在迎接的队伍中,等待着铁柒。
翻过山坳,冰斧人背着几乎等同自身重量的战利品,朝村子缓缓走来。
众位女儿,妻子,姐妹,都站在村口的牌楼下,急切地等候。
因为冰斧人的风俗是,在永猎团完成每次狩猎之后,才能与家人团聚。不然会将荒野的气息,带进家庭,晚年容易中风。
一个,两个,永猎团的成员缓缓走近,缓慢而坚定。
家人们纷纷伸出手臂,拥抱归来的勇士们。
铁染的追求者们在走向家人的故意朝铁染的一边走了个切线靠近她,有相互掣肘的嫌疑,但实在太累了,没有多余的力气碰撞了。
铁柒走在最后,铁染显得很焦急。
铁染拉着钟凉,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
铁柒走到铁染面前,轻轻放下背囊,他的背囊,尤其的大,背囊的外面,还插着两根冰原猛犸的牙齿。铁染拥抱了铁柒。
钟凉则显得心事重重,在铁染与铁柒寒暄之后,拉了拉铁柒的衣角。
钟凉:“分队长大人,大伟他……”
铁柒没有说话,用他突出的眉骨和鹰一样的眼神,回应了钟凉。
钟凉松开了手,铁染和铁柒往回走。
钟凉有些喘不过气,因为自己的叔父在一次狩猎中死去,当时铁柒就给了她这样的眼神。
钟凉扶着牌楼的柱子,坐了下来。
手里捻着衣角的流苏,染色都快被搓掉了。
辉煌月下沉,只有山坳的一端还有一丝丝的光芒。
钟凉傻傻地等着。
就在光芒消失之前,山坳的那边仿佛有一面镜子反光一样,映射了钟凉的眼睛一下。
钟凉收起泪痕,仔细盯着看。
光芒已经没有了。
钟凉的眼神再次涣散。
而这时,突然又闪了一下。
这次钟凉可看清楚了。
钟凉冲出了牌楼。
等钟凉爬上前面的高地,才清楚地看到,山坳的背面,有一个冰斧人的大包裹,在缓慢的移动。
钟凉不顾一切地跑过去。
果然是冯大伟。
冯大伟没有按照自己的体型打包裹,而是按照冰斧人的规格,打了一个大大的包裹。
如果说背,冯大伟是百分百背不动的,但冯大伟用四根病员猛犸的牙齿,做了一个雪橇,拉着走。
雪地中非常省力,但山地中,尤其是山坳里的上坡,阻力很大。
冰斧人不会“帮助”别人。
冰斧人不会要求别人的“帮助”。
冯大伟深知这一点,所以,当钟凉跑过来,准备伸手帮一把的时候,被冯大伟喝止住了。
冯大伟:“请不要动。”
钟凉一惊,收回了手。
冯大伟瘫倒在地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还在硬撑。
钟凉:“我……”
钟凉好像要说什么,但又心疼地说不出。
冯大伟:“我……”
冯大伟好像要说什么,但又力竭地说不出。
许久,冯大伟也没讲出话来。
钟凉抿着嘴唇。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星空,逐渐展露着自己的光彩。
钟凉干脆跟冯大伟头对头躺在了一起,两人的侧脸交汇,四目相交。
钟凉:“你……”
钟凉想问冯大伟为什么背这么多。
冯大伟:“你……”
冯大伟想问钟凉为什么躺在地上。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颗流星划过。
没有声音,也许更符合当下两人的心境吧。
冯大伟睡着了。
午夜,冯大伟睁开了眼睛。
恰好看到钟凉正在看着自己。
冯大伟:“谢谢你,凉凉。”
钟凉脸突然涨红,虽然她在冯大伟睡着的期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冯大伟:“我,我想一个人把这些战利品带回去。”
钟凉:“可是你现在连走路都困难。”
冯大伟:“你出来迎接我,已经不合规矩了,如果再帮我运送战利品,我们就都会失去大家的尊重。”
钟凉低着头,冯大伟所言非虚。
冯大伟:“好啦好啦,你知道,我就是那个好逞强的人。”
只见冯大伟,在地上匍匐前进,每前进一步,就躺在地上,以全身的摩擦力,来拉动象牙雪橇走动一步。
钟凉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冯大伟一边调整气息,一边拽动象牙雪橇。
冯大伟:“不要哭,我不需要接受怜悯。这还不算我真正的绝境。”
钟凉点点头,原地调转了方向。
冯大伟每挪动一步,拽一把象牙雪橇。
钟凉跟着冯大伟躺着挪动一步。
牌楼的另一边,铁柒嚼着牛板筋,目睹了这一切。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距离牌楼一步之遥。
冯大伟和钟凉心照不宣。
多歇一会,然后一鼓作气……
就在这时,象牙雪橇上的战利品突然动了一下!
冯大伟心说,坏了,忘了嚯咯嚯咯的事儿了。
钟凉则是吓了一跳,等嚯咯嚯咯的小脑袋从包裹里钻出来,钟凉才舒了一口气。
钟凉有些埋怨地说:“哎呀,原来你路上捡了个小狗,吓我一跳……”
冯大伟:“嗨,这哪是小狗,它是嚯咯嚯咯。”
钟凉:“嚯咯嚯咯,它的名字吗?”
冯大伟:“是的。”
钟凉:“比你的名字好听。”
冯大伟:“得了吧。可不敢这么说。”
钟凉:“嗯,狗的名字不能比人的名字。”
冯大伟流汗,心想,这个傻妹子,有时候还真是傻的实心。
冯大伟:“嚯咯嚯咯不是狗啦。”
钟凉一边尝试着逗嚯咯嚯咯,一边回头问冯大伟。
钟凉:“不是狗是什么?你看这嘴巴,你看这牙齿,还有耳朵,咦这么只有一只耳朵?”
夜幕下,钟凉看不太清。
冯大伟得意地:“你仔细看,那可不是耳朵,而是角!”
“角?”
冯大伟:“没错!角,嚯咯嚯咯不是一条狗,而是一条龙!”
“龙”字刚出口,钟凉就吓得魂不附体,双手推开了嚯咯嚯咯,把嚯咯嚯咯从包裹里推了出来。接着抱着脑袋,跪在了地上,大喊了起来。
冯大伟懵了,究竟发生了什么?钟凉就这么怕“龙”吗?
嚯咯嚯咯被钟凉这一推,从包裹上滚落下来,也生气了,就好像护犊的猛兽,对钟凉龇牙咧嘴。
冯大伟吓坏了,怕嚯咯嚯咯伤了钟凉。连忙伸手去阻止,然而已经晚了,嚯咯嚯咯一口咬在了钟凉的肩膀上。
冯大伟大惊,连忙双手抱住嚯咯嚯咯的两只小短手,想把嚯咯嚯咯拉住,再想办法把嘴巴撬开,但嚯咯嚯咯死咬着不放,喉咙里也发出呼噜呼噜地威胁声。
冯大伟怎么劝,嚯咯嚯咯也不松嘴。
而钟凉真的吓得魂儿都没了,只是咧着嘴哭泣,全身战栗不已。
鲜血,沾湿钟凉的袍子,流到了嚯咯嚯咯的下巴上,也沾到了冯大伟的手上。
这是心爱的人的鲜血。
冯大伟心下着急,与钟凉的眼神接触了一下。
钟凉眼神中透露出的惶恐与惊惧,是冯大伟怎么也想象不到会从这个整天乐呵呵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傻妹子的眼眸中传达出来的。
冯大伟的怜悯与心疼,转化为了对嚯咯嚯咯的怨恨与愤怒,一来一路至上,冯大伟已经将嚯咯嚯咯当成了可靠的伙伴,二来,嚯咯嚯咯从来没有这么“无理取闹”过,三来,或许是冯大伟自作多情,无数次地想象着嚯咯嚯咯和钟凉初次会面的喜悦和今后和谐相处的情景。
气血上涌,冯大伟劈头盖脸,打了嚯咯嚯咯一巴掌。
嚯咯嚯咯被冯大伟这一巴掌,打的一个激灵,它万万没有想到,冯大伟竟然会打自己。嚯咯嚯咯本以为冯大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这头桀骜不驯的猛兽,血液中流淌的野性与狂暴的能量开始爆发开来。
嚯咯嚯咯后背弓了起来,两只后腿绷紧,撑着地面,两只小短手托着大大的脑壳,双目圆瞪,两条尾巴上翘,从尾巴尖开始,沿着脊椎发出红色的光芒。
冯大伟这时候才想起来,嚯咯嚯咯不是一条小狗,而是一头龙。
而这个动作,是要龙息喷火,把袭击自己的钟凉,焚烧至灰飞烟灭。
说时迟那时快,冯大伟连忙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钟凉,翻身滚落在一旁的石头反斜坡,与此同时,嚯咯嚯咯的龙息火柱,擦着冯大伟的头皮,喷向了天际,将村口的牌楼的一角,冲击得粉碎。
这次的吐息,比上次在冰牙回廊要弱很多,不然整个村子都可能被这一喷而陷入火海。
冯大伟露出脑袋,观察嚯咯嚯咯是不是要进行下一次攻击,这时却发现嚯咯嚯咯已经踪迹不见。
龙啸声,唤醒了村民们,纷纷举着武器,冲了出来,几名永猎团成员,赶忙扑灭拍楼上的火焰。
首领,钟冲,也就是钟凉的伯父,在举着火把的冰斧人勇士的簇拥下,走出牌楼。
顺着刚刚熄灭的火光,和前面焦黑的石块,看到了冯大伟和钟凉。
钟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凉已经吓傻,涕泪交流,冯大伟也失了主张。
这时,从牌楼的后面,铁柒站了出来。
铁柒:“报告首领,是一条龙。”
“龙?”
众冰斧人议论纷纷。
钟凉的父亲,钟净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铁柒:“一条幼龙,吐息袭击了钟凉,冯大伟救了她。”
冯大伟本以为铁柒会“公报私仇”,把龙是自己的这个事实说出来,但铁柒也没有说假话。
众人将冯大伟和钟凉搀扶起来,走回村子,钟净安排冰斧人勇士放哨,妇女和儿童都躲进地下冰窖,以防龙的再次袭击。
冰窖之中,火堆朦胧。
冯大伟被妥善安置在妇女和儿童之间,与钟凉有些距离。
冯大伟非常不解,铁柒既然偷看,就一定不怀好意,那么为什么在机会到来的时候,不揭穿自己呢?永猎团其他成员也都知道冯大伟拥有一条龙,他们也都一言不发。一定是铁柒暗中吩咐他们不要说出口。铁柒这么做,究竟是善意,还是有更大的阴谋呢?
温暖的力量,最终还是将疲倦无限的放大。
火苗将冯大伟的脸颊烤的里外一般烫,血液,缓缓地将这些热量,输送到肢体的其他部位与器官。
冯大伟睡着了。
火苗,也是一种吐息。